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些探子有消息了。” 范辙坐在连蕴对面,微微沉声道。
“虽然没有牵扯出官职相互的脉络,倒是发现了件蹊跷事。”
连蕴正在摆弄茶叶,闻言倒笑:“范卿的手下果然机灵,说来听听。”
“西南的各个县,在两年前都曾来过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都是由当地的官员接待的。” 范辙皱起眉头,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你猜,这人和我们的摄政王有何关系?” 连蕴早已见过大风大浪,还算平静。
“末将……不知。”
连蕴沉吟片刻,却见外面有人通报:“殿下,有人往府里送了封信。”
她打开一看,这信没有落款,但连蕴一眼就看出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当初,可是她手把手亲自教的。
看完这封信,连蕴的神色深起来。她抬头看了看范辙,对方正好也在看她。
“信上说,摄政王身份存疑。” 连蕴反复琢磨唇齿间这几个字,简直觉得天方夜谭。
“存疑?” 范辙也愣住了。
连蕴将信纸卷了起来,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那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连蕴起身,想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阵纠结,终是道:“去找沈佑。”
*
“你来了。” 沈佑带着几分酒气,有些好笑的看着走进来的连蕴,仰头又喝了几口酒。
连蕴顿住脚步,没想到见到他如此颓然。
“需不需要让下人端碗醒酒汤过来?”
沈佑哈哈大笑,抬起头问:“我为什么要醒酒?醉了……就不用管你们这堆破事了!”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手里还拿着那坛酒,笑嘻嘻地凑过来,小声道:“但是不能让我母亲知道,她不喜欢我喝酒。”
言罢,他又失落起来,退开摆了摆手:“也罢,她许久都不管了。”
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低低的呜咽,沈佑捂着额头,跌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连蕴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小声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管你了?”
沈佑的动作顿住。
过了许久,他哑着声音道:“因为......她再也管不了我了。”
连蕴心里猛的一惊。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沈佑却不想再说话,随意躺了下来,闭上眼,眼底还有一团乌青。
“连蕴,我没赶过你,这次……先走吧。” 说话的声音又轻又低,微微颤抖。
沈佑当初是怎样的没心没肺,如今缩在角落不愿多言的模样,连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况且,她隐约有了个猜想。
沈氏呼风唤雨多年,与之前判若两人,或许不是因为人的善变。
回府的路上,又飘起了雪。公主府的马车前挂着华灯,宫铃叮叮作响,暖黄的灯晕开周围的夜色。连蕴坐在车里,心里仍缠着不少疑惑,正抱着暖炉兀自皱眉。
突然,远处传来了钟声,在夜色里低沉地排开。
车里传来一声闷响。
连蕴睁大眼睛,盯着地上滚落的手炉怔住。
这是皇城的丧钟。
这时,车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蹄声,有女官拦住连蕴的马车,高声道:“国君薨逝,请五皇女即刻回宫!”
连蕴攥紧手,这一去,倒一眼看出是不归路。
国君仙逝,她少了一层最正统的保障。
刚寻到些沈氏的疑点,却根本来不及去查证,这让她毫无喘息的机会,不免太倒霉了。
连蕴命车夫全速赶回皇城,却悄悄吩咐随从在中途找个机会去寻范辙。
一进宫门,却不见任何白素。
倒是来回的守卫成倍的增长,都快把未央宫围起来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御林军,而是身披重甲的羽卫,一般只出现在战场作为精锐部队。
连蕴暗道不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氏这么不择手段。
国君或许还活着。连蕴皱眉,既然如此,沈氏之前隐忍了这么久,为何现在如此按捺不住?
好在范辙紧跟着赶到。
连蕴看向他身后的甲兵,稍微松了一口气,道:“小心行事,随机应变。”
范辙虽然赶到,但面色比以往都要严峻。
“殿下,这沈氏若真借国丧来引你进宫,怕是要动真格的了。眼下慕成礼的禁卫军都在皇城,再加上沈氏在宫里安插的人,我们……”
这时,沈氏出现在高楼上,仍是一身玄衣,高领。
连蕴抬头看着她,定了一会,了然似的笑了笑。
“尘埃未定。”
“五殿下,你携重兵进城,意欲何为啊?” 沈氏踏着步子下楼,也是撕破脸的缘故,语气自如。
“沈大人真是倒打一耙,眼下我也不追究,不如先让我去见母君一眼,权当尽忠尽孝。” 连蕴不把沈氏放在眼里的模样,就要往里闯。
沈氏轻笑一声:“五殿下带兵在宫里横冲直撞,来人,拿下。”
范辙的兵和围上来的人对峙着。
僵持之下,远处又赶来一队人。慕成礼来得倒是挺快。
“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连蕴笑。
“殿下冰雪聪明,何以发问?” 沈氏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却见眼前的女人又笑起来。
沈氏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沈大人,若是不留心看,倒看不出你原来手指关节分明。”
沈氏的眼瞳骤缩。
连蕴更加确信,越发镇静下来,看着他道:“你为何常年只穿高领,又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喜欢玩弄权术,全然不似当年赤子之心,为国为民?”
“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邪术,倒也奇了。” 连蕴抿嘴轻笑。
沈氏显然被激怒了,瞪着慕成礼:“成礼!还愣着做什么?”
“慕老将军先别急,你恩师的话固然重要,那也难敌狡诈小人偷梁换柱。据我所知,沈大人有一个同胞弟弟,两年前就死了。” 连蕴将视线移到沈氏的脸上。
慕成礼愣住了,言外之意……
他突然看向沈氏。
在外表上几乎无懈可击,除了数年未变的玄衣和高领。
“呵……可笑至极。” 沈氏回过神,勉强道,“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沈如君早就死了,如今竟有人有这种猜想,荒谬。”
“可敢验上一验?”
“放肆!”
连蕴觉得越发有意思,只道:“摄政王何必如此反应,只消找个太医把把脉,一切自然明了。” 连蕴又哦了一声,“虽然范辙将军久在战场,但也懂得黄岐之术,不如……”
“殿下,范将军听命于你,殿下可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 沈氏果然是多年的笑面虎,这种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
这时,慕成礼突然开口:“我也会切脉。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