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皮天磊交给会务组的发言材料转到了佟副书记手里,佟副书记看到一半,火了:“这哪是发言,这是檄文!”
夜已经很深了,皮天磊了无睡意。白日里他被工商联主席叫去,头发花白的工商联主席遗憾地告诉他,原定月底召开的会议被市委取消。
皮天磊木在了那里。
“都怪你啊,干嘛弄那么一份发言稿,我早就说过,上面对你意见大,你在会上的发言上面盯得格外紧,你就是不听。”顿了一会,他又道,“皮老总,你现在是敏感人物啊,你的每一句话,政府都要反复掂量。”
“敏感?我还嫌自己不敏感呢!”皮天磊气急败坏,险些又将手里的杯子砸了。
“再别发火了,无济于事,会议被取消,就是信号,我说皮老总啊,现在风头有点不对,你要谨慎了再谨慎。”
“谨慎个头,不让开是不是,好,不让开我自己开!”
当时是气话,图一时之快说出的,回到家,就觉说这样的话毫无意义。权力在他们手里,人家说开你就得开,一切费用得从你腰包里掏,掏了还不得好,还不能畅所欲言,得按他们的指令说话。人家不让开,你就连掏钱的机会也没了。
窝心啊,皮天磊狠狠砸了一拳椅子!
妹妹天星进来了,有关东州非公经济工作会的消息,天星也听到了。本来,天星是想借此机会,给哥哥树树形象,将原来那身“黑衣”扒了,换一身鲜亮的。毕竟那个“黑”字,贴谁身上也不光彩。没想,上面产生异议,直接将这次会议砍了,这对天星震动很大。
“哥,到底怎么回事?”天星心情暗淡地问。
“还能怎么回事,他们怕了呗。”皮天磊说。
“怕,他们怕什么?”天星不解。
“还能怕什么,哥这两拳头,捅到他们痛处了。”
天星哦了一声,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下午她跟市政府唐副秘书长在一起,以前做律师的时候,唐副秘书长的亲戚染过一起官司,请她代理,后来官司赢了,一家人都很感激她,唐副秘书长一直说有机会一起坐坐,可这机会总也来不了,最近天星感觉东州的气味有点紧张,就想从副秘书长那里探听一下上边的口风。
唐副秘书长倒也不装腔做势,吃饭中间有意就透露了一点,说佟副书记对东州的社会治安很不满,多次在会上强调要公安擦亮眼睛,打起精神,别整天浑浑噩噩。唐副秘书长两次提到化工总厂那块地,说佟副书记一大半意见,是冲这块地来的,眼下化工总厂的职工已将状告到了中央。天星只管听,没敢多插言,后来唐副秘书长说了一个人,省委一位领导。
“他是省里的强硬派,去年西州打黑,就是在他的力主下出重拳的。”副秘书长说。
天星蓦地就清楚了,所有的异常并不来自东州,或者东州不是关键,而是上面。这位领导是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外界把他传成铁腕人物,去年西州打黑,那可是一场狂风暴雨啊,天星的心忽就暗下去。
“哥,要不,咱们缓一缓?”天星试探着问过去一句。
“缓什么,有什么可缓的?!”皮天磊气越发不顺,到现在他还转不过弯来,认定是有人从中做梗。
“妹,你说,是谁跟咱过不去?”片刻后,他问。
“哥,这不是谁跟谁过不去的事,难道你忘了去年发生在西州的事?”
“提西州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皮天磊猛地弹起身子,西州两个字,对他是大痛。已经被打掉的西州黑老大万虎、万凤兄妹,跟他是拜把子兄弟,当年他们一同创业,一同起家,时不时的还要互相支援一下。皮天磊跟万凤,还发生过一段曲曲折折的情,那可是刻骨铭心的啊——天星意识到自己走了嘴,尴尬了一下,但今天这话,她想讲透。
“哥,我知道万凤姐对你很重要,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你重蹈覆辙。你想想,西州跟东州一步连近,发生在西州的事,对东州能没影响?再者,我听说,省里那位姓庞的,前段日子来过一趟东州。”
“他来又能咋,我不是万龙,皮氏集团也不是万氏集团!”
