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提的项目是公司最近企划的综艺,与中央台合作,从全国选拔乐器演奏的选手,以推广中西式乐器在国内的普及发展。
这项综艺与目前正火的选秀节目略微不同,其目的更侧重于传统文化的宣扬,让观众更加了解、认识到被逐渐忽略的正统音乐文化,以至于被中央台看重。
但对于投资有相对的风险,节目的失败或成功都取决于播出后的效果。
只是这个项目有个天生的缺陷,它完全不如选秀类节目吸引观众,并且国内也没有电视台开过这项先河,制作人也不能给出确切的预测。
因此,这个项目从企划开始就有亏本的风险,但只要做的好,则会拥有一鸣惊人的反转,在芸芸众多节目中不落俗套地脱颖而出。
机会是有,风险太大。
这是杜林跟林澈讨论出的结论,但由于还在策划期,不急于做出决定。
说来有趣,她想用来投资的还是霍城那天交的学费钱。
杜林明明让她慢慢考虑,可前脚刚踏出林澈家门,后脚就收到了她的银行转账消息。
林澈在客厅窗前养了一堆花,有叫得出名字的,还有一些单是看着好看随便买的。
花香味布满了窗前的空气,可长得漂亮的都需要娇生惯养的宠着,有些天没照顾,几盆最为娇气的叶上已经开始枯黄。
她其实并不太会养这些,只是记忆中家里总是摆着几盆,她的母亲喜欢,常常养着摆弄。
如今家中空落落的,除了她便没有别的活物。就算阳光照满了客厅,她还能感觉到房子里的寒意。
那些来自心底的,无论外界温度如何都驱散不掉。
林澈按照家里之前的布置,一口气买了许多,比家人时还要多。
开花的、未开花的,会开花的、不会开花的,夏季的、秋季的。
那些没被养活的就在一旁放着,林澈没去扔,只是归拢过,全都摆放在了一起。
她正弯着腰给它们浇水,等她浇完一轮,腰已经然酸得难以直起。她揉了揉那处,拿起了在桌上连续振动的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她的手就下意识地攥紧。一刹那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将电话接起:“喂,王叔叔。”
王正平刚开完董事会议,便被霍城借着品茶的名义,邀来闲聊。
这小子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老茶,还没等他靠近,就闻到了特有的茶香。
那茶饼足足七摞垒在桌上,最顶上的那饼被拆开,那用来包裹的白棉纸已经变得褐黄,吃透了岁月的颜色。印在纸上的是手书的墨迹,底排的小字已经模糊的看不真切,单剩下“同昌号”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王正平活了大半辈子,如今也就剩下这点爱好。
那茶叶刚入了半口,就品出了上佳。
跟生普洱不同,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熟茶,在香气、滋味、口感的层面上都能得与众不同的提升,适口性更加。而真正意义上得孤品实在罕有,他初尝一口就惊艳的眼光发亮,心中大悦,一手在空中指着霍城晃晃,朗声大笑:“好小子,这种拿来收藏的好茶就被你这么给糟蹋了。”
这茶饼年代久远,保存到如今已然成了天价。
霍城欠着王正平的人情,不光是上次林澈父母的事,还有今天的这一次。
他投其所好,正讨了王正平欢心:“给王叔的,怎么是糟蹋。只是被我先拆了一饼,您可别怪。”
陈年的普洱条索偏长,白毫粗硕。王正平一语道破霍城的心思,来自长辈的玩笑:“你这是看我这老头子还管点用,借着我讨媳妇呢。”
“要是真能讨来了,这茶我再给您弄几包,”霍城顺着竿爬,话锋一转,引出正事,“不过月底那个案子,您怎么看?”
“该办的我们都办了,至于能不能成……她爸的案子不一般,真说不准在庭上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王正平沉吟一下,啧了一声,把茶杯放下,笑意渐深,“不过没关系,咱们留了后手。”
霍城屈身将茶斟满,这是霍家做事一贯的风格,随时做好PlanB的准备。
在原计划受阻时,还有补救的方案。
不知不觉间,霍城已经把林澈父母的案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事般上心。林澈像是给他下了蛊,迷了他的魂。
林澈到了金麟时,已然下午两点。
正是一天太阳最烈的时候,她抬了抬手,挡住了那刺眼的光。她明明没告知具体的到达时间,可在一楼已经有人在等着。那人似乎是认识她,她刚刚靠近门禁就被迎上。
“林小姐,这边请。”
这次的见面地点不在上次的咖啡厅,而是在办公楼里。迎接她的人地位不低,她注意到门口的保安都对他敬畏三分。
她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断攀高,电梯里没有别人,那人按的是顶层,她虽然没什么坐办公室的经验,但她清楚这样一栋办公楼的顶层意味着什么。
要说她没到金麟时还满揣紧张,到如今却生出了一丝的疑虑。
那通电话很短,短到几秒钟就挂断。
电梯上升得很快,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继续分析。电梯门开,首先映入眼前的是用山石构成的水景。石间水流涌动,宛如活水,冒着汩汩清泉。
林澈未作停顿,只是轻看了一眼,就跟上脚步。
越是深入,那丝疑虑就越加厚重,重到压过了心中的焦躁,直到她站在了面前这扇门前,她内心的猜测被得到了彻底的证实。
门边上,清楚的印着CEO的字样。林澈甚至没有停顿,便推门而入。
门开,在房内的果然是她心里的想的那人。
林澈不清楚霍城给王正平灌了什么迷魂汤,开口就是冷嘲:“什么时候成了律师所的代言人了?”
