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走远了。

姜母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姜醒一回头就看到她,吓了一跳:“妈,你干嘛呢。”

“你同学娃都那么大了。”

“哦,她结婚早。”

姜母看了看她,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回去的路上又催促一句:“国庆把人带回来看看啊,你也该定下来了。”

“妈,你别老催我这个。”

“不催,你会放心上?,”姜母埋怨,“我跟你爸年纪大了,顾不了你一辈子,你总要有个依靠,你姐从来不让人操心,你也学学,别老跟个孩子一样,妈说的话,你正经考虑一下。”

姜醒不想反驳什么,低头应:“知道了。”

这样过了一周,姜醒很不自在,恰好接到杂志社的电话,说旅游频道有一个采风活动,要去青岛,让她也跟着过去完成一些采写拍摄任务。姜醒终于找到理由定了回南安市的机票,谁知陈恕又接到新的项目,等不到她回来就要去河北。

虽然姜醒没说什么,但陈恕有点内疚,没能陪她过生日,准备了礼物要补送给她,没想到这一趟却见不上。等他从河北回来,她的生日都过去一个月了。

陈恕想了想,临走前去了七月书吧,想托孙瑜将礼物转交给姜醒。

陈恕去得晚,临近打烊,店里已经没客了。

他将来意说明,谁知孙瑜却不愿帮这个忙,而且言辞也不如从前客气和蔼。

陈恕再迟钝也感觉到孙瑜似乎不喜欢他跟姜醒在一起,因此也没有再请求,礼貌地告辞离开。

孙瑜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有点矛盾。坦白说,陈恕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很难让人讨厌,仔细想想,姜醒会喜爱他也不奇怪。

但人到了姜醒这个年龄,应该考虑的不只是喜不喜欢。

孙瑜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段感情的未来。

她吸了一口气,叫住陈恕。等他转过身,她说:“你到这边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讲。”

孙瑜请陈恕坐下,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态度与刚刚很不一样。

陈恕有点意外

孙瑜坐下来,说:“陈恕,你喜欢姜姜么?”

陈恕毫不犹豫地点头。

“有多喜欢?”

陈恕微愣了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想了一下,他认真讲:“很喜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

陈恕一顿。

“你不打算娶她?”

“不是。”陈恕立刻否认。他皱着眉,十分严肃。

孙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那你怎么想的?准备过几年娶她,三年?五年?”

没等他回答,孙瑜又说:“你知道姜姜多大了么?你了解她经历过什么吗?一段十年的感情,失败的结果,再加五年疗伤期,直到碰见你。她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了。不像你,刚刚读完书,事业才开始,可以全力打拼,遇到喜欢的人就谈一段不问结果的恋爱,圆不圆满不重要,能不能结婚更不算一回事。”

停了一下,她笑了笑,“对你来说,她漂亮,又愿意跟你在一起,虽然大了点,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失败了不过是增加一段经历而已,这几乎不花成本,所以也不担心是赔是赚。我知道,男人这么想很正常,但我们姜姜跟你不一样,她又傻又倔,前一段感情已经吃够了亏,再输一次,真赔不起。”

一番话说完,孙瑜认真看着陈恕,见他低着头坐在那,唇紧紧抿着。

她觉得,她说到了他的心里。

然而,等了一会,陈恕却抬起头,他的眼睛漆黑,看不到一点动摇的意思。

“可能你不相信,但我想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问我什么时候娶她,我现在的确不能回答,因为这不该是一个轻率的答案,而是承诺。你说的对,我刚出学校,一无所有,也许你认为我没有资格承诺什么,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除非……

“除非她不要我。”

孙瑜微微震住,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陈恕站起身:“今天的谈话只会让我更加努力,谢谢你,孙小姐。”

陈恕出了门,孙瑜仍在惊讶中,小西忽然探头探脑地跑出来,说了一句:“妈妈我去好德买个棒棒糖。”

等孙瑜回过神,哎了一声,小西已经出了门。

陈恕正往前走,身后一道声音喊:“陈叔叔——”

“小西?”陈恕停下来,小西一骨碌跑过来。

陈恕弯腰扶住他的小肩膀,“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帮你啊。”小西着急地说,“快一点,买个棒棒糖不能超过三分钟的,超过了妈妈要来抓我。”

“什么?”陈恕不明所以。

“礼物!礼物!”小西说,“给小姨的礼物啊,我帮你送,快给我。”

陈恕惊讶:“真的?你可以吗?”

“当然啦,我会藏好的,小姨一回来我就给她。”

陈恕想了一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那交给你了。”

小西重重点头,拍胸脯保证:“陈叔叔放心啦。”说完,扯扯他衣袖,“陈叔叔,我听不懂你们大人说话,但你说喜欢我小姨,我听到啦,谢谢你啊。”说完把盒子揣进裤兜里,往回跑了。

陈恕直起身,笑着看小西跑进店里。

他站了一会,看着七月书吧的玻璃门,想起上次分别和姜醒在这里亲吻,她给他买了四件套。

她那样温柔,对他那样好。

孙瑜说她又傻又倔,前一段感情已经吃够了亏,再输一次赔不起。

可他怎么舍得让她输?

姜醒八月十二号回到南安市,孙瑜开车带小西从游乐场过来,接姜醒一道回去。

小西许久没见姜醒,很粘她,坐在车上也不安分,一直抱着姜醒的胳膊。他一路唠到家,背账本似的把分开后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去哪里玩过啊,作业做到哪里了,跟张甜甜打过几次电话……

当然,小西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跟他小姨讲,可惜妈妈坐在前面,没办法讲悄悄话。但他不是笨小孩,想一个好办法出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到了店里,小西一边拉着姜醒,一边对后面的孙瑜说:“妈妈,小姨一定好饿了,你快煮面给她吃,我先带小姨去看我暑假作业,谢谢妈妈了!”