皮天磊近乎叫嚣道。妹妹说的姓庞的,就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庞海生。震惊全国的西州打黑,就是由他一手导演的,这位原本不太出名的领导,因为西州打黑,名声大噪,听说很快就要挪到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了。
皮天磊对此人是恨之入骨,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万凤,就是让姓庞的逼到了绝境,开着自己五百万的座驾从跨江大桥上飞下去,永远离开了他。
万凤的哥哥万龙,一开始被皮天磊他们暗暗转移到了深圳,眼看都要逃出境外了,姓庞的竟赶到深圳,拿着公安部副部长的手谕,要求深圳警方全力配合,最后在通往机场的路上,将万龙击毙……在万凤的墓前,皮天磊曾经发下毒誓,不为他们兄妹雪仇,他皮天磊就誓不为人。
往事涌来,皮天磊痛苦地闭上眼。万凤离开他已整整一年了,这一年,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暗处,不让任何一个人看见,包括他亲爱的妹妹。可是庞海生,还有西州打黑的一幕幕,却无时无刻不咬噬着他的心。过了好长一会,皮天磊睁开眼,冲妹妹道:“天星,这个会他们不让开,咱不开了,你准备一下,过两天由我皮氏集团做东,请东州各路的兄弟们坐一坐。”
“哥!”皮天星受了惊吓似的猛地起身,一双大眼惊恐地盯住自己的哥哥。
“别怕,哥不是想跟他们作对,哥就是想跟东州的弟兄们说一声,让大家好自为之,千万别授人以柄。”
“这种方式怕是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我们也得有我们自己的方式。”顿了一会,皮天磊又说:“妹啊,哥是不想多事,可你看现在,不多事行吗?
他们为什么要取消这次会议,还不是怕你哥有号召力。再者,哥也是从万家兄妹身上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出事,关键是势单力薄,他们在西州是一枝独秀,出了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找不到,甭说声援了,由着人家宰割,寒心啊。你说的对,自己大不算大,得让大伙一起做大。
哥现在想通了,以前那种做法是错误的,打今儿起,哥要名副其实当他们的带头人。”
“问题是……”妹妹天星欲言又止。
“你的担心我明白,放心,哥不会胡来的,哥还懂得遵纪守法。
你给这次聚会起个名字吧,就叫什么论坛。公安那边,我亲自去说,其他部门你麻烦跑一趟,注意,把手续一定要办妥了。另外你从北京和省里请一批记者来,咱们现在要学会动用记者,明白吗?”
“明白。”天星释然一笑,她就怕哥哥一时激动,做出些过激的事,听哥哥这么一说,她放下心来。
搞聚会是非法的,但搞论坛就不一样,正好天星认识北京那边几家刊物的主编,还有律师协会的头头脑脑,何不就把他们拉来,以探讨民营经济生存环境和法制环境为题,搞一次大型论坛呢?这个可是符合国家政策的,弄不好,还能借舆论大造一次声势。
方案已定,兄妹俩紧着分头忙起来。这天皮天磊从公安局回来,关燕玲已等在他办公室。看见他,关燕玲微笑着起身:“辛苦你了,皮老板。”
“不辛苦,大妹子来怎么也不吭一声,提前打个电话嘛。”
皮天磊边说边让秘书给关燕玲换茶,两天前福建有位客商来东州,跟皮天磊谈了一笔生意,顺便给他带来一罐富贵铁观音,价格不菲呢,皮天磊今儿心情好,想请关燕玲品茶。关燕玲也不客气:“既然皮老板有好的,那我就要饱饱口福了。”
关燕玲的声音非常悦耳,脸上的笑也很灿然,甚至称得上妩媚,一点看不出一年前他们还为化工总厂那块地,互相挤兑过。
其实对他们来说,互相伸黑手就跟互相祝福一样随便,打杀是免不了的,血拼更是家常便饭,但只要不跟张朋一样结下死结,一切都可化解。
昨天打得头破血流,今天就能笑吟吟地站一起,一切都要看天时地利,看变化,审时度势才是关键,没有这个肚量,他们谁也甭想做大!
两个人品着香气四溢的铁观音,互相欣赏着,也互相揣摩着。
关燕玲毕竟是女人,这种场合,女人往往是撑不住的,她先开了口:“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跟皮老板漏个气,不知皮老板感不感兴趣?”
