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滟秋给梁栋坐台,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变态,喜欢咬女人,划拳要是赢了,就要脱滟秋衣服,脱了还不算,还要咬一口。滟秋被他咬急了,生怕把她的宝贝奶子咬坏,就脱了裤子让他咬屁股,没想梁栋真咬,还在滟秋屁股上留下深深的几个牙印。
“把她弄走,疯子!”梁栋边骂边仓惶离开,秘书用力夹住了滟秋,滟秋一膝盖顶过去,秘书哎呀一声,捂住了裆。一边站着的记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过来,镜头对准了梁栋。梁栋边喝边逃,滟秋哈哈大笑。
滟秋报复了梁栋,感到无比的快意。但随后,心就暗落下去。这样的报复有何意义呢,她到这里来,是想进拍卖大厅,她真的想看看,皮天磊他们是怎么连打带压,把一块黄金宝地弄到手的。
有个男孩朝滟秋走过来,远远就喊:“姐姐,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滟秋接过男孩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赶快离开这里,回到洪芳公司去。
滟秋寻着男孩指的方向望过去,停车场那边,一辆黑色奥迪正在缓缓启动,车子离开的一瞬,滟秋认出了给她字条的男人,他是棉球。
3滟秋万没想到,金色花园8号楼那套房的门还能打开。
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了两圈,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
滟秋有点傻眼。
更傻眼的是,屋子里一切没变,她走时怎样,现在还怎样。滟秋傻傻的,像是让谁欺骗了。半天,她冲空****的屋子唤了一声:“火老板,火大哥,朵朵。”
没有人回答。
滟秋傻坐在沙发上,那是曾经属于她的沙发,是她跟火石财共同拥有的。
滟秋曾在这里过过一段不算体面但也不能算屈辱的日子,她没有被火石财包养,尽管性质跟包养差不了多少,但绝不能称包养。滟秋怎么会被人包养呢,这是从来没想过的事,她又不是朵朵,更不是谭敏敏,她是冷滟秋。滟秋拼命地搜索着记忆,想记起一些什么,可是遗憾的很,她记起的非常有限。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这里只是她过去留下的一串脚印,就跟在北京,在明皇留下的脚印一样,她没打算把它们记住,也没打算把它们重新拾起来。
但是她现在原又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上还残留着她的体香,她能嗅到,当然,她也嗅到了火石财的味道。
滟秋掏出手机,试着拨了一下火石财的号,从她出事那天起,这个号就再也没有拨过,她曾发誓再也不拨了,但这阵又忍不住想打给他。
他既然没出事,为什么不把房子拿走,或者不让朵朵住进来,滟秋有点搞不懂这个火石财。连拨两边,都被告知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滟秋泄气了,她想,自己在车站会不会看错?又一想,不会,绝对不会,那男人确确实实是火石财。滟秋再给朵朵打,一连打了好几遍,电话里同样传来空号的提示音。
这就奇怪了,难道火石财会把这房子留给她?
天下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吧?
管它呢,既然还留着,就当是我的。滟秋开始兴奋,就像凭白捡到了什么。她要打扫卫生,把自己的这个小家打扫得干干净净。滟秋忙活了一中午,把屋子彻彻底底清理了一遍,又跑到街对角那个花店,替自己选了几束花,然后兴冲冲地往回走。路上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滟秋接通,喂了一声,对方不说话,但能听见那边的呼吸声。滟秋又喂了一声,对方还是没反应。
火石财?
滟秋第一个反应,打电话的是火石财,火石财一定是看见她回来了,说不定他就躲在小区的哪个角落里。
“火石财,你给我出来,本小姐要跟你算账!”滟秋骂时,就想到了送货的那个下午,还有那个下午发生的一系列事。
“火石财,你听到没有,我知道你还在天庆,你跟朵朵在一起,有种你出来,把你的房子拿走!”
滟秋越说越气,越说越凶,她的声音惊着了路上的行人,好几个人停下步子看她。
“我不是火石财。”等她骂得差不多了,对方才这么沉着地给她回了一句话。
“棉球?”滟秋几乎没有分辨,一下就确定这声音是棉球的,那个高高大大英俊帅气的男人。
“你是棉球?”滟秋紧着又追问过去一句,这一次,她的声音有点变形,好像发着颤。
对方却啪地压了电话。
是棉球!