霍城的办公室很大,半环绕的落地窗,矗立在顶峰之上。
男人坐的位置背对着光,戴了副无框的眼镜,镜片遮住了他的眼色。
霍城背靠着椅背,那座椅跟着他的身体略微的摇晃。
他两脚搭上了办公桌,整个人都是半躺着的,手指轻轻敲在桌前,一下一下轻点。
正午的阳光打在林澈身上,林澈正对着光线,暖意融着她的冰霜。他轻轻一笑:“副业,坐下看看。”
他对面的桌前,放着一份文件。林澈动了动,坐到了霍城对面。
那是被文件袋装好的,文件袋上都是褶皱的痕迹,边角已经被磨得圆滑,甚至有一丝霉味。上面清楚的印着,Y市西郊监狱六个大字。
指尖触上的瞬间,那种冰冷就顺着她的手指传到全身。这是深藏在潜意识里的恐惧,她对那个地方始终是畏惧的,即使去过再多次,也改变不了初见时的记忆。
这显然就是监狱里的档案,霍城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但林澈逐渐对于霍家的势力有了具体的概念。
她将那袋子拿起,分量轻得比想象中差了太多。
那袋口已经被人率先拆开,弯曲的棉线微微发黄,散在牛皮纸上。随着她拿起时的动作,袋口跟着大大敞开。
她目光探去,一目望穿。
空的?
她猛地抬头,对上霍城带着笑的视线。
林澈将那袋子扔回原处,眼中的情绪起伏性的波动。
她心里本就气着,被这么耍了一道更是难压住的气恼,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不无聊吗。”
霍城像是在看戏,他很难才能在林澈脸上看到如此多变的情绪。林澈对所有事都抱着与之无关的态度,除了亲情。
林澈被惹得气极,他却笑意不减。
被手指拉开的抽屉,里面放着的是份新的文件。不是被那破旧的纸袋子包着的,是被人整理装订好,崭新的,整齐的。
“好消息,你妈的开庭日期提前了。”
他手上的文件跟着他的手腕一起晃了晃,算不上厚重的一叠,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分量:“你爸妈的案子被归为了对社会上有重大影响以及社会关注度高的案子,庭上的问题会多些,王叔让你也有点心理准备。”
虽然林澈说了句“无聊”,可她知道霍城没有真的那么无聊,费尽周折单为了逗弄她找到一份假的档案袋。那档案袋里一定是装过材料,从表皮上都能看到存过纸张的痕迹。
既然霍城手中拿份是关于路静婷的,那她面前这份空袋子……很大概率是林知书的!
而如今是空的,那自然是在她之前就被人拿走。
她目光冷冷,档案袋里的文件是霍城不想让她知道的,林知书不想,霍城也不想。
她明明是父母最亲的人,可却被当成外人一般防范。
他拿着的那文件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引着林澈的视线,占据了她绝大多的注意力。
“想要吗?”
“来我这拿啊。”
他放下了高搭在桌子上的双腿,文件被随意扔在了他面前。
这张桌子太大,大到林澈只有绕道他身旁的那侧才有可能碰到。
“很巧,其中一位的审判长和霍家有些交情。要问的问题,都拿到了。”
他又流露出了那种逗宠物时的散漫,常年养出的习惯,一举一动都是下意识的驱使,高人一等的气势。
事实之下,他确实有足够的资格。
那文件里不仅仅是有简单的开庭时间,还有的是林澈从未想过的绝密材料。
人与人的力量可以相差至如此。
她借着霍城对她身体一时的兴趣利用他,让他心甘情愿地满足她。
可这占据上风的时间短得可怜,从始至终霍城都捏着她的软肋。
他是一头沉睡的猛兽,沉睡得太久,让她几乎要忘了他锋利的獠牙。
她以为自己脱离了霍城的掌控,霍城却在提醒她,她一直在他股掌之上。
林澈心里的天平在不断地倾斜,她盯着霍城,她没见过霍城戴眼镜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霍城需要眼镜。
镜片下,那双黑漆漆的眼底比往日更显深沉,这就是霍氏的继承人,手段高明,心机极深。
她有丝犹豫,不是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而是怕自己又将陷入另一条暗河。
霍城的两腿是张开的,稳稳地踩在地毯上。林澈几经思考绕到了他面前,带着那股熟悉的香味。她的手臂很瘦,只从衣料里露出了一小截。那手按在文件夹上的一瞬,就被霍城牵走。另一只手从后扣住她的腰,微微一带便搂紧怀里,他发出邀请,不容拒绝:“坐我身上,读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