“说吧,大妹子感兴趣的我一定感兴趣。”
“那好,妹子我就直说了。”关燕玲呷了一口茶,用手拂拂垂到额前的头发,她的发型是新做过的,为此她专程去了趟香港,就因为有次一起吃饭,皮天磊不经意地说了句:“你这发型有点老土了,啥时有机会,我带你去香港换个发型。”关燕玲不想让皮天磊带着去,香港的路她认得,但发型她肯定要换,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听到土气两个字,关燕玲更不愿意。
“我听说,有人正在孕育一场风暴,想借化工厂那块地,对东州经济秩序来一次大整顿。听说市委那帮笔杆子,正在开动脑筋写什么十六条呢。”
皮天磊眉头一皱,旋即朗笑道:“这不正合大妹子心意吗,反正化工厂那块地,大妹子是有仇在心里的,借刀杀人这个游戏,也是大妹子爱玩的,现在连刀也不用借,大妹子省力又省心,可以好好笑一场了。”
关燕玲捧着茶具的手忽然僵住:“皮老板这样说,可就太看不起大妹子了。不错,那笔账我关燕玲一直记着呢,并没忘。但这是咱俩之间的事,迟早要有一个了断。
但我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再者,他们这样做,不是冲你皮老板一个人来的,兔死狐悲,我关燕玲虽是女流之辈,这个简单的道理还是懂。”
皮天磊蹙着的眉头蓦地松开,响响地击了一下掌:“好,大妹子果然非同凡响,有气派!这话我皮天磊爱听,既然大妹子把话说到这儿,我皮天磊也表个态,我欠你的,随时等你来拿,只要你能从我这儿拿走,我皮天磊给你摆酒庆贺。不过别人借这事做文章,我皮天磊绝不答应。”
“皮老板就是皮老板,痛快,今天我们的事先放一边,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让东州企业界明白,大家是漂在一条河里的,风浪太猛,谁的船都会翻掉。
我不想有人看热闹,更不想有人被另一股浪卷掉。”
皮天磊给关燕玲续上茶,感慨道:“大妹子能这么想,是我东州企业界的福气,以前我真是……算了,不说这个,闹心,依你的估计,除了这十六条,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搞什么花样我不敢说,但是有确切的消息证明,市委姓佟的已向省委庞海生表过态,发生在西州的那一幕,可能要在东州重演了。”
“你是说?”
“官有官路,商有商道,佟昌兴是官,他整天琢磨着,就是头上的红顶戴,眼下东州抓别的不行,出不了政绩,要是学西州那样,拿我们这些人做靶子,怕是……”
“你是说他要拿我们做他升迁路上的祭品?”
“很难说啊,皮哥。”关燕玲第一次改口,称皮天磊为皮哥了,这让皮天磊心里一动。他一直以为,自己跟关燕玲之间,有些沟壑是迈不过去的,好比他和张朋之间,是天生的死敌。
现在看来,未必。当然,皮天磊也清楚,关燕玲之所以如此坦诚如此主动,也是怕将要烧起的这股火把她给烤焦了。皮天磊做过的事,关燕玲照样做过,他们谁也不干净。据他所知,关燕玲身上,还背着三条人命呢,尽管做得秘,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州企业界但凡叫得响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一脚踩在白一脚踩在黑呢。黑跟白不一样,你白上一生,未必能白出个结果,但只要你稍稍一黑,麻烦就来了,免不了的,要做些出格或越轨的事,这些事到了政府那边,就是罪,就是置你于死地的所谓罪证。
关燕玲接着道:“皮哥,你可能觉得妹子我不可理喻,其实妹子也不是怕,有什么怕的呢,从打算上这条道之前,妹子就把啥准备也做好了,只是,就这么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出去,不甘心啊。”
关燕玲的话感动了皮天磊,事实上这时候,任何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都能感动他。他愣愣地视住关燕玲,视了好久。在他眼里,关燕玲从没像今天这么漂亮过,这样动人过,这样让他从内心里感受到她是一个女人。
他的眼前蓦就浮上万凤的影子,你还甭说,这两个女人,真还有相同之处,至少她们处乱不惊的这份镇定,这份大丈夫气概,像,太像了。皮天磊忍不住就走过去,握住关燕玲的手:“妹子,啥也甭说了,打今儿起,哥和你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放心吧,我皮天磊会让他们黄粱美梦一场空。我就不信,有谁能变得了东州的颜色!”
关燕玲身上发出一股**,感觉被皮天磊握住的手在一阵阵发热,身体也奇奇怪怪热起来。对这个男人,她心里不只是有恨,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不会变成爱,至少现在不会。
她是在男人堆里摸打滚爬出来的女人,知道该对怎样的男人付出感情,对怎样的男人付出仇恨。
对皮天磊,她打算什么也不付出,皮天磊说得对,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是蚂蚱,就得按蚂蚱的方式来行事。
关燕玲正欲抽开自己的手,紧闭着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声音很小,小到近乎他们没听见。门里闪进一个影子,是黑妹!