回到住处,滟秋越想越觉蹊跷,那个叫棉球的怎么知道她的号码,再说他为什么要打给她电话?
滟秋睡了个大懒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太阳已快要爬到窗户口了,这是天庆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太阳穿破厚厚的云层,终于露了脸,把大地照得暖融融的。
滟秋拉开窗帘,冲冬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人逢喜事精神爽,滟秋并没有遇到喜事,但还是感觉到一股少有的爽气。也许她的心情跟这天气一样,终于把那层阴霾冲破了,冲破好,滟秋才不愿整天神神经经。
人可以苦恼一时,但绝不可以苦恼一世。况且,她还需要好的精神状态为明天打拼呢。
我要打拼,我一定要打拼。滟秋给自己鼓着劲,钻进厨房,为自己烹煮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餐,一边吃一边构想未来。
这时候未来还是很模糊的,滟秋并没有清晰的思路,但她已感觉到,自己快要抓住未来的手了。那只手很烫,很有力,滟秋感受到鼓舞。
吃过早餐,滟秋打扮一艳,决定去找周火雷。周火雷说过,无论何时,只要她遇到困难,都可以找他的。
滟秋现在没困难,她有的只是一个目标,还有满腔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热情,她需要周火雷伸出一只手,帮她把这个目标实现。
滟秋刚要出门,门却先她一步敲响了。
火石财?滟秋疑惑了一下,飞快地打开门,令她失望的是,门外站的不是火石财,而是洪芳。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等进了屋,洪芳坐下,滟秋才想问不想问地问了一句。
洪芳盯住她,仔细地端详半天,见她并没少掉什么,才道:“你个死丫头,想急死我啊。”
“我干嘛要急死你,你又不欠我什么。”滟秋站在门口,她有点不适应洪芳的到来。
“那你干嘛要跑开,姐还以为你耍两天性子就会回来,没想……”洪芳的嗓子居然湿了,脸也变得潮红,好像被水胭了般。“你知不知道,姐是真替你急。”洪芳又说。
“不知道。”滟秋垂下头,望住自己的脚,脸上真就一副什么也不知的表情。
“死丫头,快过来,让姐看看,再找不见你,姐就该进疯人院了。”洪芳伸出双手,要迎接她。
滟秋却站着没动。
“过来呀,楞着干啥?”
“那你先告诉我,这地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滟秋问。
她觉得洪芳没有道理能找到这里来,这地方她从没跟洪芳提起过,她隐瞒了她。
洪芳扑哧一笑,大约是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你当姐真的不知道,你瞒不了姐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滟秋咬住不放,这个问题有点麻烦,她必须搞清楚。
洪芳又笑了一声,这才说:“其实姐也是瞎碰,实话告诉你吧,是那个棉球。”
“棉球?”滟秋惊讶了。
洪芳点点头,道:“你可能不知道,棉球也是从牢里出来的,他跟我还有华仔都熟。”
“可他跟我不熟。”
“你先别顶嘴,听姐把话说完。”
洪芳就给滟秋讲了过去的事,其实这些事滟秋早就听烦了,也听腻了,无非就是他们都曾犯过案,进了那种地方,然后被彼此身上那股豪气或义气吸引,结为盟友,发誓出来后同富贵共患难,携手打一片天下而已。
监狱其实不是改造人的地方,是培养人的地方,这个人进去之前只是小偷小摸,出来后定能做江洋大盗。
这个人进去前也许只能打瞎别人一只眼睛,出来后定能把别人两只眼挖出来下酒吃。重要的是,进去前他们都是单打独拼,出来后就成了帮成了群,成了另一个社会。
洪芳说棉球以前是个警察,也在安庆县,在扫黄行动中,带人扫过安庆最大的涉黄场所金沙滩洗浴城,洗浴城老板是县委书记的儿子,牛皮得不是一般,在安庆,是没有警察敢到他的场子骚扰的,你可以去白玩白洗白找小姐,他热忱欢迎,但你绝不能去扫他的黄。棉球不信这个邪,带人去了,结果双方发生冲突,书记儿子指挥二十多个手下跟棉环他们对抗,后来发生了公开的袭警事件,两名警察中枪倒下,棉球逼迫开枪,结果那一枪打得太准,书记儿子当场毙命。
