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来人,房府里原本沉闷的气氛稍稍消散。

贺氏是个玲珑八面之人,几句放下来说得极为平整,一口一个亲家母,一口一个妹夫,句句不离都是一家人,相互扶持,又说贺府旁支已有一个小主入宫,隐隐有得皇上喜爱之意,只要她说上两句话并不影响浩儿前程,等等之类的。

房老夫人连连点头,房崇明也在当夜宿在碧慧院。

“这贺氏可真是个有手段的,看来主母又要重得老爷的喜爱了。”钱嬷嬷细细的摆好早饭。

一碗浓浓的羊奶汤放在杨姨娘面前,这可是个好东西,不仅对胎儿就算是对母亲也是极养人,这都三个月了,杨姨娘脸上不仅没有憔悴之色,反而越发的红光满面。

“那可不么,洪氏的老大在贺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贺氏只不过是贺州知州之女,却能将洪氏的后院整得如贺氏自己的后宫一般,那些姨娘弱得连个屁都不敢放。”杨姨娘看着羊奶,眉头微皱,这是个好东西,可就是这味儿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不过,也就皱了那么一下,便端起碗来,一口喝了下去,这就是她杨姨娘,无论这个位置多难坐上,她也会不顾一切的做到。

将空碗交给钱嬷嬷,“你去趟宗政候府,帮我带个信给大小姐,就说最近天气渐凉,府里要制衣了。”

“是,姨娘。”

……

而另一处,宗政候府。

贺氏来房府她早就知道了,再加上杨姨娘送的这个信,房暮然越发的肯定,贺氏的到来定会不是什么好事。

“这,这是什么意思?”宗一不懂,“娘家来人不是正常的吗?区区一个贺氏不仅大小姐在意,就连一个姨娘也送来消息。”

“你问我,我问谁?宅子里的事儿,不是我们这种智力低下人玩的游戏,你看大小姐那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啊,还是去查查秋心和小厮之死吧。”宗四道,或许这才是他们该做的。

房暮然一边演示着针法,一边道:“池老头,针法就这么多,至于你能学到几成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用我的长针与你的汤药结合,最好是药浴的方式慢慢清除宗政决身上的寒毒,赤焰丸这种东西,有便更好,没有也不能让它成为唯一的希望。”

她做事向来是两种准备,若是搞个什么唯一,那就太特么憋屈了。

试想一下,若是每样东西都是唯一的选择,那该多痛苦?不是有句话么,条条大路通罗马的不是。

“丫头,你就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成。”

放心去吧

房暮然暗汗,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归西一样?

“小女人。”

低醇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紧接着一只大手搂上了她的细腰肢,随后房暮然身子一轻,成功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从她身后散发出只属于宗政决的冷香,房暮然暗吸口,心儿不禁怦怦直跳起来,她虽活了二十多年,可是谈恋爱还是头一回,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呃,你感觉怎么样?”扯开话题。

“我没事,你的七星针法奇绝无比,不过,为夫最关心的是你的手。”

宗政决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喷出阵阵轻热之气,修长无骨的大手轻轻的摩擦着房暮然软柔的小手,白布包得严严实实,可是依旧能闻到谈谈的药味。

“我,我没事。”房暮然被他搞得有些神魂巅倒,尤其是耳边传来的男子独有的气息,更叫她一个电流从脑后窜全身。

宗政决深遂的眸子放射出深不可测的光,“我不会再让你有受伤的机会。再耐心等我半年,半年之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听着这宗政决独有的情话,房暮然窝心一笑,“好,等你半年就半年,不过,半年之后无论你给我什么,我想,我都会接受的。”

这是真心的,她会接受。

“主子,房府来人了。”

一个护卫进来禀报,看到主子搂着世子妃,他们也见怪不怪了,若是这之前在看到他们也许会惊讶,因为主子确实不近女人,更是极其厌恶,不过世子妃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房暮然冷笑,“房老夫人这是不看到我死是绝不甘心啊。”