嘴甜总是有好处,一句“谢谢妈妈”就让孙瑜笑着接受了儿子的使唤。

孙瑜一进厨房,小西便将姜醒拽去了小书房。

姜醒以为小西真让她看作业,谁知小西神神秘秘地从书柜里面拿出小书包,跪在地板上摸了半天。

“不是看作业吗,你找什么呢?”

小西不理姜醒的问话,专心地在包里摸索,过了一会终于摸出一个长方形的红色小盒子,立刻跑过来。

“这是什么?”

“礼物。”小西把盒子塞她手里,小声说,“陈叔叔送给你的,是生日礼物哦。”

说完朝门口看一眼,有点担心地说,“你快点拆开看,不能让妈妈发现。”

姜醒看了看盒子上的英文,有点不相信,“真是陈叔叔给的?”

“是啦,快一点,看看是什么。”小西显得比她还要着急。

姜醒拆开盒子,小西凑近了,眼睛睁大:“喔,这个链子好好看!”

姜醒却皱起眉头,和她猜的一样,是条手链。这个牌子的手链都用这种大小的盒子装,以前沈泊安送过,她虽看不出这款的价格,但也知道不会很便宜。

姜醒盯着手链入神,小西发现了她的不对。

“咦,小姨,你不喜欢这个吗?”

“没有。”姜醒说,“我很喜欢。”

她虽这样说,却没有拿出来试戴,反而把盒子盖上了。

小西觉得很奇怪,还想再问,却听到敲门声。

孙瑜在外面喊:“姜姜,可以吃了。”

小西吓了一跳,忙小声说:“小姨快藏起来。”

姜醒将盒子放进了手袋,朝外面答了一声:“等会就来。”

外面没了动静,姜醒问小西:“陈叔叔什么时候来的?”

小西想了想才说:“前天下午。”

“他让你把这个给我,有没有说什么?”

小西摇摇头,很小声地给姜醒解释:“陈叔叔叫妈妈给你,妈妈不愿意,他们说了好多话,后来陈叔叔就走了,我去外面找他要的。”

姜醒一顿:“他们说了好多话?”

“嗯。”

“你听到了?说了什么?”

小西挠着脑袋回忆:“妈妈问陈叔叔喜不喜欢你,陈叔叔说喜欢,妈妈又问他多喜欢啊,陈叔叔说很喜欢……”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听不懂了,妈妈讲了好多我不明白的话,陈叔叔又讲了几句,后来陈叔叔就走了。”

小西说完看着姜醒,“小姨你不高兴啦?陈叔叔说喜欢你,你不高兴啊。”

姜醒揉揉小西脑袋:“很高兴,走吧,去吃东西。”

吃饭时,姜醒什么都没问,等到晚上便给陈恕打电话。陈恕似乎在吃东西,接通电话时声音瓮瓮的。

姜醒看了看墙上小钟,说:“现在才吃饭?”

“嗯,今天忙得有点晚了,刚刚吃完。”

姜醒皱了皱眉,有点担心:“不是胃不好么,别总是这样,身体要紧。”

“嗯,你别担心,只是今天晚了。”陈恕说,“你已经回来了吧。”

“回来了,我收到了礼物。”

“你喜欢么。”

“挺好看的。”姜醒摩挲着手里的红盒子,慢慢说,“但你没有必要送这个给我。”

陈恕一愣,“你不喜欢?”

“不是。”姜醒说,“我只是不在意这些,你不用刻意在这方面花钱。”

电话里静了一下。

“陈恕?”

“嗯。”那头人应了一声。

姜醒:“我讲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他顿了一下,说:“姜醒,我没有刻意花钱,我只是想选个你会喜欢的礼物,但我看了很多东西都不能确定,所以问了同事,她给我看了这个,说你肯定喜欢,所以我……”

他的声音低下去,末了只剩一句,“我没有刻意花钱。”

姜醒听懂了。

他其实在说,这跟钱没什么关系。

倘若这话是别人说,姜醒可能不大信,但到了陈恕这里,不知怎的,寥寥几句也显得极认真,没有一丝花言巧语的意味。

姜醒无话可说了。她在这头轻轻笑了,认输似的:“服了你了。”

那头陈恕听到她的笑声,心也松了。

姜醒说:“下次不要问别人了,反正你送的我都喜欢,不必纠结。”

“好。”一个字也能透出愉悦。

气氛转好之后,两人聊了一些别的,姜醒说起过两天去青岛的事,陈恕问她具体的行程,姜醒同他仔细说了一下。

陈恕想了想,说道:“那你比我早两天结束,我20号上午回来,刚好周六。”

“周六不加班是吗?”

“嗯,刚出完差,没有急事的话,不会安排我加班。”

姜醒哦了一声,心里有了打算,对陈恕说:“这样吧,我在青岛多待两天,19号下午我来秦皇岛找你,周末我们去北戴河玩,怎么样?”

她思路跳得太快,陈恕还有点跟不上:“你来找我?”

“对。”

“好。”陈恕的语速突然快了,“那我到时去车站接你。”

“嗯,如果你忙完就来接,没忙完就给我地址,我来找你。”

“好。”

两人说好了一切,竟都有点激动,好像明天就能见上一样。

人一旦有了期盼,连时间都过得飞快。

姜醒在青岛待了四天,完成了所有的采写拍摄任务,等其他记者离开后,她留在酒店把图文稿件整理完,发给了编辑,之后就没事了。想到要去海边,她出去逛了逛,给自己买了两件裙子,给陈恕买了大短裤。

姜醒乘坐十九号早上的高铁,青岛北到秦皇岛,历时5小时44分,中午十二点到站。

陈恕已经等在那了。

姜醒出了站,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他。

陈恕也在同一刻望见她,几步跑过来,接下她鼓囊囊的旅行包,挂到自己背上。

“累了吧。”

“还好。”姜醒抬头看他,发现他比一个月前黑了,也瘦了一点。

她低声问:“没好好吃饭?”

