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陵蹙眉叹气,尹南都看不下去,轻轻叹气:“你若是担心洛纤,只管去帮忙,我既然跟你们回了,就不会逃。”
尹南承认偷袭洛府管家,也承认偷走了十大神兽图,但是,神兽图的下落,盗图的动机和目的,一概不说。
洛纤说是要去问询清风堂学子,就把尹南这个烫手山芋抛给萧陵。
他是尹轩靖将军的后人,柳旭卫知道了都特别叮嘱要“相敬如宾”,更别提严刑审讯,洛纤也不舍得。
萧陵客客气气给尹南倒了茶,问也无果,不问又尴尬,只能一个劲地叹气。
“担心?我倒是不担心,她审讯的技巧比我好多了,从来不会跟嫌疑者、证人陷入沉默僵持,总能够让对方自愿开口。”
萧陵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用挑衅的眼神打量尹南,见他又选择沉默,实在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对尹南生气。
“尹家军的遭遇,我感同身受。尹轩靖将军与我爹,同是忠诚不二的贤臣良将,皆受到十年前先皇猝死的牵连,先后蒙冤受害。”
尹南抬头直视萧陵,冰冷的眼里有一簇火焰燃烧起来。
萧陵放低了声音,凑近去直面尹南眼中的火焰:“可是,洛纤又有何错?她受你影响,心存正气大义,坚持以手中的剑拯救他人,追寻真相。你是她的启蒙导师,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来,我担心的是她的心情。”
“十几年前,宫中盛宴极乐,洛纤回府的时候,曾向我提过一位‘草药少年’。我离开了她十年,我是从地狱归来的亡灵,你不一样,你仍然是那个仁心善意、执刀维护正道的‘草药少年’。”
尹南眼中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只是还有温暖残留,他用力拍了拍萧陵的肩膀,露出笑容:“洛纤的事情,还望你多多留意上心。”
萧陵推开尹南的手,撇嘴道:“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洛纤的好哥哥’的姿态,洛纤不需要我的照顾,她可比我强大多了。”
“看来,你二人总算找到共同话题?我来的不是时候?”柳旭卫也不知道在审讯房外偷听了多久,推门进来说的话,让萧陵和尹南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掩饰心中的慌张。
“柳捕头来了,我就把嫌疑者交给你,去给洛纤搭把手。”萧陵受够了尹南的沉默,骂又骂不得,打更是打不得,索性推给柳旭卫。
好歹,柳旭卫与尹轩靖之间有共饮互诉胸怀抱负的旧友关系,尹南也还会给他父帅的挚友几分情面。
他们之间也顺理成章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关于尹轩靖,关于尹家军,关于十年前尹家军的遭遇。
说不定,尹南会将心中所有的疑点和线索,向柳旭卫托盘而出,洛纤也不必再为尹南的事情为难和担忧。
萧陵往大厅探头看了眼,只有两名实习捕快在唉声叹气,抱怨突然被洛纤差遣去清风学堂抓人,似乎跟清风学堂的先生们闹得不愉快。
“咳”,萧陵故意弄出声响,实习捕快们慌张地打招呼,他才笑嘻嘻道:“放心,我不会给洛纤打小报告。其实,我也纳闷,之前已经放了清风学堂的学子,证明他们只是为了一点打赏,给人当买手,对案子内情一概不知,洛纤突然又把他们找来问询。”
萧陵实话实说,跟洛纤一起带着尹南回府衙,洛纤任性丢了一句“尹南交给你问询”,就去审问那两名清风学堂学子,萧陵心里也有不满。
“我们也不知道缘由,洛纤捕快出门之前,就吩咐我们去清风学堂请人,像是提前预知这件事会比较难办,特地给我们一整天的时间去办,刚好回来她就能审问。”两名实习捕快虽然办事过程吃了苦,心里对洛纤的敬佩却不假。
萧陵听他们由衷称叹洛纤的“神机妙算”和“睿智善谋”,不知道怎么心里就觉得乐滋滋,高兴地把随身酒壶塞给他们二人,拍拍他们肩膀:“今晚厨子烧了鸡,正好拿去小酌几杯,就当是今天的辛苦慰劳。”
萧陵在这边大堂给实习捕快赏酒,那边洛纤已经以一对二,对两名清风堂学子展开了新一轮的问询。
“子铭斗胆请问捕快大人,上次已经说过不会再为难我二人,为何又召我们来府衙?”清风堂学子俞子铭直面洛纤,质问缘由,看起来对府衙的人找上门颇为不满。