棉球的不幸因此开始。他先是被停职,后来又调离开公安队伍,到下面一所农场当保卫。再后来,他在县城的家无端起火,母亲差点烧死。又是一段时间后,他高中刚毕业的妹妹被一伙混混**,最后扒个精光扔在垃圾场里……
县委书记还有个儿子,跟死去的那个相比,这个文静得很,也体面得很,两个儿子一个走黑道,一个走官道,老大那时是县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还兼着县招商局副局长。
结果在一个深夜,这位副局长失踪了,再也没有找到。
同一天夜里,在农场上班的棉球也失踪了,一年后安庆警方在缉捕一个叫丘二的杀人疑犯时,在西安一家五星级宾馆里,将丘二跟棉球堵在了一起。
棉球拒不承认县委书记的儿子失踪跟他有关,但他承认这一年里跟这个叫丘二的人混在一起,最后他以窝藏和包庇丘二为罪名锒铛入狱。
棉球出来后就跟了张朋,这是他的梦想,从他发誓为妹妹报仇那天起,他就不再相信警察,他觉得警察的力量太虚了,虚到让人嘲笑。要想制黑,先得让自己黑起来。这是棉球的话。
“这话有点道理,看不出他还是个有思想的人。”滟秋说。
“乱讲,有什么思想,他那是在玩火。”洪芳道。
“谁又不是在玩火呢?”滟秋讥笑了一下,离开沙发,她觉得应该给洪芳拿听饮料。
“跟我回去。”洪芳说。
滟秋回头望了洪芳一眼,没说话。
“秋子你不能想走就走,我们是在办企业,不是玩家家。”
洪芳一本正经起来。
“企业是你跟华哥的,我只是帮忙。”滟秋说。
“秋子你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
“你自己清楚,公司不能那样做的,真不能。”洪芳急起来,一急,她就又跟滟秋讲了一个故事。这故事滟秋听过,是华哥讲给她的,说的是洪芳以前的事。
洪芳以前的确是个好女人,优秀,本分,对工作敬业,深得同事喜欢。但她一步走错,就把一生毁了。
滟秋觉得太过乏味,谁一开始不是好人呢,再说好人跟坏人怎么分?钱副市长是好人吧,天天在电视上露面,每次讲话都是重要讲话,可他做的事,能叫好事?皮天磊是坏人吧,天庆的老百姓都这么说,可人家还不是天天大摇大摆,哪个官员见了他,不得低头?
滟秋现在早就没有好人跟坏人这个概念了,或者说这样的概念太幼儿园。她觉得洪芳在这上面陷得太深,不可救药。
“算了吧洪姐,我还是不回去了,那笔钱就当是我的股,赚了钱分给我一点就行。”
“不行秋子,这绝不行,公司不能没有你。”
“笑话,我算什么,公司怎么就不能没有我呢?”
滟秋冷笑道。
“我知道,秋子,你是嫌在公司里没有说话权,净给我当影子了。行,姐答应你,这次回去,姐给你说话权,按股份大小说话行不?”
滟秋不语了,滟秋最终还是没能瞒过洪芳,让洪芳看穿了她的心思。滟秋是计较这一点,她也出了钱,虽没洪芳和丘白华多,但洪芳明明白白告诉过她,她也是股东了,可公司就是没她说话的份,到现在为止,她还只是洪芳一个跟屁虫。滟秋当然对此不满,她是有不少好想法的,这些想法很有可能让公司在短时间内做大,但洪芳不给她机会,滟秋对此耿耿于怀。
不过滟秋并没立即答应洪芳,滟秋现在另有想法了,滟秋说:“暂时我还不能回去,有些事我得找雷哥哥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想法。”
“你是说周老板?”洪芳凝起眉头问。
“是啊,我得问问他的意见。”
“秋子,你……?”洪芳欲说又止,脸上滑过一道子怪怪的表情。
“我怎么了,这是我跟雷哥哥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滟秋的话里有几分得意,每次提到雷哥哥,她都少不了得意一番。
“秋子。”洪芳叫了一声,这一次洪芳没再控制自己,她一把抓住滟秋:“秋子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滟秋慌了,她是被洪芳的神情吓慌的。“洪姐你要说什么?”滟秋问。
“秋子,周老板他……”洪芳吞吐着不肯把实情说出来。
“洪姐你快说呀,雷哥哥他怎么了?”