陈恕看了看她,说:“是你吧,你都瘦了。”

“说的好像你胖了似的。”姜醒微微踮脚,亲他一下,很快退开。

陈恕笑了一声,牵起姜醒的手,发现她手腕上戴了手链,是他送的那一条。

注意到他的视线,姜醒笑了:“好看么?”

“好看。”

姜醒:“你眼光好。”

陈恕:“你戴着好看。”

姜醒:“你嘴巴甜。”

“……”

陈恕接不上话,索性握住她的手:“走吧,去吃午饭。”

沿路牙走了一小段,他们去了一家看上去最干净的小饭店。姜醒的确饿了,点了四五个菜,陈恕又点了两个,最后都吃完了。

姜醒问:“你事情都做完了?”

“嗯,这两天赶着做了,上午刚好结束。”

“难怪累成这样,黑眼圈都出来了。”

“有么。”陈恕笑了笑,“我怎么没看出来。”

“嗯,黑成这样了,当然看不出来。”姜醒说完,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陈恕说:“下午没事了,你想今天去北戴河还是明早去?”

“那就今天去吧。”

两人回了一趟宾馆,拿上陈恕的行李就走了。

到了北戴河,时间还早,第一件事自然是找住处。北戴河最不缺的是家庭旅馆,便宜宽敞,老乡也热情。

他们选了离海最近的一家,因为是旺季,住客不少,只剩二楼最边上的一间家庭房,一天一百房费,在旺季不算贵了。

上了楼,陈恕开窗通气,姜醒从背包里翻出裙子和裤衩,喊陈恕。

“我买了这个,你比比看。”她捏起一件大短裤递给他。

陈恕比了比,说:“应该正好。”

“嗯。”姜醒从他手上拿回短裤,又拿起裙子,往卫生间走。

陈恕突然紧跟一步,伸手搂住她。

气温高,屋里还未开空调,他身上火一样烫。

“谢谢。”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姜醒耳垂一麻,身体颤了颤。她转过身,将头靠在他肩窝,只过了几秒,便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很热。”她说。

“我知道,等下就能开空调了。”他仍未松手,低缓地说,“我就抱一会。”

陈恕小小的愿望也没能满足,短暂地抱了几秒,听见了敲门声。

是旅店老板娘送热水上来了。

陈恕接过水壶,道了谢,一转身,姜醒已经进了卫生间。

姜醒将裙子和短裤都过水洗了一遍,晾到外面公用的阳台上。

陈恕开了空调,房间里慢慢凉了。外面太阳正烈,这个时间出去玩不会很舒服。

陈恕问姜醒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会。

姜醒本来没有感觉,他这么一问,倒真觉得有点累了,早上起得很早,又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不疲惫才怪。

她想了想,说:“行,我们先睡午觉,傍晚去海边。”

“好。”

“我先冲个澡。”姜醒往卫生间走。

大约十分钟后,浴室的水声停了,陈恕听到姜醒喊他。

“帮我拿一下毛巾和睡裙,在背包里。”顿了一下,加一句,“哦,还有**,黑色袋子里找。”

“好。”

姜醒的旅行包装得很满,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小袋子里,陈恕先拿出睡裙和毛巾,然后找到装**的小袋,打开一看,好多件,颜色样式都不同。他愣了一下,脸微热。

“找到了吗?”浴室传来姜醒的声音。

“找到了。”

陈恕快速取出一件,将袋子放好,正准备拉好背包拉链,忽然瞥见袋子旁边的黄色小盒。

盒子一半被压住,只露出上方的字母。

陈恕看了一眼,微怔。

那是一盒**,和之前用的是同一个牌子,但盒子不一样。

陈恕拿出盒子,看到下面的小字母:zero zero three……

他看到末尾,面皮一红,将它放回原处。

“姜醒?”陈恕敲了敲卫生间的门,等了一下,门开了。他看到姜醒湿淋淋的身体。

姜醒伸手,“给我。”

陈恕将衣服递进去。

门又关上。

过了一会,姜醒吹完了头发走出来,见陈恕坐在床边。

她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发呆呢。”

“你好了?”陈恕抬起头。

姜醒看了看他,说:“很热吗?你脸有点红。”

“还好。”陈恕移开视线,站起身说,“你先睡,我也去冲一下。”

陈恕洗了挺久,等他洗完出来,姜醒已经睡着了。他怕弄醒她,便在旁边的小**躺下了。昨晚睡眠不足,本应该很困,但他现在却没有睡意,凉水澡似乎不管用,尤其是她就睡在眼前,他只要看一眼,就觉得身体里的火又起来了。

这感觉挺熬人。陈恕背过身,盯着雪白墙壁,然而也不管用,满头满脑都是她刚刚湿漉漉的样子,很白,很美。

他起了反应。

房间里极安静,他听着姜醒淡淡的呼吸,身体越来越热。

闭上眼忍了许久,仍旧难以克制,在这空调房里硬生生憋出一头大汗。

他终于又转回来,望着她的侧脸,手伸进裤子里。他抿着唇,身体绷得快僵掉。

但只过了两秒,他就抽回了手。

对着她做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分了。

陈恕昏茫地想着,再也没有动一下。很久之后,他的呼吸渐渐平定。

姜醒一觉睡醒,已经不早了。

翻了个身,看到对面小**的男人。

他还在睡着。

姜醒看了一会,起身去洗漱。等她从卫生间里出来,发现陈恕已经醒了。

“吵醒你了?”

陈恕摇头说不是。

姜醒:“睡好了么。”

“嗯。”

陈恕起身走过来,姜醒说:“去洗脸吧,洗完我们去吃饭。”

“好。”

旅馆附近就有吃饭的地方,但东西不是很好吃,他们随便吃了点填饱肚子,就去了海边。

傍晚天气不热,风吹在身上很凉快。

陈恕穿着姜醒买的大短裤,露出长长一截腿。

他走在沙滩上,姜醒仔细看了几眼,觉得他的身材很好。她看惯他穿衬衣长裤,如今见他穿这样花哨的大裤衩,觉得别有味道。

陈恕捡了贝壳拿来给姜醒看。

姜醒看了一眼,说:“好小。”

陈恕说:“好像只有小的。”

“是么?以前我来的时候找到过一个大的。”姜醒伸手比给他看,“这么大。”

陈恕拉住她:“那再去找找。”

两人跟在一群孩子后边,一路沿着沙滩走,但找了很久也没看到像样的大贝壳,倒是找到一块大石头可以歇脚。

他们坐在石头上,姜醒捡了小石子往水里丢着玩。

陈恕问:“上次你在哪里找到的?”

