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想离开京都,本王就成全她。”

夜无殇负着手,谁都不会看到,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已经紧紧地攒成了一个拳头。

浅浅……你为何不来见我?夜无殇心中暗暗问着,可打开城门的号令,已经散了出去。

此刻云浅斜靠在树梢上,她撷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刚想吱吱呀呀吹奏一会儿,又想到这已经是夜里了,只怕惊扰人的良宵清梦。

如她所料,不多时便有一队城卫追了过来。

“没想到那刺客如此猖獗,就连盛宁将军府都敢闯入,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若是明日让圣上知道了,只怕会责怪咱们办事不力。”

那几个城卫边说着话,边搜寻着,不多时,就在不远处发现了几个残缺不全的脚印。

“找到了!你们看!”其中一个城卫惊喜道:“一看就知道,那刺客已经出城而去了。”

“这倒奇了,咱们京都城卫,把守如此森严,怎么这人倒像是来无影,去无踪似的。”

“若咱们真是把守森严,盛宁将军府又怎么会让刺客逃了才知道?”

云浅屏息凝神,静静地瞧着下头的城卫们,她就巴望着这些城卫,稍微聪明些,赶紧打开城门,好去追脚印的主人。

然而这几个城卫资质实在有些驽钝,他们想不到这里头更深的东西,只知道围着那脚印看来看去。

却听得远处传来了马蹄之声,云浅扬眸看去,只见一辆高大结实的马车,从街上行了过来。

这马车所用纹样,竟然是似龙之蟒,那马车之中的人,必定是自己想见之人了。

云浅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跳了出去,可是她必须装成一副淡定的样子,反而还将自己的躯体,靠着树枝近了些。

帘子缓缓地扬了起来,云浅只需要一侧眼,便可以看到马车上的人了。

可是那帘子却终究没有掀起来,只听一个冷淡如苍山松柏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将城门打开,尽速追捕刺客。”

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听在云浅的耳朵里头,更是声如擂鼓一般。

那马车调转了车头,不多时就离开了。

几个城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开了城门,又叫了一帮人,一眨眼的工夫,就出门追捕刺客了。

凭借着夜无殇的聪明,云浅不相信他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除非夜无殇早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小心思。这后一种,倒是有极大的可能性了。

可如今云浅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足尖一点,便从树枝上飞落下去,带着骆楠和小七,匆匆离开了京都。

又是夜里赶路,云浅收敛了心神,脸上又恢复了原先那种不悲不喜的模样,她能等,盒子之中的眼睛不能等,快马加鞭,跑了一夜,就连那马儿都似有口吐白沫的模样了。

然而云浅还是不肯停下,不知有了多久,有瘴气阻挡住了山路,再往里头走,便可以回到断肠谷了。

很明显,小七和骆楠见到马上就要回家了,不由得露出了喜悦之色。然而云浅,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容来,不过是刚穿过了第一层瘴气,就见到青鸾穿着一身青衣,立在月下。

“云小姐竟回来得这么早,还不快去备茶。”青鸾吩咐了一声。

“不必。”云浅摇摇头道:“何必准备什么茶,半夜喝了睡不着。”

“说得也是。”青鸾从屋顶上飞落下来,她打量着云浅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袱:“治疗谷主眼睛的药材,就在其中么?”

“就在这里头。”云浅拿出了那一盒寒冰:“我今夜就要见到师父。”

这话说得决绝,且不留一点余地,青鸾一愣:“为何,难道就急在今晚一时?”

她说着便要将盒子打开。云浅突然出手了,她的速度并不快,可是青鸾的手腕,已经落在了她的掌中。

“这里头的东西事关重大,若是再次打开,只怕就不新鲜了。”云浅淡然道:“你带我去见师父,一切自是分明。”

夜色愈发浓厚,可叶无痕并未睡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清净多年的内心,竟似是有暗涌翻滚一般。

云浅已经离开谷中几日了,这几日,叶无痕都坐在书案之前,缓缓地写着字,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浮气躁写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看。

恰在此刻,他听到了两声轻功抄水的声音,前者必定是青鸾,后者听来倒像是云浅。门轻轻响起:“谷主,云小姐回来了。”

叶无痕伸向茶杯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他刚才有些浮躁的眼神,立时沉淀了下来:“夜深露重,你们各自回去休憩吧。”

“师父不可!”云浅扬声道:“我为师父找来的这一味药,非得今夜用不可,否则天暖又湿,只怕撑不到明日。”

“这世上还有此等奇药?”叶无痕突然感觉到了心中无比舒泰,他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倒显得有些冷漠:“既然如此,那就进来吧。”

青鸾小心地推开门,引着云浅进门,她垂手侍立在一旁。

“师父,我将药材带回来了。”云浅将自己的双手一捧,将那寒冰盒子捧上前来。

还未靠近那盒子,叶无痕便感觉到了一阵寒气,他奇道:“这盒子里头放得是什么东西?”

“师父打开便知。”云浅的眉眼一沉,并未直视叶无痕。

可偏偏叶无痕眸中无光,纵然是打开了盒子,他亦不知其中是什么东西。

“青鸾,你把这盒子打开,和我说说,里头是什么东西。”

叶无痕微微往后一仰,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他不动声色地将宣纸一掩,谁都瞧不见那下头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青鸾屏息,轻轻将盒子打开了,甫一打开盒子,她便轻呼一声,又自觉有些过分,当即压低声音道:“禀谷主,盒子之中……盒子之中,乃是一双眼睛。”

“什么?”叶无痕一怔,忽而嘴角牵起笑意:“浅浅,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眼睛?”

云浅这才抬起头来:“师父不必问是从哪里来得,只要师父用着好,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