“周老板出事了。”洪芳重重道。
“出事,他出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滟秋完全乱了方寸,大呼小叫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是一个没经过风浪的人。
4周火雷栽在了三总厂那块地上。
按说,像周火雷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是不应该在三总厂这块地上栽跟斗的,但世事就是这样,你越是小心,坏事反而越容易找上门来。半年前,也就是三总厂那块地刚刚交到法院手上时,光大实业的关燕玲找上门来,说她有意于那块地,想把它拍下来,不过得请周火雷帮忙。
周火雷之前跟关燕玲有过几次生意上的接触,两人一起合手搞过几次地,关燕玲留给他的印象是能干,人也义气,而且路子广。周火雷没有拒绝,答应了。
有些人你是拒绝不得的,拒绝了她,你的路也会越走越窄,比如说关燕玲。关燕玲提出,由光大实业、
雷海地产和另一家三江实业共同竞标,当然,雷海和三江只是配合,目的就是帮光大把那块地拿下来,至于费用,还是老惯例,全部由光大实业来承担。
这是地产界经常玩的一个游戏,一家公司看中了一块地,想把它拿到手,上上下下先活动一番,差不多了,再找几家陪标的,大家一起去竞标,竞标完全是走过场,目的就是让政府的招标或法院的拍卖合法化,不给他人留有口舌。
这本来是个顺水人情,做了也就做了,留不下什么后遗症。偏是,消息很快让皮天磊听到。
皮天磊对这块地也是垂涎已久,而且志在必得,当得知光大实业跟雷海他们联手,想吞下三总厂时,皮天磊阴阴笑笑。为掩人耳目,他指使顺三,迅速注册了一家万银财务公司,恰巧周火雷要启动雷海二区,资金不足,找别人融资,朋友向他介绍了万银,周火雷也没怎么调查,就从万银手里先借了两千万,月息二百多万。周火雷原想周转一两个月就还,哪知钱到手后,他的公司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原来答应给他贷款的几家银行都先后打退堂鼓,逼迫着他继续把高利货用下去。
就在三总厂拍卖前两天,周火雷突然被皮哥请去,去了后周火雷才知道,万银是皮天磊的,周火雷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这才知道,那几家银行为什么不给他贷款,原来都是姓皮的从中作梗。
皮天磊指给周火雷两条路,要么退出竞拍,要么还钱。
还钱显然不可能,雷海一区、二区开发正在关键时期,雷海地产根本就拿不出两千万的现。
退出竞拍也不是周火雷说了就能算,一则他向拍卖公司交了保证金,退出就意味着几百万的保证金打了水漂。另则,他得跟光大实业关燕玲通个气,必须征得关燕玲同意。
“好吧,那你慢慢想,想好了给我答复。”说完,皮天磊就走了,留下几个手下,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周火雷。
周火雷被皮天磊软禁了。
一道软禁的,还有三江老总吴茂江。
那天的拍卖会,参加者只有关燕玲和皮天磊,其他公司都被拒之门外。
当拍卖公司的拍卖师报出4760万元的底价并加价100万元时,现场仅有的两个买家6号光大实业和7号万银财务都无动于衷。
拍卖师开始降低加价,从80万元一路降到10万元,7号终于举牌。轮番举了四次后,6号光大实业如愿以4800万元的价格拍到三总厂。
要知道,这块地的市值绝不低于一个亿,如果按透明程序操作,拍到1亿2000万也没问题。
据事后得到的消息,光大实业关燕玲最后也逼迫退出了那块地,不过她从皮天磊那儿拿到了三千万的补偿。