原定东州非公经济工作会召开的这一天,位于东州北部新区安宁大道的东方大酒店突然人头攒动,嘉宾云集,上午八时,从观音桥到安宁天一新城,十里长街停满了各色豪华车辆。宾利、奔驰、欧陆、黑色玛莎拉蒂,名贵小车应有尽有,宝马更是多达几十辆,一下将整条街道装扮得金光四射。那场面,比大型车展不知要壮观多少倍,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联合国首脑到了东州,等弄清原委,围观者叹声四起,原来这是民营老板们在聚会啊。
皮天磊这天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天还没亮他就来到了宾馆,细心察看了会场,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符合他做事的原则,不做则罢,要做就做得完美,等与会者到来时,他已陪北京来的客人吃过早餐,坐在贵宾室神聊了。妹妹天星也是好大能耐,不但请来了三家杂志的主编,还硬让他们当起了论坛的发起者,至于承办方,当然是他跟关燕玲。关燕玲提出,会议费用由两家分摊,皮天磊爽笑着道:“就这几个钱,还要你来分担,你也太瞧不起皮哥了吧。”关燕玲只好作罢,不过她也没闲着,她从北京请来了两位经济学家,其中一位是近年来的热门人物,他的每一个观点都会引起巨大的口水仗,无论网络还是平面媒体,这几年对他的声讨就一直没断过。
越是这样,他越不遮掩自己,最近他刚刚发表一篇署名文章,就是关于民营经济如何跟国有经济争取公平权的。这次论坛,他打算就这篇文章再做进一步研讨。
上午八时二十分,皮天磊跟关燕玲一道来到宾馆前厅,笑迎前来参加论坛的各方人士。这些人一大半是东州企业主,也是工商联会员单位。当然,也有少许政府官员。
比如个体劳动者协会会长、妇联主任、中小企业局副局长。
皮天磊没有看到工商联主席的影子,心里恨恨道:“这个老狐狸,老是怕担责任,真有了责任,你脱得了干系?”
关燕玲这天也是光彩照人,比平时鲜亮出不知多少倍,那个让她得意了两天的发型她又改了,原因是那天皮天磊当着黑妹面,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我还是觉得,你留短发精神点,女强人嘛,那样干练一点。”
也不知咋的,关燕玲就毅然决定,将自己花五千多元剪的头发狠心地毁了,今天她是短发齐耳,显得特别有神。离关燕玲不远处,站着黑妹。
这天的黑妹有点黯然,其实这份黯然由来已久,自从为了皮天磊舍身给庞龙,皮天磊对她,就是冷半句热半句,一点也没有原来那份**了。
那晚她酸溜溜地挖苦过皮天磊跟关燕玲,没想皮天磊当面就让她下不来台。他说:“
你是不是真就觉得自己成皮氏集团的当家人了?”她刚要争辩,皮天磊又说:“以后对关总客气点,她是我的客人,明白不?!
”那口气,能把她熏死。
黑妹不是吃关燕玲的醋,犯不着,也够不上,她是谁,她比谁都明白。在皮天磊眼里,她有几斤几两,黑妹更是清楚。她跟皮天磊之间,向来是能认真则认真,实在认真不了,就马虎。类似的心理,她相信皮天磊也有。要不,皮天磊怎么一直不问她跟庞龙的关系呢?
黑妹今天所以心境暗淡,是替皮天磊担忧,关燕玲这女人,心机重啊,同为女人,黑妹真担心关燕玲给皮天磊下什么套。
江湖险恶,人心深不可测,皮天磊虽然久经沙场,但也难保不上贼船。
女人面前失足,往往是聪明男人最易犯的错误,何况关燕玲是一个姿色和能力绝不在她之下的女人!
关燕玲跟皮天磊依旧谈笑风声地迎着宾客,黑妹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她正怔怔地站着发呆,顺三来了,凑近她耳朵着:“瞧瞧,我看再这样下去,老大魂都没了。”
黑妹扭过头,瞅了顺三一眼,顺三又说:“老板,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把这女人黑掉?”
“闭上你的嘴!”黑妹怒怒地甩下一句,走了。
庞龙来了,一来就是大嗓门:“威风,阔气,十里长街,全给摆满了。我说大妹子,你们这是示威啊还是搞别的?”
黑妹赶忙迎上去,换一副耐看的笑脸:“庞大哥来了,快请。”
“这阵势,快赶上大上海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拍戏呢。”
庞龙继续笑道。
“庞大局长是拿我开涮了,我们是规规矩矩,就搞个论坛,哪有您说的那么邪乎?”
“论坛,是炮坛吧?宏勇,你和卫东把这些都拍下,这样稀罕的场面,我庞龙还是第一次见。”
李宏勇嗯了一声,跟胡卫东提着相机去拍照了,黑妹刚要阻拦,看见吴江华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黑妹一看,立马傻了眼。
经侦支队支队长吴江华带来的,居然是冷滟秋!
冷滟秋旁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她就是刚刚从看守所出来的二娘孙月芬!
孙月芬穿一身白色的唐装,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好像是飘在吴江华后面。
“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吴江华笑望住两眼发呆的黑妹,拉过冷滟秋介绍道:“这位是三和公司的老总冷滟秋,她副手孙月芬。滟秋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皮氏集团总经理黑妹,不,你得叫她姐,快叫吧。”
冷滟秋盯了黑妹有足足三分钟,然后唇一启,叫了声姐姐好。
黑妹如坠雾里,这一幕太让她意外了!