“那个老货,你无须在意。”宗政决说这话时,冰凌的眸子里已经掠过一丝杀意。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她,可是这毕竟是我房府之事,我不想让你的声誉有所损失,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还有,我不你身边的这段日子,有事无事的时候按我的方法按摩,对身体有帮助的。”

就算是再不舍,只要没有成亲,他们便不能日日在一起。

房暮然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可是她在这里却情长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喜欢上一个古代男子。

可是,房府之事没有决断,宗政候府又是个狼窝,还有曲府,那个如迷一般消失的府,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理清楚的。

马车车轮转动,房暮然闭目养神,贺氏的加入只怕不会减少房崇明对洪氏的看法,反而会加深,洪氏她,也太不了解房崇明了。

“大小姐,老爷在正厅等着你呢。”管家站大门前迎接着。

房暮然轻嗯一声,优雅的越了过去,管家门面明显的闪过一丝冷气叫他心头一紧,大小姐身上似乎多了丝杀气。

想到这里,管家的头低得越发的沉了,或许老爷想错了,大小姐不是一个可以任由拿捏之人。

“跪下。”

刚一踏入正厅,头顶便传来房崇明的厉声大喝。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洪氏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宗政世子病重就算她是未来的世子妃,可是这也与礼不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呆在那处七日之久,房府可没那个脸了。

房暮然冷眸微沉,朱唇轻启,“父亲,你这又是干什么?难不成又是哪个姨娘或子嗣惹你了?”

“你?”房崇明脸色一顿,这个女儿能说会道,就算是太子也被她气了个半死,可是洪氏她也说得对,若是再这般胡闹下去,只怕今后的麻烦会更大。

想到这里,房崇明的脸色越发的沉了,“暮然,为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问你,你这几日去了何处?”

“我去了何处你关心吗?”

“你?我是你父亲,你的事怀我怎么就不能关心?”

“够了,你别在我面前说什么父亲,十三年来你可有管过我?现在我快要成为世子妃了你反而上心了?若是我一文不值只怕你连正眼都不会看我吧?”

房暮然怎么可能让这个渣爹控制住自己,他给“房暮然”的,她早就还上了,死在那个夜下,无人知晓,若不是在自己穿越过来,只怕那身子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所以房崇明没有任何资格成为她的父亲。

这样直接的说出话来让房崇明脸色青白交加,尴尬无比,她太过于放肆了,若是现在治不了她,以后若真的成了世子妃哪里还会有他的好处?

砰。

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砸了下去,上好的粉彩就这样壮烈牺牲。

“哎呀大小姐,此事真的是你错了,七日未归这可不是闺阁小姐能做的,纵然那人是宗政世子。大小姐,老爷十三年没有管到你那也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不好,谁叫我们属相相冲于家宅不利呢?”洪氏柔弱的说道。

“暮然,你听听,你听听,我房府上下有什么对不起你的,给了你的命又单独将你安置在庄子上,这每年的一千两银子花在你的身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房崇明气不打一处来。

每年一千两?

此话一出洪氏脸色略有尴尬,心中暗道不好,老爷怎的在这个时候提到银两?

房暮然冷哼,“一千两?父亲,这笔银子的费用你最好还是问问你的枕边人,我早就说过,我吃的是馊菜冷饭,受的是牛马之苦,若是我有一千两银子还用得着过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吗?”

“你住口,我可没有这么做,大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就算是再不好也要顾着房府的颜面的不是,就算是你受了那样的苦,许是底下婆子私自作主的原故。”

洪氏绝口不认。

“是啊大姐姐,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像我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也颇为照顾,一年六套衣裳,三套头面是一样也不少。”

这个时候房菁儿的声音幽幽的从一角响了起来。

洪氏眉头微皱,她怎的会替她说话?房菁儿她不是像个影形人般不言不语的吗?不过,对于房菁儿的风到底吹向哪处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再怎么嘣达也是个庶女。

“四小姐说得不错,大小姐你看不上我也对我不喜这个我知道,可是就这样想害我,那可是万万……”

“不能”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只见管家脸色急急的走了进来。

“禀老爷夫人,外头王婆子求见。”

什,什么?

王婆?

洪氏心尖儿一紧,她,她这个时候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