姜醒想了想,说:“好像在老虎石那边。”

“那这里可能没有。”他笑了一下,又说,“也可能被人捡光了,你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毕业的时候,班上组织毕业旅行就是来这,原本沈泊安不让我来,但——”

话断了一下,隔了两秒,她慢慢说完,“我想来,就来了。”

她扔掉掌心最后一颗石子,转头看陈恕。

陈恕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这一瞬间,陈恕想起了孙瑜的话。

十年的感情,失败的结果,五年的疗伤期……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一会,姜醒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她低头,看见陈恕慢慢攥紧她。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但姜醒已经明白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顺势靠到他身上。

夕阳渐渐隐去,天色暗了。

回到旅馆,两人洗完澡躺在**看电视。其实并没有好看的节目,但这样靠在一张**就很好。

也许是因为下午睡过一觉,两人都不觉得困,一直看到很晚。

姜醒看了下时间,说:“不早了。”

陈恕嗯了一声,问:“那我关电视了?”

姜醒点头。

陈恕把电视关了。

姜醒伸了个懒腰,躺下来。

陈恕看着姜醒,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躺下来。

姜醒终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的视线挪过来,落在陈恕脸上。

“怎么了?”

陈恕摇摇头,又看了她一眼,也躺了下来。

姜醒说:“我关灯了。”

隔了两秒,听见一声“嗯。”

姜醒伸手摁了开关,灯灭了,房间陷入黑暗。

姜醒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几分钟,听见陈恕低咳了一声。

姜醒在黑暗中睁开眼。

夜晚寂静,遥远的地方传来两声狗吠,这一处除了彼此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声响。

陈恕的手握紧、松开,反复几次,终于开口:“你睡着了么?”

“没有。”姜醒立刻回答了他。

陈恕默了一下,说:“我也没有睡着。”

“我知道。”姜醒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她似乎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你……想做什么吗?”

姜醒平静地说:“我没什么想做的。”

他似乎有点失望,应了一声:“哦。”

“你呢?”她忽然问。

回答她的,是身边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她的手被握住了。他的手掌很热,掌心已经被汗浸湿了。明明开着空调,却好像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正这样想着,身边的人却忽然挪近,微一翻身,覆在她身上,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边。

“姜醒……”

“嗯?”

他却不再说话了,唇贴过来,最先亲的是她的下巴,接着往上移动,找对了唇的位置,轻轻地舔吻。

姜醒享受他的主动。

过了一会,陈恕的舌头闯进来,罕见的强势,姜醒一愣之间,唇齿已被攻占,再一愣,舌也沦陷。

呼吸交缠时,陈恕脱掉了姜醒的睡裙。他的手盖在她胸口,轻轻地握住。

姜醒身体微微绷住,伸手搂住陈恕的脖子,舌溜入他齿间,兴风作浪。

他紧贴着她,两人的心跳叠在一起,一声一声,全都乱掉。

……

灯亮了之后,再也没灭。

撕开的小袋不知何时从床边滑落,谁也没有看它一眼。

时间在他们的感知里失去了概念,似乎过得快,又似乎过得慢。

昏天黑地里,姜醒陷入混沌,仿佛被漩涡吞噬,再被扔出来,一次又一次,落不着地。将梦将醒之际,听到男人闷沉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

眼前是男人光裸的身体。

她的视线往上,看见他的脸庞。

他皱着眉,似乎也咬紧了牙关,汗水沿着面颊滚下,到下颚……

“陈恕……”她阖着眼,捏紧了手指,嗓子发哑。

陈恕贴到姜醒身上,搂住她,轻轻拨开她汗湿的额发,喊一声:“姜姜……”

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

姜醒掀了掀眼皮,忽略了陈恕亲昵的称呼,只往他身边拱了拱,算作回应。

两道温热的呼吸汇在一块,姜醒的脑袋贴进陈恕颈窝。

他更紧地搂抱她,再次唤她小名。

两个普通的字,到他喉中转一遭,换了个样,格外好听似的。

姜醒闭着眼回味。

半晌,心跳渐稳,呼吸也平了。

她舔舔发干的嘴唇,由衷地说:“你进步好大。”

陈恕轻咳一声,收下了这夸奖,但突然想起那个“zero zero three”,又沉吟几秒,颇认真地同姜醒说:“我感觉这次的更好。”

“什么更好?”

“安全套。”

姜醒愣了愣,转瞬笑出声。

“不但进步大,还识货了。”

陈恕有点尴尬,摸摸她的脸,没吱声。

姜醒越想越觉好玩,笑得不停。

陈恕不大自在了,轻轻说:“你别笑了。”

姜醒不听,恶作剧一般,一边笑一边说,“还要再试一个吗,我还有别的,嗯?”

陈恕捉住她作怪的手,讨饶地喊:“姜姜……”

姜醒收了手,笑得挺得意。陈恕低头亲了亲她额心,问:“你很累了吧。”

姜醒嗯一声。

陈恕说:“那快睡吧。”

“嗯。”

第二天两人醒得都晚,姜醒身上有些酸,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陈恕替她捏了捏腿,问:“还难受么?”

姜醒:“不难受了,比昨天好许多。”

“那今天想出去玩吗?”

