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尊贵,样貌端正,有几分才华,但实在好色成性,绝不是做夫君的上选。”傅汝止面色铁青,“那日去陶陶楼,他当着臣的面就叫了三个伎子……罢罢罢,殿下小姑娘家家的,说此事有辱斯文。”

萧絮悠悠吃茶:“先不说外头的,谢铮后院里有小娘六个,通房二十二位,可你看令婉姐姐在乎过吗?”

根本不在乎。

傅汝止怔了良久。

萧絮深吸口气:“傅汝止,我说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我晓得外头都传我手段厉害,和你的这桩婚是我筹谋出来的,其实我根本没有,本殿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嫁给你是父母之命,我遵从罢了。”

“第二件事是……”萧絮平静道,“傅汝止,我仔细思索,本殿这般轻浮薄情的人,根本配不上你的真心和欢喜,所以……”

她还没说完,傅汝止已抢声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说自己配不上?”

萧絮坦然:“因为我自小就明白,朝廷利益与人的私情不可两全,以我的出身,不顾朝廷利益便只有不得好死的下场。所以我们不一样,我随时为与不欢喜的人床笫缠绵做好准备,而你……你连一句违心的欢喜我都说不出口。”

如此真挚的人给出的纯粹爱情,她配不上的。

爱不爱的,她老早不求了。

“所以傅汝止,我们往后不做夫妻,只做朋友好不好?”萧絮鼓足勇气,小心地问。

“什么?”他没听明白。

“嗯……就是做朋友,就那种……关系好一些的人。”萧絮瞬时有些慌乱,一时手脚都不晓得如何放,“我不晓得该怎么交朋友……是不是没有人会堂而皇之地与别人说,我们做朋友的这种话的?”

傅汝止愣了愣:“是没人会说这种话,可殿下金枝玉叶,怎会一个朋友都没有?”

萧絮努力回忆,不明就里地问:“那个……蔡青禾算朋友吗?”

听到“蔡青禾”仨字,傅汝止心里瞬时五味杂陈,沉声道:“……应当算吧?”

“那本殿只有一个叫蔡青禾的朋友。”萧絮见傅汝止脸色尚可,很小心地继续问,“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殿下,做朋友不是这么做的。”傅汝止温声道,“不过殿下先前也未曾与人交过朋友,便先和臣说说,您准备怎么与臣做朋友吧。”

她给他倾茶:“我想了想,人前我们还是要摆出好好夫妇的样子,私底下你我亦然不可能天天分开睡,我不能打包票我绝对不碰你,但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对你有半点非分之想,更不会勾引你。”

“还有,我想好了,我随你去西庭,两年吧,两年应该够你把带熟那些兵了,咱们到时候先斩后奏,在西庭先签了和离书,我再带回京……”

“殿下要与臣和离?”傅汝止眉头一跳,失声问。

“是啊,你正当盛年,我不能耽误你呀。”萧絮往前探身,托起脑袋笑眯眯,“傅汝止,我晓得穆寒棠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你想想,你这么厉害的人,将来肯定能长命百岁,一辈子还有那么多年呢,你肯定可以再欢喜上一个人的。”

她越说越激动:“说不定她比穆寒棠还要聪明漂亮,比穆寒棠更会心疼你,甚至甚至……你比欢喜穆寒棠还欢喜她都说不准。若你以后遇上了那个人,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我……我必奉上一份厚礼,祝你们百年好合,长久美满。”

她近来看开许多,傅汝止并没有做错什么,天下男女情爱,强求是强求不来的,与其彼此为难,还不如就此放过,做好朋友。

他淡淡道:“做朋友可以,但是有条件,蔡青禾可以留在府里,但你的浴间他绝不准进,还有贴身的几样事务,也必须叫婢女来做。”

萧絮脸色一变:“为何?他伺候得挺好的啊。”

傅汝止四两拨千斤地教:“殿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额,好朋友?”萧絮试探地说。

“嗯,说对了。”他又问道,“那殿下与臣是什么关系?”

萧絮认真地回:“唔……也是好朋友?”

傅汝止微一挑眉:“好,既殿下与他是好朋友,他可以进浴间伺候殿下沐浴;那殿下与臣也是好朋友,臣要殿下进臣的浴间伺候臣,殿下来不来?”

“傅汝止你个大流氓!”萧絮急了,指着他骂,“你你你你臭不……”

“那殿下让蔡青禾进你的浴间,就不是大流氓了?”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指,笑了,“殿下要记住,朋友与朋友之间,亦然要讲个度。有些事,只能与最欢喜,最亲近的人一起做,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万不可随随便便把自己交出去,听懂了吗?”

萧絮笨笨地点头。

她并非轻浮,只是从小就在阴谋场中混浸,撒娇撒嗔、勾引**、摆排拿调皆成手段,却没有一个人好好教过她,应当像爱惜旁人的真心一样,也好好爱惜一下自己。

傅汝止松开手,浓眉微挑:“别的没有了,殿下在宫里住了好长一段时日,等用了午膳打点打点,就同臣回府吧。”

萧絮回过神:“那那那,咱们去西庭的事怎么说,你不是要去交请赴状嘛,我和你一起去找爹爹?”

“不必,朝堂的事让男人来操心即可。”傅汝止深深看她一眼。

萧絮愣住。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萧絮在宫里住了有段时日,高情商二哥萧济已在揣测她和傅汝止的关系了,再住下去说不定要出事,反正台阶彼此都给了,回就回呗。

她开开心心地跟傅汝止回家了。

正是腊月年关,平昌侯府挂起了新年的红灯笼,霁风阁自然没落下,傅汝止陪着萧絮跨过垂拱,就见正屋廊下堆了好些竹筒,还有几个元宵节要挂的树上灯。

蔡青禾手里捧了个金桔盆栽,跨过正屋的门槛,正看见萧絮,笑了:“殿下与驸马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