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赶紧顺驴下坡:“是,辞姐儿,快叫七姑姑好。”
“七姑姑好!”萧辞粉雕玉琢,蹙眉思索了下,非常智慧地喊,“七姑父也好!”
很好,更尴尬了。
此地不宜久留,萧絮颔首微做一礼:“徳兴楼的风光好,我看的差不多了,九弟既来了,那便让给九弟吧,先回府了。”
萧江应声:“嗯,七姐路上当心。”
萧絮隐去眸中波涛汹涌,故作端庄地与裴见慕下楼了。
穆寒棠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极目向西市口的灯树望去。
上元节的灯树下的人永远最多,求父母长寿啦,求子嗣前途啦,求财源广进啦,求仕途坦阔啦,反正求什么的有,花式各样的灯挂满竹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萧江垂眸问:“不是说想出来看看吗,怎么还是愁云惨淡的?”
穆寒棠清淡的面庞泛起笑容:“没有,奴婢是高兴,高兴自己还能见见上元节的灯树。”
“你若真的喜欢,以后每年我都带你来。”萧江话语温和。
穆寒棠轻轻嗯了一声。
灯下少年与青梅执手,低声不晓得说了句什么,小姑娘捂嘴偷偷笑。
恰似豆蔻闺梦重入怀中。
故人今在否,在否?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终不似,少年游。
都罢了。
穆寒棠忽然问道:“王爷,您上回和奴婢说,陛下娘娘都在操心衡国公主的婚事,方才那位是陛下娘娘中意的驸马人选吗?”
萧江一怔,摇摇头道:“应当不是吧。”
穆寒棠惊讶地说:“王爷,如果不是的话,您要和陛下娘娘说此事吗?”
萧江立刻回复:“当然不能说。”
七姐姐和他无冤无仇,偶尔有事还会给他帮衬,在西庭都不忘叫李令婉替她给巴陵王府送新封,若把今天看见的告诉父皇母后,万一又牵连出什么,反倒让七姐姐对自己有意见,何必呢。
当做没看见就行了呗。
穆寒棠点点头:“王爷,那您可要去劝劝衡国公主?此事说到底有些不体面,影响她后头婚嫁就不好了。”
萧江叹口气:“我怎么劝?你不晓得我七姐姐,从小到大只有她教我做事的份,哪有我去指点她的?连母后都说七姐姐的主意比天还大,我要是能劝老早劝了,就先头的傅啸,我觉得他与七姐姐最般配不过,她倒好,闷声不响地送来和离书,自己出家去了。”
“王爷这样说,倒叫奴婢想起小时候了,都说弟弟最怕嫡长姐,奴婢也是,几个弟弟敢和父亲顶嘴,但瞧见奴婢就乖了。”穆寒棠捂嘴轻轻笑,“王爷是弟弟,劝了姐姐也未必听进去,可公主总归愿意听哥哥的,要不您叫江陵王……或者太子殿下劝劝?”
萧江一怔,点头道:“也是,大哥二哥说话比我有用。”
穆寒棠柳叶眼微弯:“奴婢晓得王爷挂念家中兄弟姐妹情,太子和江陵王的事也是您最上心了,无论大家小家,都没有比家中和乐更好的事了。”
“是啊。”萧江与她挽手,“寒棠,你真懂我。”
“奴婢与王爷说过,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想做王爷的一朵解语花,只要王爷需要,奴婢永远都在身旁。”穆寒棠真挚地说。
“嗯。”他抱着女儿,与她十指相扣。
灯海浩阔。
今天除了被弟弟抓包,别的气氛都很到位,萧絮精神亢奋,沐浴完换件新做寝衣,把裴见慕扑倒在床。
他闷哼一声,扭身翻扑过去。
萧絮抱着他肌理分明的窄腰咯咯笑:“见慕,我们今日见了那么多少年眷侣,你说他们以后都会成婚吗?”
“嗯,应当不会吧。”裴见慕精壮手臂撑身,微笑道,“可属下相信他们牵手看灯的那刻,心里一定是圆满的。”
恰似他吻她的那刹。
萧絮解开了他最后一层衣衫。
晏清馆香炉里的两炷伽蓝香,青白烟迹绞缠于空,和合味道充盈满屋,金粟忽隔着屏风行礼道:“公主,同尘小公子做噩梦了,您过去看看吧。”
萧絮霎时僵住,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出什么事了?”
金粟恭谨地道:“同尘小公子魇着了,您去瞧瞧吧。”
“好,我马上来。”萧絮起身抓外裳。
裴见慕连忙揽住她的腰,声音憋闷:“公主,同尘已是小大人了,属下替您去看,您在屋里休息着便是。”
萧絮扒开他的手,嗯嘛嗯嘛随便亲几下:“同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谁去瞧我都不放心,你在这等等我,弄完了马上回来啊,很快。”
不等裴见慕的回复,萧絮套上鞋子立刻披大氅出去了。
她疾步往门口走,萧同尘在廊下乖乖等着,看见她出来,跑过去低声道:“阿姊,小明发烧了,蔡哥哥说您不忙的话就过来看看。”
萧絮心口骤然抽痛,立刻提裙穿过湖心亭,往清越居奔去。
清越居灯火通明,萧明只穿层小绸衣,脸蛋烧得酱红,难受得哇哇直哭,芙蓉在小厨房炖枇杷水,木槿端温水,蔡青禾绞干帕子为他擦身。
萧絮急匆匆地奔到床前,心慌得不行:“明儿还好吗?”
“凉!”小孩看见母亲,张开手大声喊。
她伸手就要抱,蔡青禾赶紧拦了:“明儿正烧着,抱着反而不好,您在旁边陪陪他吧,喊了好久的阿娘,嗓子都哭哑了。”
“哦哦!”萧絮变换姿势,跪坐在床边哄孩子。
萧明红润润的小手抓紧母亲的手指,哭声总算小了些许,萧絮心疼得眼泪吧嗒吧嗒掉:“怎么就发烧了呢,上回来还好好的呀。”
“孩子小时哪有不发烧的,这两日大雪初化,孩子又在长牙,偶尔烧一下无妨。”蔡青禾为小孩擦完身,温和地道,“殿下,您稍微托着点明儿,臣喂些枇杷水给他退退热。”
“好。”萧絮应声,坐在榻边握住孩子双腋,摆好他藕段似的腿,“明儿乖乖,吃药药啦。”
蔡青禾接过芙蓉捧来的药盅,枇杷水呈清苦的淡褐色,蔡青禾拿小匙舀半口,轻吹许久,再用唇试了试水温,才放心地送到孩子嘴边:“来,糖水水,张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