姜醒想了想,说:“看看天气,太热了就晚点出去。”

“好。”

天公作美,恰巧是个多云天,没有太阳,外面凉爽很多,正是出门玩耍的好时机。

上午,姜醒和陈恕去了鸽子窝公园。

那里风景虽好,但游客不少,比较影响观景体验,不过他们既然已经去了,只好多待了一会,中午回来吃完东西,两人轻轻松松,沿着小街散步。

这里沿街都是小店铺,卖海产品的,纪念品的,比比皆是。

到了一个卖鱿鱼丝的小摊前,陈恕想起什么,说:“要不要买点给小西吃?”

姜醒说:“不用买这个,我以前给小西买过,他不爱吃。”说着指指旁边的饰品店说,“我们去那里看看,要不给他带两串贝壳项链吧。”

姜醒走进了店里,陈恕跟进去,见她真的挑起项链来,便提醒说:“小男孩应该不喜欢这些的。”

姜醒头也没抬,回答:“我知道。”

“那……”

“买来给他讨好女同学。”姜醒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他的副业就是干这个,你送项链他肯定高兴。”

“……”

陈恕无言以对,姜醒拎起两串给他看:“漂亮么?”

陈恕点头说漂亮。

姜醒又拎起另外两串问他。

陈恕也说漂亮。

姜醒又仔细看了看别的,发现每一个都很好看,各有各的特色,看了一会还是挑不出来,最后递给陈恕,“你来选吧。”

陈恕比较了一会,选定了两串,问老板价钱。

老板很慷慨,粗粗看了一眼,讲:“一串九块,两串十八块,算你十五了。”

陈恕给了钱,老板递了个塑料袋过来,陈恕将项链装好提在手里。

两人继续逛街,再往前走了走,看到有出租自行车的店。

姜醒想起以前跟齐珊珊骑双人自行车,突然起了兴,对陈恕说:“我们租个自行车骑骑吧。”

陈恕往店里看了看,发现有单人车、双人车,还有三人的,便问:“想骑哪一种?”

“双人的。”

陈恕过去跟老板谈了价钱,交好押金,推了一辆双人自行车过来。

姜醒说:“你在前面,我坐后面。”

“好。”陈恕在前面坐下,两脚撑稳,对姜醒说:“上来吧。”

姜醒坐上去,陈恕扶稳车头,踩上脚踏,车轮滚动。

街道上人多,陈恕慢慢地骑。

等转过弯,离开小街,上了沿海公路,陈恕骑得快了起来,姜醒在后头坐享其成,只有到了上坡的时候才出脚帮忙踩一踩。

车一路前行,海风跟着一路吹。

骑了很远之后,他们停下休息了一会,到傍晚才骑回去。

晚饭后,两人返回旅店,在楼下被旅店老板喊住,问他们要不要加入明天的山海关一日游。

姜醒和陈恕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了,他们早上已经订好了机票,是明天下午的,估计时间不够。

晚上,两人查好天气,讨论了一下,决定第二天清早起来去老虎石看日出,然后回来补个回笼觉,如果天不热,那么吃完饭再去海边玩玩水、散散步,下午收拾东西赶飞机。

行程定好之后,陈恕下楼向旅馆老板借了摩托车。

第二天清早,四点一刻的闹钟一响,两人都醒了,迅速地穿衣洗漱,带上备好的早餐面包和水出发了。

外面天还未大亮,街巷里很静,只看到几个同样早起看日出的人。不过那些人都是去鸽子窝。

作为观日出的最佳地点,鸽子窝是游客首选,姜醒正是想到这一点,才选择了不算热门的老虎石公园。

果然,比起鸽子窝的热闹,老虎石就显得冷清多了。到那里远远一看,只有零星几道人影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陈恕锁好摩托车,两人沿着架在石头上的木板路往前走,转了个弯,找到一块视野很好的大石,并排坐下。

遥远的天边已经泛了红。

早晨温度低,风也不小。姜醒出门一向准备充分,去青岛时带了件外套,现在刚好穿上了,但陈恕这趟只带了衬衣,虽然是长袖的,但在阴凉的早晨还是有点单薄。

姜醒看了看他,问:“你冷不冷?”

陈恕摇摇头:“不冷。”

姜醒摸摸他的手,还好,温温的。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了陪伴的人,等待的过程变得愉悦轻松。两人靠在一块儿,拉拉杂杂聊了一些话,再抬眼时,就看到红日已经冒出头了。

他们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变得明亮、温暖、耀眼。光芒笼在海面,也罩在他们身上。

这一方小小世界美丽非常。

风裹着浪声,还有远处木头广场上几位游客的欢呼声,一齐飘过来。

姜醒眯眼望向远方,天高,海阔,太阳挂在那。

一切都如新生一般。

陈恕站起身,往后猛跑几步,上了木桥,站定。

姜醒的背影和日出一齐定在取景框里。

她坐在石上看日出。

他站在桥上看她。

几秒之后,拇指一点,画面定格。

姜醒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陈恕朝她走来。

姜醒站起身,手臂一张,陈恕上前,抱住了她。

下午五点,飞机抵达南安市。姜醒和陈恕从机场出来,打车回去,到陈恕住处已经过了六点。

八月末的天气仍然很炎热,两人爬上楼后都出了汗。

陈恕将阳台窗户打开,又去房间开窗开空调,换了换气,再关上窗户。

他叫姜醒先进房间:“你进去坐一会,我收拾一下。”

姜醒说:“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陈恕说:“不用,你歇着。”

“没关系,两个人干活快一点。”姜醒一边卷衬衫袖子,一边往外走。

陈恕见她坚持,就没有再说。

屋里有一阵没住人,桌椅积了灰尘,地板也要重新拖一遍。两人分工做事,陈恕拖地,姜醒擦桌子。等他们忙完之后,屋里就干净了。

陈恕下楼去买了几样菜,回来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三菜一汤。姜醒好久没吃他做的饭,一时胃口大开,不小心吃撑了,直到陈恕洗好碗,收拾了厨房,她还坐在餐桌前没动。

陈恕建议她起来走动一会,姜醒摆摆手拒绝:“不想起来,让我再坐一会,你先去洗澡。”