那日放俞子铭和另一名清风堂学子张皓回去,他两人声称迫于手头紧张,需要银两,才帮人做了买手。又坚称匆匆将桂花糕交给了醉香阁的中间人,匆忙惶恐之间,记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两人说的确凿有力,表现的十分无辜害怕,念他们少年不懂事,又怕损毁清风堂学堂名声,柳旭卫才下令释放他们。
“可是,你们说谎了。该不是以为,我们府衙的捕快只听信片面之词?不会对疑点彻查到底?”洛纤还以坚定的目光,逼近俞子铭,反过来质问他。
俞子铭嘴唇微微颤抖,没有立刻反驳,眉头紧蹙,看来是在思考如何应付过去,可惜他的同伴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被洛纤的话语一刺激,当即跪下求饶。
“捕快大人饶了我,我还想继续留在清风学堂,他日还要考取功名。否则,我爹会打死我的。”张皓吓得浑身哆嗦,不是畏惧刑罚,而是自小被严格的家教教出了阴影,生怕事发,被他家中爹娘知道,会把他活活打死。
曾经的御前侍卫长,出了名的忠臣,假如知道儿子涉嫌谋害南侍郎,绝对会大义灭亲。
“张皓,俞子铭,你们二人虽然以布衣身份入读清风学堂,生活节俭低调,但是我们查明了,张皓是隐退的御前侍卫长之子,俞子铭是江南富商俞大老板的儿子。”
洛纤道明两人身世,俞子铭脸色苍白,也无力地瘫坐在地,自知之前的谎言被揭穿了。
“你二人根本不缺银两,相反,在清风学堂勤俭节约,银两无处可用,便悄悄上醉香阁消遣。这才是你们跟醉香阁之间有了来往的缘起,而那位接收河西面堂子桂花糕的清莲姑娘,想必跟你们关系匪浅?”
洛纤直接道出了俞子铭、张皓跟醉香阁,跟清莲姑娘之间的真正关系,虽然只是推断之词,正中两人心事,竟把两人都震住了,纷纷跪下认错。
“我们去醉香阁,结缘清莲姑娘,都是一时糊涂。学堂里优秀的学子很多,临近国考,我们压力大,家里又给我们捎来家书,也是各种压迫之词。”
俞子铭还是更加冷静,不忘说明:“没错,我们并非收人钱财,当买手,我们是直接受到醉香阁清莲姑娘的委托买回桂花糕。之后,她们在桂花糕里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她们送去南侍郎府的桂花糕会把南侍郎毒死了,我们确实毫不知情。”
萧陵已在门外听了半天,把事情原委都听明白了,不禁暗自感叹:洛纤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去追查清风堂这两名学子的身世?当日看他们两人布衣打扮,看着也是怯怯的穷人模样,便对他们的说辞信以为真,不想毁了两名学子的前程,轻易放他们回去了。
萧陵推门入内,也插上一脚:“你们方才提到了‘她们’,给南侍郎府送去桂花糕的人,不是清莲?还有其他醉香阁的姑娘参与其中?”
俞子铭迟疑了会,张皓为了自保,豁出去:“是花涧!南侍郎垂涎于花涧美貌,发了好多次请柬邀她去府内私会,都被花涧拒绝。但是,我们那次送去的桂花糕,就是为花涧要去南侍郎府的手信。”
花涧果然牵涉其中,清莲只是一名普通的醉香阁女子,特别之处在于,清莲比菱花她们还要更早追随花涧。对花涧来说,清莲既是同乡姑娘,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花涧绝对不会杀人灭口,清莲还活在这个世上,只要找到清莲,花涧和南侍郎之死的关联,花涧和醉香阁背后的力量,也许都能昭然天下。
洛纤长舒口气,这才说出了这次召俞子铭和张皓来的真正用意。
“你们所说的谎言,除了你们是收人钱财的买手,还有一个重要的谎言,你们说匆匆交易,没有看清楚醉香阁收货人的面容。其实,清莲姑娘的美丽容貌,必定深深烙印在两位脑海中,心里面。”
洛纤一双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将俞子铭和张皓的心看穿,把这两名情窦初开的男子逼至无路可退,他们的谎言被拆穿,只能老老实实描述出记忆中清莲姑娘的容貌。
洛纤聆听着,提笔落笔,时而思量斟酌,清莲的画像很快就完成。
“按着这幅肖像画,下令通缉毒杀南侍郎的嫌疑者,清莲!”
洛纤临摹了好些清莲的画像,让几名正准备吃鸡喝酒的实习捕快们立刻出去搜寻清莲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