宾馆这边的论坛还未开始,佟昌兴就把公安局副局长高安河叫了去。
“怎么回事,谁批准他们搞这个论坛的?”
高安河支支吾吾道:“是局里批准的,他们手续合法。”
“合法?那你说说,什么叫不合法?”佟昌兴一肚子的火,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的电话就没断过,打电话质问他的,有老干部,老领导,也有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其中最让他动情的,是一位在安宁大道街角口摆小摊的下岗职工,他是通过市长热线将电话打到他办公室的。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者先是感叹一番,说整个安宁大道今天成了黑势力的舞台,成了姓皮的另一个码头。
“我说佟副书记,你自己过来看看吧,这阵势,简直就像搞阅兵式。”
随后,佟昌兴又接到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庞海生电话。
庞海生一定是掌握了这边的动静,他用责备的口吻道:“到底怎么回事,听说皮天磊在示威啊?”
佟昌兴赶忙解释:“不是,他们只是承办一个论坛,这论坛是由北京几家杂志发起的。”
“我说老佟,你有点警觉性好不好。论坛,皮天磊早不搞晚不搞,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这个日子?”
“巧合,这是巧合,请书记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查,如果发现有异常,立刻让他们停下来。”
佟昌兴叫高安河来,就是想让高安河赶到现场,取消这次论坛。他知道,庞书记盯皮天磊盯得很久了,去年西州掀起那场狂潮时,庞书记就建议过他,要他发动东州力量,在东州也掀起一场狂澜,可惜当时他顾虑太多,加上班子里面意见严重不一致,有人以保护民营经济为借口,不同意在东州打什么黑。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华喜功说过的一席话:“打黑打黑,总是把黑挂在嘴上,好像我们东州黑成一片了。那我倒要问问,东州这些年经济的增长,城市的发展,到底靠谁?
我们扶持起来这些民营企业容易么,中央不是一直在强调,要加快民营经济发展的步伐,给他们充分的空间,怎么到了东州,民营企业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呢?!”
华喜功总是拿民营经济为皮天磊他们当遮挡牌,好像动动皮天磊,就是动了东州民营经济的命脉!
“佟书记,现在取消,怕是不妥吧?”高安河小心翼翼道。
“有什么不妥,他们这不是搞论坛,是在示威!”
佟昌兴的声音像是在发火。
“佟书记,据我所知,这次论坛是市委李书记点了头的。
当时我们局里研究,要不要批准这次聚会,李书记还让秘书给肖局打过电话。”
“有这回事?”
“我说的是真,请佟书记考虑。”
佟昌兴不吭声了,既然李缘奇点头同意了,他再反对,就有点不识时务。只是他不明白,一向对黑恶势力深恶痛绝的李缘奇,怎么支持起皮天磊来了?
沉默了一会,佟昌兴道:“这么着吧,我们不干扰他们开会,但也不容许有人做出样子给我们看,你带些人过去,让他们把车开走,把道让开。对了,庞龙呢,他是不是去了会场?”
高安河摇摇头,又点点头:“庞局一大早就赶了过去,他说不放心,要去现场监督。”
“监督?”佟昌兴长出一口气道,“好吧,我明白了。”
高安河回到局里,仔细揣摩了一番佟昌兴的话,还有他说话时的表情。本来这件事,他是不想管的,出了问题有肖长天,轮不到他这三把手承担责任,还有,市里不是信任庞龙么,那就让庞龙去负责好了,反正他是不得志的人,是被市委另眼相看的人。
但佟昌兴最后那一声叹息,似乎让他明白什么。半天,他猛地起身,打电话给季平:“你带些人,跟我去一趟东方大酒店。”
“去那儿干什么,那里有庞大局呢,咱们去是给人家添乱。”
季平现在也是一肚子怨气,自从庞龙当了常务副局长,他这个治安支队副支队长,几乎就成了闲角,支队所有事,都由李宏勇说了算,他唯一的用场,就是偶尔帮李宏勇擦擦屁股。比如前阵子李宏勇带人去抓赌,扫了几个场子,半夜里打电话给他,让他带人去清理现场,等他赶去时,曾经人满为患的大富豪冷冷清清,只留下几个外地来的小赌棍让他审,大鱼都让李宏勇他们钓走了,包括不下千万的赌资,也没了去向。这事他还不能多问,一问李宏勇就嘲笑他:“怎么,你是不是眼馋了,眼馋自己去抓啊,东州这么大,有点规模的赌场少说不下二十家,还怕你季队找不来光阴。”
“有意见是不,有意见你就辞职,别跟我撒这种没来由的怨气!