陈恕只好听她的,先去洗澡了。

过了大半个小时,姜醒感觉舒服了一点,去浴室冲完澡,顺手把自己的衣服洗了,然后进了房间。

陈恕在整理明天要带去公司的材料。

姜醒走过去看了看那一摞文件袋,说:“连着出两次远差,不会过两天又叫你出门吧。”

“应该不会。”陈恕将资料都装进公文包里,抬头笑了笑,“就是出差也没关系,会有奖励,可以多挣一点。”

姜醒微微一顿,看了他一会,说:“别太辛苦,身体要紧。”

“我知道,我身体很好。”陈恕走到床边,从床底拉出一个盒子。

姜醒走过去一看,是没拆封的吹风机。

陈恕打开盒子,取出电吹风插上电试了试,示意姜醒坐下。

他耐心地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响,姜醒默默坐着,安静了一会,喊:“陈恕。”

陈恕眼睛仍看着她的头发,问,“怎么了?”

姜醒组织好措辞,说:“你刚工作不久,其实不必太着急挣钱,可以慢慢来。”

陈恕的手上的动作停了,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后应道:“嗯。”

虽然他答应了,但姜醒不确定他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她还想说一些,但思考一会,又没说。他这么年轻,有上进心,有拼劲,很正常,也不是坏事,只是以后要多提醒他休息,别累垮才好。

吹完头发,他们闲下来了,在外待了很久,两人都有些疲惫,于是早早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陈恕叫了车,先送姜醒回去,之后再赶去公司上班,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八月的尾巴很快过去,转眼进入九月,前半月天气还很热,到了中旬开始转凉,下了几天小雨,二十号一过,便感觉夏天已经完全过去了。

这期间陈恕接了好几个案子,每天忙忙碌碌,偶尔有时间,他会陪姜醒吃饭,这段时间他们只有一个周末是在一起过的,其余时候陈恕都在加班。

姜醒觉得,他好像比以前更忙了。

二十一号,林时来找姜醒,问她要不要回家过中秋,说到时可以一道走。

姜醒拒绝了。她知道林时已经在这定下工作,买了房,买了车,大有扎根之势。而且这个月他经常过来,目的性十分明显。

姜醒明着说了几次,都没有用,便随他去了。

只是,对待他的一切邀约,她一律拒绝。

过了几天,临近中秋,姜母打来电话催促姜醒回家过节,其实主要意图是想让她带男朋友回去见见。

姜醒敷衍了两次,只说陈恕工作忙,中秋节没有假,要加班出差,谁料姜母又提议国庆节,姜醒没法打消她的念头,只好想了一个最不能反驳的借口,说已经定好了国庆节先去男方那边见家长。

姜母一听这话,关注点立刻换了,不再介意她中秋回不去的事,忙着问对方家在哪里,得知在江西,便觉得有点远,但也没有讲什么,接着又叮嘱姜醒准备礼物,告诉她到时见了人家父母要注意哪些事情,怎样给对方家长留下好印象等等。

姜醒一一应下,难得的乖巧听话。

姜母心里舒坦了,第一次觉得小女儿终于长大了。想着想着,竟欣慰地红了眼睛。

姜醒听到电话那头的哽咽声,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妈,怎么了?”

“哎,没事,没事……”姜母揩了揩眼睛,百感交集地说,“妈高兴,姜姜,你现在听话了。”

姜醒一怔,没作声。

她捏着手机,感觉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似的。

姜母一高兴,话就更多了,絮絮叨叨,很多都是刚刚已经交代过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换作以往,姜醒已经烦躁地找借口挂电话了,但此刻她却傻傻站着,一动不动,安静地听完母亲的一通啰嗦。

姜母讲完话,发现电话里没动静,急忙“喂”了一声。

“妈。”姜醒回了一声。

姜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断线了呢,你都记住了吧,先跟人了解一下,看他父母比较喜欢什么,买礼物用心一点,还有,你们一号出门人肯定多,路上要注意,对了,到那边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打电话来问妈,知道吗?”

“嗯。”

除了答应,没有别的回答。

挂了电话,姜醒坐下想了一会,几分钟后,她拿起手机拨通陈恕的电话。

原本只是一个谎言,但她现在想让它成真。

或许是累积的愧疚到了难以逾越的点,又或许是已经意识到没有退路,姜醒开始切实地思考和行动,希望找到一条路,能使亲人安心,也能使这份感情得以存续。

电话打通了,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姜姜?”

姜醒说:“是我,陈恕,你还在加班么。”

“对,我还在赶图。”陈恕顿了一下,说,“对不起,不能陪你……”

姜醒立刻说:“没关系,我只是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中秋放假吗?”

“嗯,和国庆连在一起应该有四五天。”

“那你有安排吗?”

陈恕愣了一下,说:“假期安排?”

姜醒:“对。”

陈恕说:“还没有想过,怎么了,你想出去玩吗?”

“不是。”姜醒说,“我想去你家。”

陈恕一愣:“老家?”

“对。”话说出口,竟有些紧张,“……你愿意带我去吗?”

听筒里很安静。

姜醒捏着抱枕一角,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她突然觉得太鲁莽了。

也许他还没准备好,也许他想的和她不一样。这样贸然提出来,会带给他压力。

她想了想,说:“陈恕,我只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

“姜姜,”陈恕突然打断她,“没有不方便,你想哪天走?”

“十月一号,行么?”

陈恕没有犹豫地说:“行。”

几句话就谈妥了,姜醒松了口气,感觉心里舒服了。一来,谎言销掉了;二来,陈恕愿意带她回家,这本身就令人高兴。

至于到他家会遇到怎样的问题,那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她想,不管怎样,都不会比她的父母更难说服。

姜醒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哪料突然横生枝节。

中秋节那天,姜梦带着姜母来了南安市,事先并没有通知姜醒。

接到电话时,姜醒正在跟陈恕吃晚饭,听说她们已经到了书吧,惊得一愣,差点碰落汤勺。

陈恕忙问:“怎么了?”