按说这笔交易做成,皮天磊就该放了周火雷,可是皮天磊没放。滟秋赶到南岸区天台岗,周火雷的办公室锁着,公司里倒是人影绰绰,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愁容。滟秋找到周火雷的助手、总经理助理李和生,李和生说,姓皮的把雷哥软禁在皇冠酒店,到现在不肯放人。滟秋说,不就两千万么,给他还了不就是了?李和生摇摇头:“滟秋啊,哪有那么简单,姓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还想杀人不成?”滟秋急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以为还了钱就没事了,她的想法的确有些简单。
李和生苦笑一声:“滟秋,姓皮的目的不在钱上,他看中了雷海二区。”
“什么?”滟秋瞪大了眼睛。
李和生放下手里的材料,忧心忡忡说:“雷海二区临着江,前面是一片废弃的码头,我们是五年前买的这块地,当时谁也没看到它的前景,都以为这块地是死地,开发不了。
但是五年后这块地活了,你过来看。”李和生打开图纸,把滟秋拉过来,在图纸上指指点点,滟秋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一点。原来在废弃的码头东端,政府要出资修建码头广场,码头广场一修,这里的风景立马就不一样了,加上二区西端原来是一片死湖,也叫臭水湖,现在政府决定要填湖造路,贯通东西,还要在原来臭水湖的地方修城市公园,这样以来,二号区立刻就成了风水宝地。
“他想拿走就拿走啊,他是谁!”滟秋气乎乎说。
“他是皮天磊。”李和生说。
“我知道他是皮天磊,皮天磊想拿哪块地就拿哪块地,还有没有王法?”
李和生不说话了,大约他觉得滟秋这话太白痴,没法跟她交流。滟秋也觉得这话说得没水平,想了一会又说:“难道就没有一点法子了?”
“我们这不是正想法子么,难啊滟秋,姓皮的只要盯上,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李和生泄气地说。
滟秋在周火雷的公司待了三天,三天里一天传来的消息比一天糟,先是说皮天磊提出,以原来买地两倍的价格把二号区这块地买过去,所有的投入都算皮天磊的,周火雷提出多少就返还多少,周火雷退出二号区,专心经营他的一号区。
后来又说一号区他也要,周火雷的投入算股分,两家再成立一个股份公司,共同开发。周火雷当然不答应,雷海花园是他的全部家当,如果雷海花园没了,他这个开发商,就成了一张空头支票,他在天庆二十多年的拼搏,就都归了零。至于股份公司,那更是骗人的鬼话,空头支票都算不得。皮天磊用这种方法,已经股份掉了不少企业,有些企业最后是血本无归,欠了银行一屁股债,逼得老板只能跳楼。再后来,滟秋就听说,公司财务部长和行政经理去了皇冠酒店,说是把公章还有财务章都拿走了。
难道雷哥哥要妥协?
滟秋急了,一把抓住李和生的手说:“不能妥协,一妥协就就全完了。”
李和生苦笑着说:“不妥协还能咋,除非咱能打得过他,可这现实么?”
滟秋沮丧地离开周火雷的公司,她帮不了任何忙,就连一个像样的主意都出不了,她出的那些主意不叫主意,全叫添乱。李和生说得对,游戏不是按她脑子里的想法玩的,是按皮天磊脑子里的想法玩的。
皮天磊不是冲周火雷一个人来的,他是冲整个天庆地产界来的,他不容许那些有升值空间的地到了别人手里,你先下手也不行,他照样要夺过来。
滟秋没脸去见周火雷,再说也见不到,皇冠大酒店不是她一介小女子能进去的,就算进去了,周火雷关在哪,她照样没得知道。
她只能在心里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地诅咒皮天磊。
可光诅咒顶屁用,诅咒到后来,滟秋就开始诅咒自己了,亏雷哥哥对你那么好,雷哥哥有了难,你连一句安慰话都说不了。
滟秋把电话打给棉球,这也是突然有的想法,既然棉球跟着张朋,就有办法帮她把雷哥哥弄出来。
不是江湖上一直说,能对付皮天磊的,就一个张朋么?