”高安河加重语气道。
“不敢,有再大冤也不敢冲你高局撒,好吧,十分钟后,东方大酒店见。”
十分钟后,高安河来到安宁大道,奇怪的是,安宁大道完全正常,副书记佟昌兴所说的十里豪华车队全没了影,大街上秩序井然,人流如注,跟平时没有两样,更看不到早晨电话里别人跟他说的光头队。
高安河哪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庞龙导演的。
庞龙一开始并没把十里车队当回事,爱摆样子就摆呗,反正我庞龙不怕。他这么想着,跟黑妹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着玩笑。
吴江华带着冷滟秋到了不久,庞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正是久不露面的徐学徐大秘书。徐学在电话里说:“庞局,闹得太过了吧,索性让他们把车队摆到市委这边来。”
庞龙一愣,感觉徐学说话的口气不对劲,忙问怎么回事?
徐学讥笑了一下道:“还能怎么回事,老板不高兴了。”
“哪位老板?”庞龙问,他还以为是华喜功不高兴,心里没怎么在意。
“别的老板不高兴我能给你打电话?”徐学不悦地说了一句,又道,“是缘奇书记,这阵正跟华老板生气呢。”
“是这样啊。”庞龙说着收了线,心里涌上一股不祥。屁大点事,这么快就捅到缘奇书记那儿了,现在这帮人,真是没事找抽型。过了一会,他从宾馆走出来,定定地望着十里长街。望着望着,他就望出了不高兴,妈的,皮天磊这阵势也摆得忒大了,这不成心给他出难题么。
“卫东!”他冲后面喊了一声,正在跟关燕玲手下一位漂亮的女助理说话的胡卫东听见喊,立马来到庞龙跟前:“有事,头?”
“让他们把这些车子开走。”
“开走,摆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胡卫东心里惦着那位女助理,不时将目光投过去,女助理笑脸盈盈,在等着他。
“你懂个屁,马上开走,一辆也不能留!”庞龙说完,钻贵宾室去了。
“顺三!”胡卫东没好气就冲远处吆五喝六的顺三叫了一声。
等高安河他们赶到时,安宁大道早已没了车队的影子,交通秩序恢复正常。
高安河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走下车来,顺着长长的街道往宾馆那边看。
他想象中的那些留光头穿黑西服的年轻人一个也不见,非但如此,街两旁店铺门前还比平日多了花篮和花架,各色鲜花竞相斗艳,把整个安宁大道映得一派耀眼。
这场面,只有开两会时才能看到啊。
“艳阳四射,鲜花怒放,一派锦秀之色啊。”
副支队长季平不知啥时来到他身边,阴阳怪气道。
“这样不好吗?”高安河收回目光,反问道。
“好,好,好极了,这证明咱们东州莺歌燕舞,一派和谐,太平盛世么。”
“少说风凉话,跟我去宾馆!”
一行人驱车往宾馆去,到了宾馆,看见一巨大的横幅,上书:“非公经济东州论坛”,高安河盯着横幅上的大字凝神片刻,摇摇头,往里走。刚进了大厅,庞龙笑呵呵迎上来:“高大局长亲临现场啊,欢迎,欢迎。”
高安河扫一眼庞龙,他今天居然穿一身猎装,感觉刚像是从打猎场回来。这人,另类到家了。高安河淡淡道:“我来看看,庞局不会有意见吧?”
“怎么敢呢,你高局亲临现场,这里蓬荜生辉啊,怎么,要不我把他们全叫出来,列队欢迎一下?”
明知庞龙在挑衅,高安河又不敢发火,忍住不快说:“受不起,我只是奉命行事。”
季平看不惯庞龙的霸道,道:“看来庞局不欢迎我们,高局要不我们回去?”
庞龙煞模煞样盯住季平,望了好长一会,扑哧一笑:“季支队长会说话了,看来进步不小嘛,有前途。好,这里交给二位了,胡队,咱们收工。”
胡卫东恶恶地瞪了季平一眼,提着相机跟在庞龙后面,朝外走了。
这工夫,黑妹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高安河跟季平,想退回去,转念一想,又笑吟吟走过来:“原来是二位领导啊,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快请快请。”
高安河正犹豫着要不要到会场看看,一听黑妹这样说,索性就心一横,朝会场走去。
会场秩序井然,与会者有二百多人,跟皮天磊报到局里的规模差不多。会场布置得庄严大气,颇有股论坛的味道。高安河扫了一眼,见皮天磊端端正正坐在主席台下,前面还放个笔记本,学生一样听得专注。这一幕倒是新鲜,高安河多看了几眼。
皮天磊旁边,坐着华丽四射光彩照人的关燕玲。关燕玲另一边,居然坐的是吴江华。
主席台上,北京来的专家正侃侃而谈,高安河对他们谈什么不感兴趣,一看这里的确是正儿八经搞论坛,就知道此趟属于多行。
回身冲季平说:“回去吧,别乱了人家秩序。”
黑妹笑扑扑地走过来,一语双关地说:“怎么,高局不进去坐一会,不会是对我们失望了吧?”
