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几天去公司，姜姚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
太无聊了！
她早起不来开始耍赖，抱着被子死活不肯撒手。
佣人在床边拿着衣服两两相望目光中透着无奈，顾陆离在一旁早已穿戴整齐，他叹了口气，伸手掌心朝上，佣人们把衣服放在他手上后退下。
房间里只留他们两人，顾陆离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开姜姚凌乱的额发：“这么累吗？那我今天居家办公。”
“不要！”姜姚闭着眼睛，听到男人说不去公司了依旧不依不饶地摇头，“你去上班，我不去了！”
耍脾气跟撒娇现在倒是很有一手。
顾陆离闷闷地笑了下，俯身在姜姚的额头落下一吻。
“好，那你起床了，觉得无聊，就随时来公司找我，嗯？”
“......嗯。”
姜姚胡乱地点头，随后蹬腿缩进被子里继续沉入梦乡。
最近她很嗜睡，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一样随时想睡觉，就算去了公司，估计自己也会立刻倒在总裁内阁的午休**呼呼大睡。
整天二十四小时，感觉有十八个小时都是在睡觉。
顾陆离当然也察觉到了这变化，所以他没有勉强，摸了摸姜姚的额头探了下温度正常后，替她掖好被子就转身出门去了公司。
关于抑郁症的几大表现他大致了解。
失眠或者嗜睡这类异常的表现也是抑郁的表现之一。
所以这次，他认为可能是其中症状的展现罢了。
顾陆离这一去又像以前一样很晚都没有回来。
晚上九点，姜姚早就醒了，但是她没去公司，垂着脑袋焉哒哒地在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太阳下山就挪在有二十四小时暖气供应的玻璃花园内，换了个地方趴着一整天都没怎么动弹。
睡眠似乎缓解不了疲惫。
姜姚打了个哈欠：“我这是......怎么了。”
她无力的揉揉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活力，桌上的咖啡也早已经冷了，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直到大铁门传来动静，她才缓慢而无力地抬头望去。
是顾陆离的那辆纯黑色的车低调的行驶进来，她该站起身去迎接的，但她懒洋洋地一点都不想动弹。
“怎么在这儿待着？”
顾陆离一身正经的西装，一丝不苟连扣子的方向都跟早晨走的时候一样，他弯腰摸了摸姜姚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姜姚撅起嘴，顾陆离得心应手的亲了下她。
顾陆离充满担心道：“最近这几天你状态很不对劲，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才行。”
“......不想去。”
“得去。”男人软声劝道：“去检查一下，让我也放心点，顺便也该复查下脑袋了，之前撞了两次撞得可不轻，医生说了最好一个月去一趟。”
“......”
姜姚眼看拒绝不成索性耍赖，闭眼逃避现实。
越来越像个小孩一样，顾陆离轻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算她这样是默认了。
他冲着身后招招手，立马有人递上来两样东西。
玻璃瓶状的物件被顾陆离单手握着，在身后藏着，另一只手捏着一封信件贴在姜姚脸上：“今天姜家寄来了信，直接寄到公司里的，估计是你改名的证明材料，不睁眼看看吗，顾苏萌。”
女人倏的一下睁大了眼睛，直接拿过贴在脸上冰凉的信件仔细观察。
普通的白色信件，从外表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除了上面写着的那排熟悉笔迹。
【xx省xxx市城中区359顾辉集团】
【收件人：姜姚】
【寄件人：姜韫山】
看到寄件人的姓名，姜姚的手不自觉抖了抖，恐惧像是刻在骨子里膝跳反应，别说是见到父亲，光是看到这字她都觉得呼吸紧。
顾陆离的大手适时抚上她的后背。
温暖又宽厚的大手，暖暖的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不断给予她力量。
姜姚深吸一口气，缓缓撕开信件，掉出来两份纸张，其中一张是姜姚日思夜盼的改姓证明材料。
她看着那张证明材料激动不已。
“看！”姜姚举起那张纸，眼睛里闪着星光般明亮，“他们同意了！以后我就不叫姜姚了！”
“对，不叫姜姚了，跟我姓，叫顾苏萌。”顾陆离满脸宠溺的笑意，随后视线滑到桌上还有随信调出的另一张折叠起的信纸，他眼底收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谨慎，“还有一封信。”
被顾陆离提醒，姜姚这才想起，她万般珍惜的拿起另一张折叠信纸缓缓展开。
虽然有心理准备。
但看到信纸上满满长篇全是父亲亲手写的字时，她还是愣了愣。
姜韫山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姜姚从小就一直这么觉得。
她宁愿相信狐狸一样的对她笑的母亲，也不相信那个会打她会拿她进行利益交换的父亲是爱她这个女儿的。
她从未听姜韫山跟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更何况是用笔写下来的。
【给我的女儿姜姚：
见信好！
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身为父亲的我这样叫你的名字了吧。
你哥哥回来传话说你要改名还要改姓，说实话，爸很不愿意。
但为了姜氏不垮掉，为了我手下的几百上千张吃饭的嘴，我还是给你开具了改姓所需的证明材料。
在写信的时候爸就在想，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让我们父女闹到今天这一步。
我承认，我偏心，爸对待你的态度没有大儿子家耀那般的培养和小儿子那般的宠溺，虽然是这样，但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这点永远不会变。
后来想了想我知道了，是我的错。
我的教育出了问题，不管是你弟弟还是你或者是你哥哥，这样的后果都是我自己导致的。
或许在你看来我罪无可恕，但在我们那个年代，我从小生长的环境里这样的现象很常见，你的太奶奶生了五个儿子，只有你爷爷活了下来，你奶奶又生了八个，只有你爹我一个男丁，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男儿如何自强，如何顶天立地撑起家庭。
在我眼中，女儿是没用的，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是累赘。
时代太快了，快到当时我生意红火，快到这种男丁的执念和焦虑一直扎根在我脑中拔除不掉，折磨我让我看到女儿就是一肚子火。
国家当时最多只允许生两个。
我们姜家发家是靠的政府，不能做出头鸟。
当时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超生，我们也不能超生！
所以......还记得你小时候突然有一天问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姜姚这个名字，是不是想要你夭折的意思。
我百口莫辩。
如果想要一个婴儿消失，不管是直接掐死，还是悄无声息在医院切断氧气制造出缺氧的假象，对于当时的姜家来说，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怎么可能......
