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的事的人都认同了受害者有罪论。
而受害者自己,也在舆论的洗礼下,差点认同了。
那些年田恬在地狱般的黑暗中挣扎的,不过就是这比肉体的伤害更痛的自我厌恶。
她恨,恨父母不爱自己,却又伪装疼爱。
她恨,恨自己生了眼睛,却看不懂人性。
她恨,……
她真的好恨。
田恬永远不会忘记,陆亦晟一语不发地拽着自己,将她带走。
那天清晨的江风又冷又腥,扑到她脸上,刺刺发疼。
他握紧了手中的摄像头,痛斥:“连个局都看不出,你是傻的吗?”
她的目光黯下来了。
她更不会忘记,侥幸逃脱困境后的自己,得到的不是解释,不是道歉,更不是安慰,而是无止尽的诋毁和流言:
——“看不出长得这么水灵的清纯样,居然是个绿茶婊,不务正业,就想着走捷径。”
——“那个韦总年少多金,条件不要太好,怎么看上她了?”
——“男人嘛就看脸,小骚狐狸有手段呗。”
——“听说她还有男朋友,怎么这么不要脸?还敢爬别的男人的床?”
——“哟,你不知道嘛。现在的年轻女孩90%都是骑驴找马,拜金主义,手里吊着一个,看见条件好的,就像母狼闻着肉腥味往上扑,回头甩了现男友就是。”
……
田恬想逃,却感到难言的窒息。那些带着异样的目光,刻薄的词藻,像一把把小刀一样,将她的心凌迟得片片凋零。
临了,当杀人不见血的“刀”再徐徐落下时,她已经一点都没力气去辩驳,去解释,甚至,去愤怒了。
田恬在公司的立场变得十分微妙。
以前爱护她的同事甚至开始大胆地调戏她,认为她是容易下手的女人;
而网络上疯狂转发“陪酒门”断章取义的照片和对话截图更是以她为主角,将她的生活搅和得一团糟。
她没有得到救赎,在最困难的时候,田恬渴望的亲情、友情、爱情都给了她重重打击。
她的父母对她不信任,失望得都想断了亲属关系。
她的男友更是觉得她丢脸而提出分手,自以为是的说教几乎让她崩溃,而好友苏夕颜的安抚虽一时起到作用,但敏感聪慧的她还是察觉到了不妥……
当时,除了陆亦晟没有人相信她的无辜。
可即便陆亦晟坦言也并没让田恬的处境变好,反而更加不堪,尤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他逐渐暴露出来的深厚背景,更是让她在众人口中变成了心机女。
嫉妒让人心变得可怕,而利益则让人疯狂
退无可退的田恬鼓起勇气报了警,然而虽然表面上她洗脱了冤屈,但社会大环境并没有让她摆脱困境,她的处境依然难堪,为此她几次想到自杀。
可田恬到底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甘心命运的安排,但也无法再在戴着有色眼镜的大众目光下生活了。
输得一无所有的田恬,最终只能狼狈地离开了H市,躲到了偏远乡下,一躲就躲了七年。
田恬实在是想不通,她谨遵家训,本分做人,时时处处与人为善,并不曾嚣张傲慢与人结下梁子,究竟是谁,要这样害她?
可她最终得到的只有一份遥远的温暖,以及那时候的网警的力不从心。
没有规范的法律,没有给力的帮助,有的只是一颗渐渐沉底的心。
她远走他乡,吃了别人不能吃的苦,做了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她可以面不改色的面对各种无赖。
她最终在别人眼里的穷乡僻壤中一再创造奇迹。
从歧视到重视,田恬靠自己的努力和真诚,一点点改变了当地人对她这个外来者的看法。
她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努力去争,去学。
田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天才,她用百分之一的天分和百分之一百九十九的努力,真正得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创业者。
然后,一年半以前,田恬遇到了韦巍曦,陪酒门的另一个受害者,一样被所有人误会的人。
田恬来到村委会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脸色挺奇怪的。
“你们,集体生病了?”
“哎呀,大妹子,可不能随便说这话,不吉利,快呸呸呸。”
原来村里在前天夜里搬进来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那人是前天夜晚悄悄搬入了村子最里边的一所长年无人居住的空房里的,而且自打搬来到现在,都没人见过里面的人进出,但却总是传出敲敲打打的声音,而且总是在夜间有车辆进出,只是到今日早上似乎没了动静。
虽然村委对这新户入住是按规章办理了各种事宜,但村委里只有村书记一人见过这个住户。然而据村书记所知,这个来办理文件的人也并不是那位住户,而是一名法律顾问,带着镇级领导的盖章来的。
田恬奇怪,不就是个新户入住,有什么可奇怪的?
村委里有人说:“那人两天都没露过面,而且门窗紧闭,也没处理那房子周围的杂草。”
“可不就是。那房子半个月前就开始搞了,那车是一车一车的拉水泥,但我们瞅着这外边可是啥就没整。”
“这么古怪?”
“所以咱们屯里就想着派个代表过去瞅一眼,说起来是去道个喜,这一来么,也好瞧瞧到底是个啥人。”
“就是就是。要是那房子里是个逃犯啊,杀人犯的,咱们屯还不得慌兮兮?”
逃犯,杀人犯?亏他们想得出来,脑洞用不用这么大,逃犯还能大张旗鼓的搞装修?难不成是抢劫犯,抢了很多钱么?
田恬心里暗笑,但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农家人对这份担心也不无道理,看着这些你一言我一语的,只不过好像谁也不愿做这个先锋的样子,这也是他们刚才在争论的事情。
“陈爷爷,”田恬朝陈村长问道,“这人姓啥?”
陈村长朝一旁的书记使了个眼色,书记便转身翻了下村民信息登记册,“噢,他这个姓氏还蛮少见的,韦,伟大的伟去掉部首。”
韦?
田恬听到这个姓氏,心中不由得一震,没那么巧吧?
当田恬作为代表站在那新户门口的时候,她心里还一直惦念着,千万不要是他,可是谁知,这好的不灵坏的灵,开门的那一刹那,田恬只觉得眼前的这人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天地都在旋转了。
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和她的感受所差不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的左脸颊就传来一阵剧痛,口中也感觉到了一股腥味。
田恬紧握着双拳,肩膀微微**着,在后面不远的地方,那些拿着各种农具的村民正紧张兮兮的朝她这边关注着。
看到田恬一拳将那人揍倒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那人果真是什么恶人,纷纷冲了过来,但谁知,田恬却一脸笑容的转过身来对他们说:“没事,没事,这人我认识,欠了我钱,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欠钱不还?揍得好!”
“大妹子,要不我们帮你把这人拖到村委会那边去吧。”
“对,让他还钱。”
“各位大叔大伯大妈大婶!”见大家撸起袖子的那副架势,田恬心头一暖,说,“谢谢各位,不过这个是我个人的事情,他钱呢,已经还我了,只不过我一时气愤,冲动而已。大家不要紧张,没事!没事哈!”
听到她的话,有几人还有些不信,问田恬:“大妹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家伙真把钱还你了?”
“还了还了,大叔。没事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见田恬坚持,村民们也都只好带着各自的农具离开。临走时,陈村长还凑到田恬身边说:“大闺女,我可就在路口那等着,这小子要有什么不老实的,你大喊,我立马来。”
“嗯,好!”田恬朝陈村长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