高安河愣神地看了会这个女人,道:“我哪敢失望,我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东州非公经济论坛像导火索,很快在东州产生一系列反响。
凡是出席这次论坛的企业主,都对皮天磊有了新看法,皮天磊在会上不但拿郭雅和陈国柱现身说法,还抛出一样更新鲜的东西,他号召东州民营企业主联起手来,成立东州非公经济联盟。他说,有了这个联盟,就有了自己的组织,自己的家,以后不管是谁,只要遇着了事,那就是大家的事,大家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看热闹,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共同帮他渡过难关。
东州民营企业主做到皮天磊这个份上的,廖廖无几,一大帮人还在摸打滚爬中,他们以前是怕皮天磊,通过这次论坛,感觉不那么怕了。
既然皮天磊能帮郭雅和陈国柱讨回利益,讨回公道,对他们也该一视同仁。再者,以前皮天磊总是凶巴巴的,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凶神恶煞,现在不,现在皮天磊像个当家人,更像个温文尔雅的导师。于是论坛刚一结束,黑妹等人把表格呈到他们手里时,这些人便毫不犹豫地填了表。也就在当天,皮天磊当了非公经济联盟的盟主。当然,他不会傻到叫盟主,那还是旧时黑道的叫法,他改叫主席,什么东欧联盟西欧联盟,不是都叫主席么,他为什么不能?
这还不算,论坛结束后的一周,皮天磊连续收到十多份投诉书,几乎都是地方跟政府部门扯上关系的,有些是地方政府部门原来讲好的政策不能落实,有些是有关部门在执行中擅自抬高收费标准,给企业增加负担,看着这厚厚的一沓投诉书,皮天磊心里真还多出那么一份神圣感。
“哥,感觉不错吧?”天星拿着一沓材料走进来,看见哥哥两眼发光,兴奋道。
“爽,真爽。我说天星,你哥打拼了这么些年,还从没有过现在这感觉。”皮天磊的声音极为夸张。
“说说,现在有啥不同?”天星开心地望着哥哥,脸上显出一层暖色。
皮天磊呵呵一笑:“以前你哥像个土匪,不,像个山大王,现在呢,哥才觉得成了个人物。”
“什么人物?”天星故意追问。
“还能是什么人物,就是你想打造的那种呗。”
“还差得远。”天星突然丢下一句话,往文件柜里放文件去了。
皮天磊溢在脸上的笑顿时僵住:“还差什么,哥不都是按你说的在做吗?”
“还是老一套,换汤不换药。”
“那怎么就成新一套了?”
天星用手指住自己的胸口:“哥,这儿,你这儿还不干净,或者还不地道。甭以为选你个主席,大家就都尊重你了,你得拿出实际行动,让大伙看到你不是在为你算计,是为大伙的利益。”
“我现在就是为了大伙的利益啊。”皮天磊不服气地说。
“那好,我问你,那天的会上,你为什么给冷滟秋甩脸子?
下午会餐,人家主动给你敬酒,你理也不理,当我没看见?”
“天星,这个女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根本就不配出现在我面前!”一听是因为冷滟秋,皮天磊火了。
“怎么不配,难道人家不是在搞企业?”
“她搞企业,她也配搞企业,笑话。”皮天磊满脸的不屑,那天他是羞辱了冷滟秋,如果不是看在吴二姐的情面上,真想把她轰出酒店。不过到现在也不明白,吴二姐怎么会跟一个坐台小姐混一起呢?
“哥!”天星嗔叫了一声,批评道:“
以后不要用这种眼光看别人行不,我不管冷滟秋跟你以前有什么过节,但她现在是三和的总经理,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你就得以礼相待,否则,你怎么变也是闲的!”
“让我跟她以礼相待,我说天星,你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你哥什么人,她冷滟秋什么人?就算我以礼相待,她敢接受?
”
哥哥的话让天星心冷,她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哥还是这思想。看来,哥哥是脱不掉以前那层味了。他或许只想换个壳,抖出新的一层威风来,而不是洗心革面,彻底让自己脱胎换骨。
当晚,天星约了二姐吴江华,那天她就觉得奇怪,吴江华是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一点不像庞龙,从不跟所谓的黑道来往,更不会学庞龙那样四处跑着为他们这些人撑场子,她是个十分注重自己形象和口碑的女人。
她突然把冷滟秋和孙月芬带进这个圈子,到底有何目的?
