曹阿虎吓得跳得有三尺高，就连陆柒也被工头唬得腿肚子打颤，连续三次深呼吸才稳住心神，晃了晃身上的竹筐，说：“我们挑黄土去了。”

工头上前查看，只瞟了一眼，冷冷地瞪着陆柒，“你们这里还有黄土，你跑别处挑，不是多此一举？”

“工头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黄土数量不够，我想赶着天黑之前多挑些回来，储备着，明天就不必花时间挑黄土，可以直接夯土了。”

“哦，你们四个人的速度还挺快的嘛。”

工头对这里的每个工地都了如指掌，他与司空早就估算过这块工地的进度，估摸着要用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做完空心木墙，可是陆柒他们不到一天就完成了，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曹阿虎见工头面有疑色，马上上前解释：“我们每次服役都筑过城墙，以前在战场上，也干过这些活，是熟练工呢，所以做起来特别快。”

“是啊是啊，大哥，我跟我哥也是熟练工，不但修城墙是一把好手，版筑的活也很不错的。”小端和吴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们二人也都挑站扁担，里面装满了黄土。

工头见他们也去别处挑黄土了，皱皱眉，说：“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们都是知道的，这里的每道工序、每天的工程量都是有计划的，容不得你们擅自决定，改变进度！”

“是是是，是我们的错！”吴发立即上前认错，“都怪我们，总想着快些完工，司空检查时能给工头争光。其实……我们是去偷别人的黄土了，这样就能拖延他们的进度……咳，工头还请见谅，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工头的脸色本来很难看的，听到吴发的话之后，莫名地笑了。

工地上，每个工头的监工任务都很重。司空要为工程质量和进度负责，他们亦是如此，彼此之间难免会有竞争，私下使绊子的事也时常发生，只不过都做在暗处而已。

虽然这里不会像部队训练士兵那样定期考核，但还是有着不成文的规定，每日每个工期时段工头们都会悄悄地比较工程进度。司空也会参与其中，暗自较量。

其实，赢了也不见得有奖励，可脸上有光，腰杆子硬了，走路都带风，说话时的声音也能大上许多，有什么事也能在司空那里说上话。这种无形的奖励，就像兴奋剂一般，刺激着每个工头，为此，抢壮西抢好的工具抢容易施工的工地成了工头们最重要的事。

这次，难得司空偏心，给他分了陆柒四个壮丁给他，让他们负责那块最难的烽火台。今日又听到吴发如此说，好似处处替他着想，他能不心花怒放吗？

“好了！”工头假装生气，“有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也不能乱做！”骂完这两句后，工头见吴发认错态度诚恳，小端又在旁边说尽好话，怕自己太凶了，明天他们当真不使小聪明了，这才缓和语气，“我刚才看了一下，你们的黄土确实不够了。刚刚收到消息，运土上山的路塌了一段，这两天怕是没有黄土运上来，能就地取材的黄土也不多，嗯……你们嘛，权宜之计还是可以的，要灵活！”

吴发看了陆柒一眼，见他眉眼都弯了起来，知道工头已经默许他们去别处偷黄土，不由喜上眉梢，连声说好。

“不过，挑归挑，你们少去西边！”工头指着陆柒和曹阿虎，疾言厉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哪了！西边全都是刑徒，你们跑去那挑黄土，肯定别有用心！下次若是再让我看见，饶不了你们！”

曹阿虎的心脏随着工头的话怦怦乱跳，平日追女孩时他油嘴滑舌的，面对工头反而语塞，半天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陆柒沉稳，堆起笑容小声说道：“工头误会我们了，我们是想着……那边离我们比较远，去那里挑黄土，不容易让他们怀疑到我们。不过工头有令，我们一定遵守，下次再也不去了。”

工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他们偷周边工地的黄土，很快就会被人发觉。偷西边刑徒的，一来他们那里人多，注意力都在刑徒身上，没人会注意黄土，比较好下手。二来路途遥远，就算途中被人发现，也能撒谎说是去别处挖黄土，不容易暴露。

工头哼哼哈哈两句，没有再责骂陆柒和曹阿虎了。

这时，陆柒才发现，吴发和小端都在偷偷抹汗。看来他们都吓得不轻，没当场尿裤子已经不错了。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天都黑了，别的更卒都去吃饭休息了，你们还不快点干活！”

这个时候，工头还要他们干活，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们趁着别人休息时再偷些黄土回来，明天好夯土。

所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但都没有提反对意见。四人借着夜色去附近的工地上偷了些黄土回来，不敢堆在自己这边，悉数倒进空心木墙里后，这才安安心心地拿起干粮啃了起来。

更卒能吃的都是整粒蒸熟的麦饭，又硬又难吃，做成干粮，更是难以下咽。

曹阿虎饿极了，顾不上喝水，便硬生生地吞了两口。坚硬地干粮摩擦着他的食道，在胃里犹如一团铁丝，刮蹭着胃壁，隐隐作痛。

曹阿虎只是抿了抿嘴，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并不说话。

“阿虎，让你吃苦了。”陆柒很是歉疚，“你本不该留下的，是我拖累你了。”

“二哥，别说这些话，我们兄弟应该有难同当的。”

吴发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羡慕地说：“真希望我也能有像你们这样的兄弟。”

陆柒笑道：“你与小端不就是兄弟。”忽然又想起方才的事，又问：“你们怎么也挑黄土去了？”

“唉，你们一走，我哥就说怕工头会来查，到时候不好隐瞒，所以拉着我去别处偷了两担黄土，然后守着旁边等工头来检查。后来看到工头在审问你们，我哥就拉着我出现，说只有这样工头才不会怀疑你们。”小端说。

陆柒由衷地感谢吴发：“谢谢你。”

吴发憨厚地笑笑，问：“陆令史，你们找吴德到底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