“我是滟秋。”滟秋对着话筒,突然哽咽起来。
这一刻她感到了自己的弱小,感到了人们常说的那种无依无靠。
棉球倒也畅快,听见滟秋的声音,他慢悠悠说了声:“是你啊。”然后他咳嗽了一声,滟秋的心就怦怦跳了,她不知道棉球会跟她说什么,黑老大的跟班们都挺狂的,轻易不会把别人放眼里,滟秋跟他又没有交情,她这样唐突人家不怪她就算是好的。滟秋正在乱想,棉球说话了,棉球告诉滟秋,他这阵忙,腾不出身,晚上吧,晚上我给你电话。
滟秋就开始等晚上的到来。
滟秋已经想好,只要棉球能帮她,能把雷哥哥从姓皮的手里救出来,多大的代价她也答应。
这想法其实荒唐得很,滟秋能花起什么代价,除了她自己,她是什么也没有的,只不过滟秋没意识到这点,她把自己想成周火雷或洪芳了,认为可以花得起代价。
晚上九点,棉球果然打来电话,说他刚吃过,问滟秋在什么地方?滟秋说,我在皇冠酒店对面,马路牙子上。棉球吃了一惊,问你蹲马路牙子上做什么?滟秋说,我还能蹲哪里,我只能蹲马路牙子上。
两人在电话里饶了一阵舌,棉球秋说你别走开,我马上到。
又是半小时后,一辆黑色凯雷德停在了滟秋面前,棉球从车里跳下来,边摘手套边走向滟秋:“你果真在这里啊?
”棉球脸上写着不相信。滟秋起身,也有点不相信地望住棉球。
这是滟秋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棉球,她承认,棉球长得很帅,帅得让人立刻想扑上去抱住他。棉球摘下墨镜,四下看了看:“这儿说话不方便,上车吧。”滟秋就跟着棉球上了车。
棉球问滟秋出了什么事,滟秋就把周火雷的事说了。
棉球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滟秋身上起了一层热汗。
本来她在棉球面前就心虚,棉球这一笑,滟秋心更虚了。
“你笑什么?”等棉球笑完,滟秋问。
“你长没长脑子啊?”棉球问。未等滟秋回答,棉球又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雷哥哥待我不错,我不能见死不救。”滟秋很认真地说。
“救?你怎么救?当是过家家啊,你不希望我骂你脑残吧?
”棉球说。
“你得帮我。”滟秋望住棉球,一本正经道。
棉球又笑,笑完了把车子开到一酒店门口:“还没吃饭吧,下车,先填饱肚子。”
滟秋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在皇冠大酒店门口坐了有六个小时,中间她进去过两次,酒店太大了,进去后感觉进入了迷宫,走一步腿都要抖。
滟秋还从来没有腿抖过,她发现自己并不是那种上刀山下火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她真的还嫩着呢。
两人在一雅间坐下来,棉球拿过菜单,让滟秋点。
滟秋只顾着看棉球,哪还有心思点菜。滟秋自觉阅人无数,对男人早已麻木,但见了棉球,忽然就有些把持不住。兴许,棉球给她留下的神秘感太多。
“发什么楞,快点菜啊,看你脸色,就知道一天没吃。”
“你替我点吧,我饿过头了。”滟秋冲棉球腼腆地笑笑,说了一句撒娇话。
心动的男人面前,十个有九个女人都会先撒点娇。
棉球拿起菜单,弹了个响指,就有服务员朝他走来。
棉球一气点了十多个菜,滟秋惊呼:“你想撑死我啊,取掉几个,我可不想一顿就撑死。”
“我陪你吃,刚才在酒桌上,只顾着招待别人,自己倒没怎么吃。”棉球倒是落落大方,好像滟秋是他老朋友似的。
滟秋扎扎实实吃了一顿,棉球说是陪她吃,其实是看着她吃,偶尔也动筷子,但都是在替她夹菜。
滟秋起先不安,劝棉球也吃点,后来就变得享受。
她知道是女孩子的虚荣在作怪,能让这么一位帅哥陪着,多么惬意啊,滟秋美滋滋的,反把周火雷的事忘了。
棉球也不提,只是劝她多吃,滟秋吃得都不能动了,棉球还给她夹菜,滟秋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幸福包围。
幸福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一个帅气而又关心她的男人,一顿可口的饭菜,在滟秋看来,就能算幸福了。这样的幸福,她并不是天天能拥有,想想,从离开大学到现在,她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一个让她心仪的男人,更别说帅哥了。
“吃饱了。”滟秋搁下筷子,冲棉球扮了个鬼脸,她刚才的吃相一定很贪,不知道棉球会怎样想。
“看着你吃饭真享受。”棉球说。
“真的?”滟秋抬起眼睑,受宠般地望住棉球。
棉球递给她纸巾,笑道:“都说漂亮女孩子不贪食,你是例外。
”
“我不漂亮。”滟秋顺口道,在棉球面前,她真的少了自信。
“漂亮不漂亮不是你说了算,你瞧,到处都是看你的眼睛。
”棉球开玩笑道。
“他们大约没见过我这么能吃的。”滟秋也说了句玩笑话,见棉球坐着不动,就说:“走啊,还坐着干嘛?”