姜醒稳了稳心神,没有瞒他,说:“我妈和我姐过来了,我现在得回去。”

陈恕微怔了下,很快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不是还要加班么,别耽误了。”

“没关系,晚上回去再做。”

姜醒没再拒绝。接到电话那一瞬,她的确有些心慌意乱,但很快缓过来了。

原本打算先见陈恕家人,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躲不过的事,早面对也好。

出租车行驶了半个钟头,在七月书吧门口停下。

下车后,姜醒问陈恕:“你要进去吗?”

陈恕点点头。

姜醒看了他一会,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

“走吧。”

姜醒带陈恕进了店里,没想到不只姜母和姜梦在,林时也来了。他们正坐在那聊天,孙瑜在一旁陪着。

姜醒来不及多想,姜梦已经看到了她。

“姜姜!”

姜梦一开口,其他人都看过来,孙瑜原本正笑着说话,抬头看到陈恕和姜醒一道出现,面色一滞,惊得站了起来。孙瑜想过姜醒会把陈恕介绍给家里人,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竟然现在就把人带来了。

这么有勇气,一看就没过脑子想,这不是作死嘛。

孙瑜心急火燎,赶忙朝姜醒使眼色,想提醒她千万要悠着点,别跟当初一样实诚,又跟家里人杠上,一下子闹个天翻地覆的。

无奈姜醒顾不上看她,径自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介绍了陈恕的身份。

姜母和姜梦对陈恕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觉得他面庞看起来虽然偏年轻了点,但长相周正,讲话也礼貌沉稳,挺踏实的样子,再加上姜醒看着也显小,两人这么一站,倒挺般配。

母女俩着实松了口气,有沈泊安那个前车之鉴在,她们一直很担心姜醒的眼光,深怕她又找个离谱的人。那天姜母挂了电话,把事情跟姜梦说了,母女两个一合计,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暂时先瞒着姜父,赶在姜醒去男方家之前过来看一眼。

不管怎么说,看过这第一眼,她们稍稍放了心,寻思着接下来几天再仔细考察一番,以免姜醒识人不清,以后又要吃亏。

孙瑜看这场面,跟着松了口气。看来姜醒学聪明了,不该说的还知道先瞒着。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林时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陈恕。

等她们又说了几句话,他走近一步,恰当地提醒姜醒,“姜姜,阿姨和小梦姐还没吃晚饭,不如先去吃饭吧。”

姜醒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立刻说:“妈,先吃饭吧。”

这时林时说:“我已经订好了位子,现在过去不晚。”

姜醒没想到他已经安排好了,当着家里人的面也不好拒绝,只能说好。

林时又同姜母说:“阿姨,那家是粤菜,很不错的。”

“好好好。”姜母心情不错,连连应声,都听他的安排。

孙瑜问起餐厅的名字,林时一讲,她便知道是哪家,也说那家不错,很好吃。

陈恕插不上话,默默站在一旁。

到了门外,林时对姜醒说:“我去取车,你看怎么安排好,阿姨是坐我的车还是……”

姜梦插话道,“这样吧,小时,我跟阿瑜坐你的车,妈和姜姜坐小陈的车。”

陈恕怔了一下,正要开口,姜醒已经抢先说:“姐,陈恕他没有……”话说一半,孙瑜突兀地开口打断了她,“哎,没开车来也不要紧,我载你们好了。”

说完也不给姜醒机会,掏出钥匙丢给她:“姜姜,快去取车。”

姜醒没辙,接过钥匙,临走前看了一眼陈恕,光线不好,没看清他的表情。

林时和姜醒一道去取车。

路上,姜醒同他道了声谢。林时边走边说:“没关系,我分内事。”

姜醒瞥他一眼,林时笑了笑,“别误会,我不否认对你有企图,但不至于在这事上图嘴上爽快,以我妈和阿姨的关系,我接待她们的确应该。”

姜醒没同他多说,开了车门坐进去,林时却走过来,一手扶住车门,弯腰看她:“男朋友不错。”

姜醒抬眼,等他后半句。

林时唇角一扬,低声说,“不过,我不觉得我会输给他。”

姜醒一言不发,伸手拉车门。

林时灵活地往后一让,隔着车窗朝她笑。

姜醒开车走了。

到了书吧门口,一行人分成两拨,姜母和姜梦上了林时的车。

那辆车一上路,孙瑜就过去瞪了姜醒一眼,也不叫陈恕上车,直接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姜醒打开车门,叫陈恕坐后面。

路上,陈恕明显感觉到孙瑜不高兴,想了想,开口说:“孙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孙瑜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我算发现了,你这个人话说得最好听。”

陈恕一僵。

姜醒皱了皱眉,制止孙瑜:“你别这么讲话。”

“那我怎么讲话?”孙瑜本来就不赞同她的做法,这下更有气了,“难道不是吗?他现在不是也就能讲讲话?其他的呢,一样都没有,还想学人家往丈母娘跟前凑,你再看林时,你这不是分分钟送上去让人碾压吗?你今天就不该带他来,要我说,你——”

“嗞——”一声,车子猛地停下。

姜醒开了车内灯。

孙瑜一怔,转头看到姜醒的表情。

姜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但孙瑜觉得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冰冷。

孙瑜愣了一愣,大约也觉得当着人家的面讲这种大实话多少显得刻薄了,便忍了忍,憋回了后面的话,讪讪地说了句:“我又没说错,真要见,现在这个时机也不适合呀……”

车子停了一会,姜醒一直没说话。

陈恕比她还要沉默,他僵着身体坐在后座,微低着头,姜醒从车内镜里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

到了餐厅,落座后开始点菜,林时坐在姜母旁边,跟她介绍哪些是招牌菜,哪些好评最多,孙瑜看着这一幕,瞥了一眼陈恕,心里叹了口气。

好在吃饭时气氛不错,姜母待陈恕也不算冷淡,偶尔问他几句,陈恕都仔细回答,语气恭敬认真。

姜醒中途去洗手间,孙瑜跟她一道去,见她脸色还没缓,便好声好气喊她:“姜姜,跟我生气呢。”

“没有。”姜醒低头洗手。

孙瑜叹了一声,说:“还说没有,看也不看我,你怪我说话狠,伤着你心上人了。”

姜醒转过头说:“本来是有点气,不过想想也没什么。”

孙瑜诧异。

姜醒说:“你不讲那些话,大概也会有人讲,我堵不住别人的嘴,也捂不了他的耳朵。”

顿了顿,她轻轻一笑,“这些都躲不过的,不过你放心,我这回会好好跟我妈讲,还有我爸,我慢慢说服他们,不会胡来。”

孙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认真的?”