吴江华快人快语:“傻眼了吧,我知道你和你哥都会乱想,其实你们多虑了,我跟那位姓冷的一点关系也没,只是我表妹跑来求我,让我帮她一把,我不好推辞啊。”
“表妹?”
“是,那位姓孙的,是我表妹。”二姐吴江华的脸忽然暗下去,像是天星触到了她不该触到的痛处。天星自然不会知道,孙二娘果真是吴江华的表妹,二娘的母亲跟吴江华的母亲是同胞姐妹,只不过两家悬殊太大,这层关系一直被尘封着,二娘母亲活着的时候,对她们有言在先,哪怕穷死,也绝不许她们求到吴家头上。
这里面的恩恩怨怨,怕是吴江华和孙二娘都不能解开,那是上一辈人的事。到了她们这一代,孙二娘也是个血性女人,几次大的磨难都没央求到吴江华这里,自己挺着。
滟秋从看守所出来后,孙二娘忽然怀念这个女人,十分地想见她,想跟她一起闯**江湖。
有天自家男人来看守所看她,孙二娘思忖再三,才决定让男人去找吴江华。
“去了就跟她一句话,告诉她我在看守所,她要是管呢,就让她把我放出去。她要是不管,咱这话就算白说。”
交代完这些,孙二娘还不放心,特意叮嘱道:“你给我有点骨气,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低三下四,出去我饶不了你!”
她男人哪敢违背她的意思,到了吴江华办公室,照着她的话一说,然后就等答案。
吴江华起先是不想管的,这种事一旦沾上手,就会没完没了,她太了解孙二娘这种人的本性了,他们会把自己的不如意完全怪罪在别人身上,特别是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在他们眼里,过得好的亲戚简直就是仇人、死敌。可是二娘丈夫一番话,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二娘丈夫说:“我们不是想沾你的光,就是想让你出来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凭啥交了钱就可以放人,不交钱就得继续关着,这没道理啊。这不跟过去一样,有钱可以买得一切吗?”二娘丈夫虽是个赌徒,却也有点文化,之前在县里做中学教师。吴江华看着他潦倒的样子,忽然就想,如果自己不伸把手,这家人或许真就没啥希望了。
于是她来到看守所,先是跟罗所长了解了一下情况。
姓罗的一听孙月芬是她表妹,马上就显出热情来:“支队你咋不早说啊,你看看,自家人不识得自家人,放,马上就放。”米小阳更是大献殷勤,一反常态说了孙月芬一大堆好话,说她在里面表现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配合,还说像这样的积极分子,早就该放出去了,反正也没犯多大事。
既然没犯多大事,那就顺手帮一把吧。就这样,吴江华动用手中权力,将孙月芬放了出来。没想第二天,孙月芬就把冷滟秋带到了她家里。对冷滟秋这个女人,吴江华真是颇费了一番脑子。照理说,吴江华是绝对不可以帮冷滟秋的,她可以帮任何人,就是不能帮冷滟秋。三和公司的关门还有洪芳洪三姐的死,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她心里,只要一想起哈得定开向洪芳的那一枪,她就会冒一身冷汗。
但有两样东西改变了她的想法。第一,她喜欢冷滟秋,这喜欢有点一见钟情的味道。
吴江华喜欢那些敢作敢为有英雄气概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让她遇见,心里就会莫名地生出冲动,想跟这人做朋友。
她所以能很快投进庞龙怀抱,不能不说没有这个情结。
冷滟秋又恰恰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抛开三和或者洪芳,吴江华恨不得当下就认冷滟秋做妹妹。
她在警界所以能树起很高的威望,跟她这种豪情侠义有直接关系。
她二姐的大号并不是因为她排行老二,而是她总拿一些脾气相投者做妹妹弟弟,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二姐了。当然这个“二”字还有另一层意思,吴江华做起事来,真有点“二”。改变她想法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想给三和还有冷滟秋一点补偿,也算是她暗暗替自己赎罪吧。
这些话吴江华是不可能跟天星讲的,她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我表妹跟了她,要跟她一道干番事业,我帮帮她也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二姐果然是豪爽之人。”皮天星由衷道。
“豪爽不豪爽的,咱不讲,今天我只想带给你一句话,请你哥高抬贵手,给她们一条活路,也就算是给我一个面子吧。”
“二姐言重了,二姐言重了啊。”天星说着,身上由不得地就起了一层汗。吴江华这样说话,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在她记忆里,这女人跟谁说过一句软话啊?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