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前世，她在上面辛辛苦苦地讲课，下面的学生却在走神，一点都不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扬起手，再度敲击了一下凌末凡的额头。

还是“执迷不悟”的话，就继续敲，直至敲醒为止。

“啪——”

声音清脆，凌末凡的额头呈现出微微的红色，那是敲击后的印记。

凌末凡终于清醒了，看着威风凛凛的穆如月，他明白了自己的地位。

“如月，你学过《女诫》、《内训》、《女范捷录》没？”为了提高今后的家庭地位，凌末凡决定抗争，委婉地问道。

《女诫》、《内训》、《女范捷录》是大景最著名的女德书籍，里面主要讲的是女子德行的规范，大体分为卑弱﹑夫妇﹑敬顺﹑妇行﹑孝行﹑贞烈等。用一句话概括，女子在家必须以夫为纲，具体如何执行，这些规范中都有详细说明。

景国为中原大国，自诩礼仪之邦，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女性的德行。

倒不是说凌末凡一定要穆如月像《女诫》一样，他行伍出身，思想并未被这些束缚住。

他搬出这个，是想让穆如月尊重一下他。

要知道，在大景，妻子如果殴打丈夫，轻则被休，重则杖毙。

要打，也趁没人的时候打，凌末凡绝不会有意见的，但不能当着若之的面……

那多丢份啊。

“一些腐朽的糟粕，学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凌末凡，我警告你，你要是也有这种封建糟粕思想，小心我用针扎你。”穆如月冷哼一声，美眸中迸出杀气。

凌末凡一个哆嗦，想起穆如月的针法，被戳过的经脉似乎又疼了，当下乖乖闭嘴。

何若之轻叹一声，看来王爷是找到真爱了，要不然以他孤傲的性子，怎么能忍受被当众敲击头面呢。

在大景，男人头面尤为重要。

正感叹着，穆如月走过来，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

“腿张开些……”她神色自若地说道。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何若之脸红了。

凌末凡也脸红了，他是替穆如月脸红的。

看着两腮带着淡淡红色的何若之，穆如月知道他在害羞什么：“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现在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有些伤在你大腿内侧，我必须先挖去腐肉，再进行消毒、上药，不然即使腿保住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穆如月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红着脸，皱着眉，一代军事奇才，人中龙凤的何若之缓缓打开了双腿。

虽然何若之长得很俊，很有风采，但穆如月并无杂心，一旦开始替病人看病，她全部的注意力都会放在病人的病情上。

“伤口处理过，但太简陋，消毒不彻底，一些腐肉没有去掉……”穆如月一边查看伤势，一边皱眉。

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太落伍，外科技术也太简陋。

一个处理不当，万一伤口感染引起发烧怎么办？凌末凡、凌无咎身负真气，可以硬撑下来，但何若之是一介文人，一旦伤口感染，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龙血卫的军医水平太差，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培训他们，这样的处理手段，很可能会要伤者的命！”

对何若之的伤情，穆如月非常认真，也很愤怒，当然也很无奈，因为这怪不得军医，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就只有如此。

查看完伤口，穆如月已经有了治疗方案，抬起头，对何若之说道：“接下来，会 有些痛，这样吧，我先行针，封闭你的痛感神经。”

“不必，我忍得住……”何若之摇头，虽然他是一介文人，但自有傲骨，区区疼痛，能忍住。

话音还未落，穆如月手起针落，刺中了他的麻穴。

何若之瞪大眼睛，一副受骗的感觉。既然决定要刺，为何还要问他意见？

下针时，穆如月宛如换了一个人，整个屋子的光源，都聚集在她的身上，那张依旧还带着点苍白的俏脸，泛起了淡淡的光辉。

神圣而美丽。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穆如月行针或者剜去腐肉的声音，这声音如同这时间美妙动人的声音。

凌末凡望着穆如月，神色微微有些痴迷。

他从未见过有人在行医时，会绽放出那种连他都会迷神的光芒。或许，每一项技艺在到达顶峰的时，都会有这种近乎于道的魅力吧。

不，不仅仅是——

穆如月身上，还有一种让他敬畏的东西，那便是对生命的尊重。

无关贵贱。

他想起了穆如月曾经说过，不想因为她死去更多的人；他也想起了，他和李荣用迷香迷住了龙血卫，独自前去取回铁头他们的尸首……

生命，在这个大乱将起，边关战火纷飞的年代，真的不值钱。

哪怕是他凌末凡，同样命如纸薄。

想到这，凌末凡的耳旁响起了穆如月在金河畔，对景帝发出的质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声音隆隆，恍若一道道惊雷，将他吞没了进去。

惊雷后，便是一道霹雳，破开了凌末凡心中的迷雾。

一瞬间，他悟到了他的道。

全神贯注治疗何若之的穆如月，并不清楚凌末凡因她感悟到了自己的道——皇者之道。

对穆如月而言，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的道，便是医者之道。

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何若之的伤势很重，不过难不倒穆如月。伤后的处理工作却非常关键，在这个医术极其落后的年代，一旦伤口感染，便是十分危险的事。

穆如月处理好伤口后，开始开方，她出具的方子，是前世非常著名的经典之方，曾活人无数的云南白药。

至于凌末凡的伤，处理起来要简单很多，虽然他中了毒，但及时封闭了经脉，毒素并未扩散，因此只施展一遍鬼门十三针，便将毒素清理了干净。

“末凡，龙血卫的军医专业水平堪忧，现在又有很多伤员，要是处理不当，伤员重则丢了性命，轻则也会留下后遗症。这样吧，龙血卫的军医从今天开始就由我负责，我要对他们进行专业水平培训……”穆如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