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进副驾驶座的,只是看到陆亦晟做简单的动作都时不时颦眉,就知道他刚才着实摔得不轻。

“你这样……开车没事吧?”田恬恨不得打自己的嘴,明明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说出口的话怎么就……

陆亦晟看她还皱着一张笑脸,挑眉:“不然……你来?”

田恬一下垮下了脸,她不会开车!

不是不学,是不能!

从小做啥啥出色,学啥啥优秀的她,是个驾驶低能儿!

田恬还记得自己的驾驶教练,非常牛气的一个人,最后只差没有哭求自己不要出去说她跟他学过车!

陆亦晟是见过她去驾校的,不但见过,还被吓到过。

那是田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陆亦晟面瘫的脸上看到调色盘一样丰富的表情。

她那时候还不肯面对现实,他也着实不知道自己废到何种程度,然后她仅用了10分钟时间,在空无一片的小操场,把坐在副驾驶座的他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那会儿陆亦晟话就不多,但只是不爱说,不是不能说,很多经典的她都想抄下来学起来直男台词,他说起来是完全不费力。

所以,那也是田恬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费力的组织语言,然后在自己期待的小表情中,纠结地丢下一句:“放弃,是一种勇气。”

然后?

然后他落荒而逃。

再然后?

没有了!

从此她再没有碰过方向盘!

多年未见,就捅刀子!

他还是他!

田恬朝天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刚才的感动都喂了狗:“我敢开,你敢让我开么!”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撒谎。”

“所以,闭嘴。”

“哦。”陆亦晟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往田恬的手里塞了一个保温杯和一个还带着温热的饭团,“早饭。”

见田恬不吃,他自动补上一句,“黑豆豆浆。”

田恬哑然,她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喝豆浆,她喜欢奶茶,喜欢喝又贵又让人发胖的星冰乐,喜欢放很多糖浆很多奶,喜欢奶油拌着巧克力酱。

可惜,她没有吃不胖的体质。所以她要保持身材,必须非常注意,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借着豆浆解馋。

二十多岁的年纪最要面子,她不好意思说实话,就号称自己喜欢豆浆。

喝不下纯豆浆,所以有点味道的黑豆豆浆,红豆豆浆都成了所谓的她的爱。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那位纯白无瑕的前男友有一句名言,胖就是女人的错。

她的父母也赞同了。

因为胖代表不自律。而贪欲和放纵最浅显的表现,就是不自律。

她那时候还单纯,歪理听多了还觉得似乎蛮有道理。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懂得那不过是他自私的另一个表现。

她是他最好的展示品,所以需要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完美。

而她自诩聪明,却直到摔入地狱才看破。

清醒那天,她很是放纵的吃了一顿,伤了肠胃,从此再也没有发胖的烦恼。

田恬看着手中的豆浆,轻轻喝了一口。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喝过这个味道,现在才发现其实自己居然有点怀念。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这些小小的习惯,尽管都是骗人的喜好。

田恬微微垂下眼睑,盖住满眼的复杂,其实当初她甚至没有特别和他说过。

她也许是他那时候唯一的朋友,但他绝对不是她的。

她那时候性格开朗,亲和力强,绝对不缺朋友。

陆亦晟系好安全带,发现田恬还是没有动作,忍不住微微颦眉:“你不喜欢黑豆?”

“……”这是靠什么推测出的答案?

“你熬夜,会秃。”陆亦晟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搜索出黑豆的作用,递到她的面前,“你看。”

她不想看!田恬扭开杯盖一口气喝完豆浆:她错了,就不该让他张嘴说话。

见她一口气喝完,陆亦晟显然很开心,虽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眉眼都有些弯弯:“明天再给你带。”

“你今天几点来的?”田恬突然意识到什么,豆浆因为在保温杯里,感觉不到时间,但是饭团捂在怀里都已经微凉了,现在又不是冬天。

陆亦晟没有回答,别开视线,直接开车出发。

“陆亦晟?”田恬皱眉,觉得自己的口气像幼儿园的老师,但是偏偏,还挺管用,因为陆亦晟回答了——“六点。”

“六点?你昨天几点回家的?”田恬震惊,见他完全心虚的模样,突然又想到什么,“这双鞋子又是从哪儿拿到的?你昨天有睡觉么?”

陆亦晟拒绝对话,一副认真开车不能走神的模样。

因为他确实一晚没睡,送她回家后,他又开车回到Y大厦,然后去垃圾桶里找鞋。他需要鞋码。

回到家听沐可臻叨叨到了三点半,他又想起鞋的事儿,就给一个供货商朋友打电话,运用了一点儿关系走了人家的后门。

为了赶在她上班之前,他凌晨4点开车到郊区去仓库取货,地方有点儿远,纵然凌晨不堵车,一来一回加找货也用了两个小时。

等他到她家的时候,已经六点了。

“以后别这样了。”沉默了一会儿,田恬小声说道,“我会有负担感。”

“哦。”陆亦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受伤的眼神,“可你不吃早饭。”

这委委屈屈的声音是什么鬼!田恬有点头疼,这又是什么套路?

明明是只刺猬,装什么小奶狗!

偏生……还真特么有用,她好想报警,有人持美行凶!

“你胃不好,不能不吃早饭。”陆亦晟表情没变,声音也没变,依然透着一股委屈和坚持。

连这个也被他发现了?他那时候到底多关注她!田恬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以前就是个夜猫子,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比较贪睡,为了多赖几分钟床宁可牺牲早饭,到了公司又专注于工作,常常反应过来的时候,胃就抽疼。

她以为谁都不知道,没想到他居然发现了。

还记得那会儿,自己的办公桌上经常仍有拆开的饼干。现在想来,都是她跟他熟悉起来之后才发生的事儿。

亏她还一直以为是办公室同事分享的,没想到……

唯有一句又雷又俗到无法出口的话,可以准确的表现她现在的心情:她该拿他怎么办?

她是真的……有点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