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说话的是同住工棚内的另一个工友——胡文焕。
胡文焕,35岁,热河人,来伐木场工作两年多,是住在这座工棚木屋6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王成岗从被窝里爬起身,从窗户望向屋外,远处积雪未化,“这都春天了,咋还这么冷?”
“春天个屁!”胡文焕说话一贯如此,“等雪化了,雪橇跑不动了才算是春天。”
“春雷惊百虫,惊蛰节气一到,就开始有春天的气味了。”工友王茹怀正在收拾自己的床铺。
王茹怀,23岁,山东人,两年前来到伐木场,空闲时间喜欢看书,平时说话也是文绉绉,爱干净,他的床铺是六个人中最干净的一个,枕头下经常放着书。
“昨晚我听到打雷的声音,可是还有两天才到惊蛰。”隔壁铺的苏连喜已经起床,从床底掏出脸盆准备出去洗漱。
苏连喜,31岁,河北人,两年前来伐木场工作,虽然读书少,但跟喜欢读书的王茹怀很聊得来。
“今年天热的早,进山的冰道已经开始融化……”
“啊!”王茹怀的话未说完,孙连喜一声尖叫。
只见一只灰影从床底下随着脸盆窜出来。
“老鼠、老鼠、老鼠……又有一只老鼠。”苏连喜大叫。
老鼠个头不大,棕褐色的毛,从床底下钻出来后,受到惊吓,一溜烟钻到墙角木地板下的鼠洞里。
“那是山耗子。”王茹怀纠正道。
“管它山耗子还是家耗子,反正都是老鼠。”苏连喜愤愤道:“前两天刚把鼠洞堵住,又被它们给通开,这些老鼠快成精了。”
“山耗子平时住在野外林子里,冬天我们屋里暖和,又有吃的东西放在床底,它们是来找食吃的。”王茹怀打量苏连喜的床底。
苏连喜好吃,平时会将一些零食藏在床底。
“不好,我的炒花生!”苏连喜急忙蹲在地上,从床底拖出一个扁平的小木箱,打开箱子,两包花生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箱子底部有一个洞,地上还有一堆老鼠屎。
看来那只山耗子经常来光顾。
苏连喜气得说不出话,王茹怀安慰道:“只是吃了点花生,没啃到人算好了。”
工棚木屋内几个人都看向**的隋秀堂,他两天前睡觉的时候被老鼠啃了手指,现在还没完全好。
“今年老鼠泛滥,林子里的山耗子都跑到屋里来,得想办法弄点老鼠药来。”匡占文边用树枝扎笼子边说话。
“匡哥,你扎笼子干什么?抓山耗子?”苏连喜端着脸盆问。
“抓什么耗子啊,这是用来装松鼠的,这两天准备抓一只,带回家给闺女玩儿。”提到女儿,匡占文笑的很幸福。
“给甜甜带松鼠?哪种松鼠?”
“就林子里最常见的那种小松鼠,秋天在松树上找松果吃的那种五道眉。”
“你是说花鼠啊,可是花鼠现在冬眠。”王茹怀担心匡哥抓不到花鼠。
“松鼠冬眠,直接找树洞,今天咱们要去的那片林子正好是松树林,秋天的时候那个地方松树最多,树洞里一定有冬眠的松鼠,伐木的时候,大家伙帮我留意一下。”
“行啊。”
“没问题。”
同工棚的几个工友纷纷答应。
小隋在**翻了个身,状态很不好,“匡哥,我不舒服,今天请假……”
“好,你留这里休息,要不要去镇上医院看看?”
“不用,小感冒,休息一会儿就好。”小隋拉紧棉被,将自己捂得严实。
吃完早饭,伐木队从牛圈牵出老黄牛,套上雪橇,沿着冰道向伐木场深处出发。
——
原始森林,山高林密,古树高大粗壮。
伐木场,松树林。
每棵树干直径都达30厘米以上,有的甚至有1米粗。
山风从树梢刮过,似怒海波涛、山呼海啸。
地面一层白雪未消融,雪面上有各种小动物留下的足迹。
“匡哥,你看,有野兔印!”王成岗指着地上一排野兔脚印,大喊。
“不抓野兔,要松鼠!”匡占文纠正,“今天砍树的时候,大家注意掏树洞,看能不能抓到松鼠,先干正事——伐木。”
伐木是个危险技术活,不仅要有力气,还要有胆量和技术。
伐木工具只有长斧和长锯,两人一组,选准一棵树,依据山势、树形、重心、风向等,确定树要倒的方向。
之后,在这边树的底部,砍出个月牙形缺口,在反方向抬高十到十五厘米下锯。
两人一推一送,直锯到两边快合拢,树根有响声,树微微倾斜的当口,两人开始大喊:“顺山倒……”
喊声响彻森林,提醒附近的人注意躲避。
“顺山倒……”
“上山倒……”
喊声此起彼伏,高耸的古树应声倒下。
偶尔,一棵树倒在另一棵树上,发生搭挂,可以用多种方法处理。
若处理不好,不得已再锯那棵被搭的树,这是行话中的摘挂。
摘挂很危险,好在伐木队经验丰富,每次都能妥善解决。
冬天的时候,隔壁伐木场就发生过一起因为摘挂砸死伐木工的事故。
树被伐倒之后,要打光树杈,树干锯成六米或八米的楗子,之后有专人来统计、计量、做记号。
又一棵古树倒下,王成岗用斧子打树杈。
砍掉一处粗树枝,树腰处露出一树洞。
树洞?会不会有松鼠?
王成岗想到匡哥的嘱咐,之前伐木从不在乎的树洞,现在得掏一掏。
伸手进树洞,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王成岗心喜,朝不远处匡占文大喊,“匡哥,过来,可能有松鼠啊。”
匡占文小跑过来,一路踩断几根树枝,“松鼠?在哪里?”
“这里,树洞里,我摸到一团东西。”王成岗指着树洞,绘声绘色地形容,“毛茸茸的,就是冰凉一团,不像活物。”
匡占文亲自下手掏,在树洞内摸索一阵,先是掏出三颗松果,最后掏出一只松鼠。
小松鼠有2两多重,浑身黄褐色的毛,背部正中一条黑色条纹,外两条黑褐色,最外两条为白色,5条纵纹非常明显,这就是俗称的五道眉花鼠。
花鼠躺在匡占文手心,一动不动,它在冬眠,还没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