“干嘛去?”
“帮我啊,雷哥哥还在他们手里呢。”
滟秋终于记起了要说的事。
棉球把玩着手机,并没动,目光在滟秋脸上扫来扫去,扫得滟秋浑身不自在。
“干嘛那样看着我?”滟秋问。她侧过了头,避开棉球火辣辣的目光。
“我觉得你好玩。”棉球说。
“好玩?”
“是啊,你跟周火雷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滟秋道,紧跟着又说:“能不能先不问这个,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个忙吧,把雷哥哥救出来。”
“你说救就能救出来?”棉球反问了一句,又道:“这事不是你管的,你也管不了,吃饱了就该回去,是我送你还是你自己回去?”
“你让我回去?”滟秋猛地起身,吃惊地瞪住棉球。
她没想到棉球会对周火雷的事无动于衷。
“不回去还能咋,真以为你能救得了他?”
棉球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脸上换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救不了他,所以才来求你。”
“这事我帮不了,而且我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这怎么能是闲事?”滟秋生气了,刚才她还对棉球抱着莫大的希望,没想棉球会是这样一种态度。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我讨厌你这种口气!”滟秋说完,抓起桌上的包,就要走人。棉球一把拽住她:“脾气不小啊,我好心好意陪你,你居然这样对我。”
“放开我!”滟秋尖叫了一声,她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棉球不帮她,棉球居然不帮她,可恶的棉球!
“听我话,乖乖回你的家去,这事少掺和,对你没好处。”
“我不要好处!”
“可我不能让你任性!”棉球猛就加重了语气。
滟秋怔住,棉球语气一重,她的任性就被压了下去。
“我不能见死不救。”过了一会,她喃喃道。
“他死不了,没有人会让他死。”
“但有人打二号区的主意!”滟秋强调了一句。
棉球松开滟秋,郑重其事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皮天磊跟周火雷之间的恩怨,已不是一天两天,他们之间迟早得有个了断,这种事外人是帮不上忙的。
你如果真是为他好,就乖乖回家去,别添乱。”
“我怎么是添乱?”滟秋不服气地嚷道。
“你这样子就是添乱,你信不信,如果让姓皮的手下看见,是会打断你一条腿的,江湖上的恩怨向来不容许第三人插手,况且你也没插手的资格。”
“我是没有,可我不想做缩头乌龟!”
“大小姐,别把话说那么难听,缩头乌龟也不是人人能做的,你要是再不听劝,我可要动粗了。”
“你敢?!”