但我记得当时我什么都解释，只觉得你倒反天罡狠狠打了你一顿。
爹把最美的最好的都强塞给你，最高雅的教育最顶尖的鉴赏，自认为独属于女孩子的指导方向落实在你身上，可却从来未问过你要不要。
现在想想，爸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得离谱啊！
姜姚，爸说这些并不是让你回心转意，而是觉得自己确实很对不起你，从今以后，你想飞哪儿去飞哪儿去吧。
虽然不善表达，但爸爸其实也很爱你。
对不起。
——
晕香腮粉未匀。梳妆闲淡稳精神。
谁知碧嶂清溪畔，也有姚家一朵春。】
姜姚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她愣愣地看着，双眼像是聚不了光线，锁定到最后一句诗的时候，她更是放空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陆离有些担心，站在她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过了良久小声唤她：“宝贝.......怎么了？写得什么？不开心别看了。”
说着他看姜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便伸手想夺走她手上的信。
姜姚摇摇头，死死捏着信件不松手。
或许是有人抢的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姜姚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的流泪冲动。
他一使劲儿，姜姚眨巴着眼睛就随之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宝贝，怎么突然伤心了？”
许久不见她哭，顾陆离心疼得不行赶紧伸手擦去，坐在她身边搂抱住了她。
姜姚没有说话。
顾陆离没看到信的内容只能继续猜：“他骂你了？在信里说得很难听吗？咱别看这些了，嗯？不是早就想好不要跟他们有任何关系了吗，别看了。”
“不，不是。”
姜姚抽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黑压压的天，小声地说：“他......他......我爸说，我的名字不是那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轻柔地抽走姜姚手上的信，顾陆离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快速游览了一遍信上写的内容。
中年男人苍劲有力的笔锋或许是第一次写这样表达内心细腻的信件。
一笔一划下带着坚定和诚恳。
看得出来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动容和悔意。
“......”顾陆离沉默了，他有想过像姜韫山那样急功近利的人为什么对待儿子会表现出父亲的严苛和望子成龙的迫切，但在对待女儿时只保持了高度的严格和距离感。
或许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女儿相处。
就算在外人看来，他这样对待女儿的方式也是畸形的。
也不怪姜姚会对他没什么情感。
“别哭了宝贝，嗯？再哭我会心疼的。”顾陆离温柔地哄着，一下一下捋着怀里人的背，他放下信小声地问道：“那你还要改名吗？我觉得，或许就叫姜姚也不错。”
“......不要！”姜姚吸了吸鼻子，皱眉反抗。
她抽噎着缓缓说道：“我改名字跟我对他们的感情没关系......只是我的执念罢了，就算，就算他们爱我，就算我也知道他们爱我，也改变不了小时候他们对我做过的事情和造成的伤害......他们养不好我，就别让他们养我了。”
她皱着鼻子，眼角有泪凶巴巴板着顾陆离的脸：“你来养我！我跟你姓，听到没有！”
顾陆离被她的手捏得脸变形，饲养者被强行要求饲养还只能受宠若惊乖乖地点头：“好，好，我养你，保证把你养得很好，白白胖胖开心快乐。”
男人被捏脸，说话时的声调都变得很糊。
姜姚瞬间心情有些转好。
“才不要胖，白白、开心、快乐就行了。”她嘟囔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又埋头进男人的怀抱。
“胖点好，你太瘦了。”顾陆离环抱着怀中人叹息道。
“不要，我最近真的长胖了，到时候变丑了你就不要我了。”姜姚哀怨的声音朝下滑，她捏着自己肚皮上的柔小声的抱怨道：“你看，这里都能捏起肉了，而且最近体质好差，还经常嗜睡有时候还肚子痛，不过皮肤倒是变好了，但是......”
说着说着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顾陆离也感觉到了。
两个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可能性。
“......”
“......”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均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姜姚率先张大着嘴喃喃道：“不，不会是......”
顾陆离直接将人横抱起身，大步迈向屋内。
“来个人！去帮我买点东西！”他欣喜若狂，大声叫道。
佣人们错愕小碎步跟在顾陆离身后：“要买什，什么东西啊，顾总？”
“验孕的测纸！仪器！”男人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几乎想要通知全世界一样的音量大声说道：“对了，还有医生，把家庭医生叫来，让他把今天晚上把检测仪器也一同搬过来！”
“别，别这样，太夸张了！”姜姚眼泪还挂在眼角，震惊的表情还未散去只剩脸红，“你别让医生搬什么仪器，还不确定呢，你先等等。”
“不！我有预感，这次肯定是！”
顾陆离猛地亲了一下怀里的姜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