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沐云从来没有这样心痛,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甚至从没有这样的后悔过,他并不是不想救谨楠,只是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代价,那么当初他也许绝对不会……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早就换下那身西装,随便的衣着让人很难发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雷沐云,飘散而下的点点雪花让他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街上有大批军警涌入池田会馆的方向。
雷沐云此时的目光变得越发烈然起来,他脑海中不断的盘桓着曾经的对话:
“你可以救她。”
“这是宿命呢。”
“你能救她。”
“是。”
“救她。”
“……”
“救她。”
“好。”
……
“她曾经说过,世间万物都是制衡的,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用同等的事物来交换。她决定以命换命……”
……
云泽你凭什么如此残忍,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在我刚明白自己的心时就擅自做出决定,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在随便的闯入我的生命中后再决然的离去。纵然你不喜欢这里,纵然你有夜鹰银次,但即便是拒绝,你也应该亲口告诉我,否则……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我该将自己已经捧出的心放在哪里,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雷沐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他在院子的门口停了下来,原本葱葱郁郁的竹子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的杵在那。风吹过,连‘沙沙’的响声都没有,整个院子死气沉沉的,一股将亡的感觉越演越烈,只是,天上飘扬的雪花却又如同精灵一样,给这里增添里一股轻灵的活气,就像,就像,对了……就像是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
雷沐云有些艰难而又急促的走进院子里面,在一棵大树下,他看到两个拥在一起的人,一白一黑的两人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庄重而又清丽,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微笑,像是在做着同一个梦想,又像是即将醒过来的前奏。
“玉……”雷沐云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也许在这两个人之间是容不下其他的吧,只是他有些不甘心,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就输了。纵然再不甘心,他也明白既然云泽选择夜鹰银次陪她永远在一起,那么自己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了,现在只求来生吧,云泽,来世给个机会,然我陪着你。
其实在雷沐云推门进来的时候,云泽并没有完全咽气,就连夜鹰银次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都已经不能动了而已,那时云泽的四肢没有了知觉,她知道自己体内的各个器官正在急剧的老化着,老化的速度极其迅速,只是一个意志让她硬撑着,因为她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和夜鹰银次同时化身成鬼,这分执着大概就是老天爷留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细长的十指没有了往日的灵气变得苍白而灰死,呼吸开始变的困难,嘴角的微笑已经僵硬,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模糊的视线只是对着一个方向,眼皮沉重直至挡住这人世最后的光亮,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有种幻觉,好像眼前如烈火般在燃烧着,似是鲜血要染红了整个世界……
眼角有一滴没有滑落的泪,被另外一滴水珠打落,两滴融合在一起的水珠晶莹剔透,整张苍白的脸顿时显得生机盎然,只是这转瞬即逝的璀璨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回忆着什么,忘却着什么,思念着什么,留恋着什么,希望着什么……
雷沐云只是半跪在两人面前,心像空了一样,现在他能做的大概就是什么也不做,让他们就这样在一起吧。突然,大门外的响声让他警觉的站起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个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是个男人,他身材中等并不算强壮,身着一身日本和服,他并不看雷沐云,只是盯着那樱花树下的两个人很久才吐出一口气,听不出是叹息还是舒气。
英国客轮顺利的离开上海驶往香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日本的军方势力赶到了码头,只可惜为时已晚……与此同时在长三码头上还有一艘正准备驶往日本的商船,说是商船却几乎没什么人,船上的独立仓库内有一个奇怪的大箱子,散发出阵阵寒气冰凉刺骨,押箱子的两个人带着军部特批的条子,微闭着眼睛一脸肃杀的坐在箱子的两边。
客轮的豪华房间里谨丝激动的声音响遍整个大厅,“你们快来看!姐姐有呼吸了!”
也就在同时日本商船迎着金红色的朝阳缓缓地离开上海,离开这个血雨腥风的十里洋场,离开这个纷杂迷乱的世界,驶向也许可以挽回些什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