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汝止也笑:“你成婚也没写信和我说啊。”

“嗷,也是。”萧絮撇撇嘴。

傅汝止温和解释:“我没有成婚,那孩子是我膝下庶女,她母亲是孙敬龙送来的妾,身份卑微,我怕压不住,就两串都自己戴了。”

萧絮闻言,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都说左手进右手出,你两只手都戴,就把通路封死了,反倒不好,你把右手的串子给我,我和你夫妻一场,命格也贵重,我替你闺女压。”

“也好,末将先替小女多谢长公主。”傅汝止嗯声,轻轻拨下右手腕的十八籽,放在她掌心。

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件件狗血鸡毛,难分对错,本就只适合做朋友,分戴完十八籽,知道他有了妾室和孩子,萧絮反倒神态放松,说话都热络些许。

太液湖贯通前后宫,傅汝止还记得路,熟稔地陪她转折,沿途送至交界的仪门,缓缓停了步,拱手道:“朝臣无准去不得后宫,我就送到这了,阿絮,早些休息。”

萧絮欠身颔首:“多谢,明日还有朝典,国公爷也早些回府。”

话音刚落,她搭过芙蓉的手,轻快地跨过仪门往千秋殿去,傅汝止望着她隐在夜中的背影,忽然道:“阿絮,我倒宁可那个人是蔡青禾,起码输给他,我认了。”

萧絮的身子陡然凝滞,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傅汝止哑然失笑,往后退了几步,拱手道:“臣失言了,公主殿下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萧絮奔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你知道什么了对不对,你到底什么意思?”

“上个月去陛下那领职,皇太后也在,顺便就听了嘴礼部预备给你与裴弦的长子册郡王选封邑的事。”傅汝止笑得极淡,“先帝驾崩,你定然不会让自己热孝有孕,算算年岁,这孩子应当你们刚成婚就怀上了吧。”

萧絮震惊地定在原地:“我和裴弦的长子?”

“叫裴明,不是么?”傅汝止浓眉微挑,“方才与你走了一路,也没听你提起儿子,京城风水湿润,阿絮未变分毫,我真是,实在看不出来你已做了母亲……”

“裴明什么啊裴明!我儿子关他什么事!”萧絮打断他的话,提裙就要回开宴的麟德殿找人算账,想想还是气愤,转头恶狠狠地道,“傅汝止,我若是此生就想做个安分的女人,给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当初就该留在西庭,与你和离做什么!”

傅汝止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控在怀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絮使劲挣扎:“我没什么意思,你再弄我就咬了!”

傅汝止一把控住她的双腕,死死掐搂她的腰,嗓音深浑:“你给我说清楚了!”

芙蓉赶紧过来帮忙,在两人都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萧絮纯靠蛮力根本打不过傅汝止,不停地踢腿挣扎,傅汝止怕伤到她,只控着她的手用劲搂。

“公主!”

裴见慕急匆匆地奔来,傅汝止微一晃神,萧絮就被裴见慕拽护在身后,他穿件玄色翻领袍,瞳孔在夜幕灯笼照映下更显漆黑,愤恨道:“宁国公疯了吗,除夕夜在宫城欺侮起内子来了!”

芙蓉见萧絮挣脱,赶紧跑过去抱住自家主子,替她揉被掐红的手。

内子。

她是他人的内子。

傅汝止宛若晴天霹雳,想往前几步解释都不知该说什么。

萧絮月白色的宫装方才在挣扎中凌乱,几绺头发脱出素簪的掌控,**在额前,深吸口气,端正行礼道:“都是误会,宁国公早些回府,本殿也乏了,先回寝殿休息。”

说完,她拾起地上的灯笼,牵着芙蓉的手,掠过剑拔弩张的二人,跨过仪门往千秋殿走了。

“公主,等等!”裴见慕回过神,亦然跨过仪门去寻她了。

深冷夜风吹过,有片枯叶被风挟带,在积雪清扫的石板宫道中滚动,傅汝止忽想到很久之前的除夕,她在灯下给他夹拨霞供,说期盼往后除夕夜的万家灯火,还有一盏属于我。

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譬如陪她去奚国见妹妹,陪她去劳道酒馆看新鲜,譬如在她缩在自己怀里说不想和离的时候,说一句不想走就留下吧,譬如那日晚点出门,策马追她回京的车队,再譬如听说她在阳平出了家,去那所道观看看她。

后悔,是他本可以,却主动选择了错过。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终不回。

萧絮扯紧外袍,疾步往千秋殿走,裴见慕怕她着凉,几次想把斗篷披在她背后,却全都被打开。

他跟得很紧,声音急切:“宁国公到底对公主做什么了,您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以和属下说。”

萧絮走得很快,嘴里嘟嘟哝哝的:“我没有受委屈。”

裴见慕忽有些泄气,淡冷道:“那公主就是对他旧情难却了,您已经有了属下和蔡公子,难道还觉不够吗?”

萧絮停步,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我问你,给本殿的儿子册封的事,是你去母后面前说的?”

裴见慕喉头凝住:“没有,此事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主意,只是提前知会了属下一声。”

萧絮镇定地问:“什么时候赐制书?封了哪块地方?”

裴见慕低头:“应当就是明日元正典礼后,封的耒阳县王,耒阳就在衡州,小公子也算承袭母爵了。”

“我儿子承我的爵,却要进你们裴家的门?啊?”萧絮怒极反笑,“明日赐制,你今日都不预备和我说?还是你看准了本殿逆来顺受的性子,只要赐了制,这孩子名义上成了你我的独子,我就会认了!?”

没生过没养过,她的儿子还被他暗害过一遭,他哪来的脸敢做萧明的父亲?!

那是她的孩子,她带着血带着泪咬牙忍痛生下来的,谁都不配做他的父亲!

萧絮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过裴见慕的手,急匆匆地冲进千秋殿,未等伺候的宫女太监行礼,就把他摁在了榻上。

寝阁房门尽数关锁,四下空寂无人,连灯都没点,萧絮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初二哥哥收养你,叫你习武进学做他人暗刺,你就以为他对你有恩吗?他把你送到我府上来,你勾引我,娶了我,你以为你就报恩了吗!你报谁的恩,你哪来的恩?”

“你姑母裴敦妃,你父亲你母亲,你家中的兄弟,全是被谢宝章亲手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