未等滟秋把话说完,棉球伸出手,用力捏住了滟秋胳膊。
棉球手上的劲太大了,滟秋疼得嗷嗷叫,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棉球见好呲牙咧嘴的样,并没松开,他把滟秋带出了餐厅,拖上车。
“我不要坐你的车,混蛋,放我下去!”滟秋忍着剧痛,奋力大喊,她几乎要张开嘴咬棉球的手了。
“不相信是不,老老实实坐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棉球发动了车子,滟秋还想挣扎,一看棉球的脸色,不敢了。棉球的脸色很骇人,刚才他还满面春风,这阵,竟是恶云翻滚。车子很快离开市区,往江边方向去。
四十分钟后,车子在离雷海花园二号区几百米处停下,棉球打开车窗,指着前面亮灯的地方说:“那就是你说的二号区,五年前,这块地被三家看中,张朋,皮天磊,还有关燕玲。
为争这块地,张朋跟皮天磊明着干了好几次,最凶的一次,他们在国土局交易大厅里打了起来,双方倒是没伤着,但把前来劝架的土地拍卖中心一位副主任打伤了。
此事惊动了当时的市长,市长大发雷霆,说国土局在纵容黑恶势力,并且申明,这块地绝不能落入他们三家之手。后来皮天磊惹了一档子麻烦,他手下一个叫黑熊的,把国土局长的儿子打成了重伤,皮天磊知道这块地再也不能属于他了,就跟关燕玲达成协议,让她设法拿到这块地,然后两家合伙开发。关燕玲嘴上应承着,但却瞒着皮天磊找了周火雷。没有关燕玲,这块地周火雷想也甭想,但是拿到地后,周火雷变了卦,他想一个人开发,把关燕玲踢出去。关燕玲一再跟周火雷商量,一号区由周火雷开发,二号区由她开发,周火雷横竖不同意,他以为土地手续是他办的,上面他也有人,就想吃独食。
关燕玲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恨得要命。她就等周火雷投入,等周火雷投入得差不多了,她再下手。这不,前些日子,关燕玲借三总厂那块地,设计把周火雷套了进去。”
滟秋听得毛骨悚然,但又不相信这一切是真,怯怯地问:“你是说,三总厂拍卖,是关燕玲设的圈套?”
“你以为呢,这就是商场,每一步都是陷阱,就看你踩不踩,踩了,你就脱不了身。”棉球说。
“不可能,雷哥哥绝不是那种人!”
“我说你嫩,你还真装嫩啊,现在我告诉你,不只是这块地,这上面所有的投资,都是白搭。关燕玲还算心善,如果换了别人,这一次,周火雷怕是会倾家**产。”
“不会的!”滟秋的声音变成了狼嗥。
棉球并没说谎,也没编故事吓唬滟秋。
雷海花园二号区那块地,的确是在关燕玲的一系列运作下才到周火雷手里的。
关燕玲他们拿地,向来是自己不出面,找一家公司当替身,他们在背后操作,像周火雷这种公司,常常就充当这种角色。
当然,周火雷也不是想吃独食,他是想把地还给关燕玲。
滟秋那阵子看到周火雷心事重重,就是为这事。
但关燕玲收回地的条件太过苛刻,让周火雷无法接受。
当初他们议定的是,如果将来关燕玲要自己开发,除拿地所有的成本外,每亩地再加二百万,算是给周火雷的酬劳。
但关燕玲连当初拿地的成本都不愿付给周火雷,她让周火雷入股,入股等于是更大的一个陷阱,周火雷不想陷进去,他想拿到自己该拿的,专心开发他的一区。关燕玲后来开了一个价,说要不你按每亩地付给我三百万酬劳费,二号区就是你的了。
周火雷信以为真,东拼西凑,四处举债,给关燕玲付清了酬劳。然后就雄心勃勃搞起了开发,谁知他前脚动工,后脚阴谋就到了,周火雷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是关燕玲跟皮天磊合起手来给他下套。
这套是死套。
若干天后,周火雷走出皇冠大酒店时,雷海花园二号区就跟他彻底没了关系,一张合同,周火雷等于把二号区拱手送给了皮天磊。
有什么办法呢,不送你就得天天呆在酒店,什么事也甭想做。这还不算,他们还天天派来一帮人,陪你打牌。这些人一上了牌桌,个个都是赢钱的好手,今天赢你五十万,明天赢你一百万,不怕你不心疼。
没带钱没关系,会有人专门给你借,一张借条出去,第二天一百万就变成二百万,只要你钱多,尽管在里面玩便是,他们有的是时间。
还好,皮天磊也没赶尽杀绝,毕竟,像周火雷这个身价的地产老板,他们还不敢赶尽杀绝,也不能赶尽杀绝,很多时候,他们还需要这些人做他们的掩体,为他们出头露面。皮天磊把一号区完整地留给了周火雷,并把自己开发了一半的一个楼盘,当作礼品送给了周火雷。
滟秋听到这个消息时,周火雷已经在悄悄处置自己的财产了,他知道地产这碗饭自己再也吃不下去,再吃,不是被噎死,就是被鱼刺卡死。
周火雷打算把雷海一区还有皮天磊送的那个烂尾楼贱卖给开发商黄蒲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