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鲜血的味道,腥甜又诱人。
不知有多少年了,自己都快忘记曾经荒唐的过往,尸体成堆的画面。
大掌施法按住胸前血流不止的伤口,凤澜眸光深沉,面染怒意。
万年来都没留过血的他竟被区区小鬼伤成这样,传出去真是有辱他的名望。
都怪那该死的臭狐狸,今日一事定算他头上。
血肉模糊的伤口渐渐长出新皮恢复如初,凤澜见此收了法术。他气息稍促,额头布满细密冷汗,眉头紧锁。
该死的,冲破封印后只是一个小小的治疗便让自己如此身心疲惫,看来日后得好好休养一阶段。
转身寻觅小东西身影,见她晕倒在地,唇边一抹鲜血衬得她面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犹如破碎的布偶。
凤澜心惊不已,把女人抱在怀中,手尖轻轻放在鼻下试探,见还有气息,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
怪自己解除封印体内煞气太强,震伤了她。
手指磨蹭着女人毫无生机的脸庞,似要在上头蹭出一抹红润,凤澜轻叹一声,眼底泛着心疼,将病弱的身躯抱于胸前,两腿却止不住地打颤,险些站不住。
怀中人如同千斤重鼎,他大掌死死揪着女人防止她从手中滚落,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施法。
快点,再快点……
眼前景色飞快掠过,凤澜驼了腰身,大汗淋漓,抱住女人的手臂轻抖,面容痛苦。
随着他的移动身后阴风阵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体内煞气越发昌盛,焚烧着他接触过的一切事物。而他已没有力气收回,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怀中女人不被煞气灼烧。
汗水从额头划过刚毅的下巴滴落怀中女人脸庞,男人总算把女子抱回了家,倚靠床沿粗喘连连。
“狐四给我滚过来。”
凤澜神色一敛,气汇丹田,用所剩无几的法力隔空传话,眼皮子半睁着,气若游丝,撑不住往后倒。
一缕凉风吹过,某人接住男人高大的身影,神色戏谑:“凤兄难得如此深情叫唤,小弟当真要哭得两眼泪汪汪了。”
不正经的话语流入耳廓,凤澜抬眼便是狐四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薄唇轻抿,话未道出,体力不支晕了过。
“滋滋……”
怀中人全身长满黑印,面容惨白,眉间透露着几许疲惫,衣服血迹斑斑,狐四不禁嗤了几声。
堂堂鬼王为追女人竟搞得这般狼狈,被外人知晓不得笑掉大牙。不过他是他的兄弟,肯定帮他保守好这个秘密,要乐也只能他狐四偷着乐。
狐四咬破手指头,指尖血液抹至凤澜眉间,他面色凝重,身后扬起九根尾巴将凤澜包裹起来,双手合掌默念咒语,白雾从脚下蔓延开来。
黑夜漫漫,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边白光微微亮起,狐四这才停止了施法,尾巴放开捆绑的男人,来时精神焕发的脸庞早已倦意满满。
凤兄体内封印算是彻底解开清除了,不过他女人半死不活的命自己还得接着捣鼓一会,真是欠他夫妻俩的。
风吹愧树枝摇晃,枯叶随风落满地。
男人依靠窗前,任由风吹得墨发起起落落。他面容祥和,目光悠悠,思绪在飘散。
红帘床榻上,女人缓缓睁开眼眸,模糊视线逐渐清晰,眼底迷茫且清澈。
“醒了?”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无颜目光随去,蒙了神情。
风徐徐,窗外的树青翠欲滴,窗边男人一身白衣直襟长袍风度翩翩,眉目精致,笑容温柔尔雅,美得似画中人。
“……”
平静的湖面犹如被丢入一颗石头,激起一层层涟漪。
无颜一颗心如小鹿乱撞,沉迷于那醉人的笑颜,想要开口喉咙却火辣干涩,吱不出声。
睡了许久的小东西醒来,凤澜喜上眉梢,大步向她走去,眼底难掩欢悦。
“想喝水吗?”
见她张嘴干咳几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凤澜心想或许是多日未进食难受,便倒了杯水喂她喝下。
冰凉冷水流入喉咙,缓解了嗓子的干哑,无颜将杯中水饮尽,缓缓开口:“狗蛋你伤怎么样了?”
声音如砂纸磨过墙壁,粗糙刺耳。
大掌抓着女人纤细小手放在胸前,凤澜凛冽眸光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笑意浅浅:“我已愈合,只是你日后唤我凤澜,狗蛋这名……”
如果可以,他都不愿再道出这个名字,这个证明着他曾经呆傻无能的名字。想此,神色不由一沉。
手心隔着衣物贴合着男人胸膛,仿佛能触摸到他深处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无颜神色平静与之对视,见他面容冷冽,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另一个模样,顿时心慌无措地抽出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他不是她的狗蛋,她的狗蛋傻傻的,呆懵得惹她疼惜,怎会是眼前这般。
他是凤澜,她的狗蛋在救她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的狗蛋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无颜眼底雾气腾腾,心里泛着无尽悲凉苦涩,将身躯埋进了被褥里,不愿让人瞧见她的难过。
女人将自己包卷成一团,不一会便发出细弱的抽泣声,像在隐忍什么。凤澜高大的身体不禁一抖,眼底掠过伤心之意。
她在想念另一个自己吗?
心中似有针在扎,刺痛难受,凤澜抬手想要扯下女人的被褥,最终还是握拳收回。
罢了,自己也不知如何安慰,就静静陪着她,或许她哭一哭就会慢慢遗忘掉……
男人站在院子里给开得艳丽的花儿浇水,女人身披大氅坐在台阶,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漆黑的眼睛却亮若星辰。
她张望着男人的背影,眼含期盼,却也渐渐红了眼眶。
浇花的手顿了下,凤澜紧抿薄唇,眼底阴晦不明,身后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目光令他大掌死死抓着手中水壶,不愿回头。
他在等,等她放下狗蛋,等她敞开心扉接受自己,等她走出来。
尽管不知还要多久,他都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