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野应声表示明白。

他心中佩服公主殿下做事清明,朝堂丝缕盘绕如此多,人家不仅样样样心中门清,还优哉游哉地每天玩,跟神仙似的。

裴见慕不在,萧絮总算得闲去了趟清越居。

比起晏清馆纱绸隐约,满堂熏香缭绕,清越居简落朴素,竹屋森幽清浅,萧明刚刚会说话,坐在**颠三倒四地乱说。

“凉!”他扒拉娘亲头发。

萧絮抱着他直笑:“诶!”

萧明:“凉凉凉凉凉凉!”

萧絮:“诶诶诶诶诶诶!”

萧明低头把弄手里的紫布马,这里顶一下那里撞一下,还给它配音:“呯!”

萧絮摸儿子小脑袋:“明儿这么喜欢紫小马呀?”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明儿喜欢破破!”

萧絮耐心地哄问:“破破是什么呀?”

“破破破了!”

看着她懵逼的眼神,蔡青禾温情地摇了摇手:“殿下,破破在臣这里。”

他手中是个红色的棉花布球,萧明近来特别欢喜玩这个小球,拉来拽去一日不停,外层的红布已被扯裂,里面洁白的棉花芯尽漏了出来。

蔡青禾端把竹椅远远而坐,手捻细针,莹白十指轻轻穿索,扎透扯破的布料,垂眸仔细地缝补。

萧絮诧异道:“你居然会针线?”

蔡青禾清浅地说:“臣出身风月,又是个行医的,自然学过针线。”

萧絮还是很震惊:“我头次见男人会这个,蔡卿你好厉害,男人会的你会,女人会的你还会。”

“小伎俩罢了,殿下真是……夸得奇奇怪怪的。”他温清笑道。

一直到如今,萧絮都很崇拜蔡青禾的母亲蔡芷润,身为女子,却自幼惜贫怜弱满腔悲悯,哪怕身落污泥不也改赤子之心,教出来的儿子医术高明,精通风月巧技却能持身清明,恰似谪仙入凡尘。

真挺有本事的。

布包小且可爱,蔡青禾三两下缝完,贝齿咬开细线,仔细地收好针,才把红布包递给小孩儿:“喏,破破不破了。”

萧明惊喜地哇哇叫,赶紧抢过去,抱紧破破大声喊:“蔡哥哥腻害!”

萧絮:“……?”

蔡青禾疑惑地垂眸:“殿下怎么了?”

萧絮可可爱爱地指儿子:“他管叫你哥哥?”

“是。”

“为什么?”

蔡青禾温和地问:“殿下,小公子不叫臣哥哥,那应该叫臣什么?”

萧絮蹙眉思考老半天,笃定道:“叫蔡叔,对,叫你蔡叔啊。”

蔡青禾柔缓地说:“殿下,庶民觐见皇家子嗣当自降一等,臣岂敢与您的孩子论叔侄,还是叫哥哥吧。”

“……罢了,哥哥便哥哥,随你。”萧絮扁嘴,继续看儿子玩。

清越居有个孩子,家具边角都磨圆,卧房地毯又大又厚,稚子活泼爱闹还调皮,抓着破破爱不释手,嗯嘛嗯嘛亲个不停。

萧絮叹口气:“蔡卿,我近来常在想以后怎么办,明儿渐渐长大,肯定想出去玩,总不能永远把你们藏在这吧。”

蔡青禾温和道:“殿下,离小公子会跑会跳还有些时候呢,臣可以陪小公子在清越居玩,外头还有个小菜园,小公子可以去那跑跑跳跳的。”

萧絮愁云惨淡:“可是他要开蒙上学呀。”

蔡青禾继续道:“臣认的字看的书虽不多,但教个小孩儿尽够了,臣给他开蒙。”

“可他总要出去交朋友的嘛,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没意思。”萧絮眉头深锁,思考道,“膳房有只小猫咪,也就五月大,通体雪白,聪明得不得了,我等下抱了过来,就当陪他玩了。”

蔡青禾点头,微笑道:“这样也好,顺便给小厨房抓老鼠。”

“嗯嗯。”萧絮点点头,轻轻靠在他怀里,温和道,“明儿现在还小,我只期盼他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等他长大了,读书进学,乃至后面还要娶妻生子,都要我操心,他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给他谋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绝不让任何人看轻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萧絮自然不例外。

蔡青禾额前空留的额发轻蹭她的面颊:“小公子是有福气的孩子,臣相信殿下。”

她安心地与他相拥。

忙着玩破破的萧明懵懂地转头,咿了一声,满脸兴奋地爬到娘亲怀里啵唧两下,又扑过去亲蔡青禾。

“咿咿!”

养小孩可太好玩了。

与此同时,江陵王府,书房。

裴见慕半跪行礼:“王爷。”

萧济着件竹苍色对襟袍,挑眉问:“本王今日去给父皇送诗本,正撞上卫国公夫人哭天抹泪似的来告状,说刘家大公子昨日刚从巴陵王府出来就哭了,我七妹妹又做什么好事了?”

“禀王爷,臣不知。”裴见慕一楞,低头道,“昨日臣去巴陵王府接公主回家,公主殿下神态如常,就是……路过西市的时候,她要了碗扁食吃。”

萧济冷不伶仃地问:“街头挑子挑来的那种?”

裴见慕颔首:“是,王爷,您怎么也晓得这个?”

萧济神色淡淡:“父皇当年也是苦出来的,欢喜吃那玩意,常带着家中嫡出的孩子出去吃,我家几个兄弟都不喜欢,独七妹妹每次都吃得很开心,后头父皇便只带她一个人去了。”

“衡国公主与陛下当真是父女情深。”裴见慕喉头微凝,“王爷,臣还有一事不明。”

“说。”

“公主殿下乃天之骄女,为何要与臣……”

萧济话语幽深:“你知道小兔子面前有五筐草,为何她偏偏只吃中间那一筐吗?”

裴见慕:“……臣不知。”

“因为她是小兔子,小兔子想吃哪筐草就吃哪筐草,她想干嘛就干嘛。”萧济抱臂道,“她既要肆无忌惮地乱来,那就随她去,以后总有她要哭的时候,你别查公主府帐本内务了,本王瞧她根本没在此处上心,你趁着她以为你不在的时候,瞧瞧她去做了什么。”

“是,臣明白。”他隐去眸中深晦。

晏清馆的风铃悦耳清脆,穿堂风吹过,簌簌然有声。

萧絮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搅帕子,见到来人,扭头把脸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