姜醒嗯了一声。

孙瑜低头想了一会,摇摇头,说:“我看有些事你还是先瞒着,能拖就拖会,要是能等他条件好点再说,难度肯定也要小一些,你现在把他晾出来,实在没什么竞争力,你还是太急了。”

姜醒无奈地笑笑:“我不急,急的是我妈,我也想不到她们突然来了,迟早的事,没办法。”

孙瑜沉默了一会,在姜醒转身走时说了一句:“在车上我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我也看出来他对你认真,或许他也会为你努力,但这年头,怎么说呢,认真、努力这些东西……”

……顶个屁用啊,没人稀罕。

孙瑜没把这残忍的话说出口,但她听到姜醒回答:“我知道。”

我知道,他有多认真,多努力,你们都不在意。

他有多好,你们也不知道。

没关系,我在意,我知道。

包厢里,姜母正同陈恕讲话,问到他工作情况,得知他在这个事务所已经待了三年,但六月刚转正,便很奇怪,一问,得知他才毕业不久,更是震惊。

姜醒和孙瑜到了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就听里头传来姜母惊异的声音:“……六月才毕业的?那你多大了?”

姜醒伸出去的手一僵,落在门把上。

里头静了一下,接着听到陈恕的声音:“阿姨,我就快二十五岁了。”

门外,孙瑜扶额:坏了。这人坦诚得有点傻了,不会撒谎,好歹也四舍五入一下吧,还“就快”?

“就快”有什么用啊,再快也比人家闺女小了四五岁啊。

孙瑜正想着,姜醒突然开了门,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走进去坐下。

一屋人都看着她,面色各异,姜母和姜梦神色震惊,陈恕有些紧张,只有林时面不改色,平静地望着她。

姜母毕竟年纪在这,又看到大女儿姜梦朝她使了个眼色,心里波涛再大,现在也不可能当堂发难。再说,还有林时和孙瑜在呢。她硬生生压住情绪,勉强缓和了脸色,哦了一声,说:“那很年轻啊。”

这一句讲完,就没有别的话了。

这时孙瑜也坐下了,劝大家吃菜,试图缓和气氛。

到八点半,一顿饭总算吃完了。

临收尾时,林时赶在姜醒之前出去结账。

前台收银员问:“刷卡还是现金?”

林时正要拿皮夹,陈恕突然过来了。

“林先生,我来。” 他说了一声,便将卡递给收银员。

林时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说:“行,你来。”他笑得很随意,是那种不放在眼里的随意。

账结完,陈恕接过小票。

林时已经转身往包厢走了。

出了餐厅,姜梦说要去酒店,林时便打算送她们去,这时姜母说:“姜姜也跟我们一道去。”

林时说:“行,刚好坐三个人。”说着为她们打开了车门。

姜母和孙瑜道别,转身进了后座,像没听见那声“阿姨慢走”,倒是姜梦回过身跟陈恕说了声再见。

她们都上了车后,林时打开副驾的门,喊:“姜姜,走吧。”

姜醒走到陈恕跟前,握一下他的手,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晚上别熬太晚,我再找你。”

陈恕看着她,头点了一下。

车开走了,陈恕还站在原地。

一旁的孙瑜摇头叹气,走过来说:“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陈恕没说话。

孙瑜看他这样,没好气地说:“真是不好说你,说什么大实话?你不知道姜姜多大了?你都没到二十五岁,工作又刚转正,人家一听就觉得不靠谱了,更不要说,等姜姜父母知道你没房没车会怎么想了,姜姜压力比天大,你还傻成这样,撒个谎不会啊?”

陈恕的脸色有些差,最近连日的加班已经让他的身体有些疲惫了,但他依旧站得笔直。

“我不想骗人。”他说,“她是姜姜的母亲,我更不想骗她。”

他说话永远是那样的语气,分明是普通的话,但他说出口,总让人觉得那是难以撼动的信念。

孙瑜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又想起姜醒的话,心里竟有点发酸。

这两个人,都有点傻。

孙瑜想着想着,好像忘了自己的立场,竟试着帮他出起主意来。

“我多问一句,你别觉得我多事啊,”她对陈恕说,“你家里怎么样,父母能帮得上忙吗?要是能帮衬一点,让你能快点在这边定下来,哪怕是有个房子也好,姜姜那边也好跟她父母争取,你看呢?”

孙瑜期待陈恕的回答是肯定的,但等了很久,只看到陈恕摇了摇头。

“真帮不上吗?”她有点失望,又问了一遍,“一点也帮不上吗?”

陈恕低下了头,双手微微攥着。

“我没有父母。”

孙瑜一愣。

陈恕说:“我要回家了,孙小姐。”

他沿着街道往前走,走了一段,站在路边,有辆空出租车经过他身边停了一下,司机摇下窗问他走不走,他上了车。

陈恕坐出租车回家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家。在这个地方,他没有家。

严格说来,在别的地方也没有,要带姜醒回去的江西老家,也不能算是家了。

那里,没有什么人在等他。

一个也没有。

然而,此刻有一个人在陈恕租住的小区等着他。

陈恕的身影一出现,陈立冬就从小花坛边倏地站起来,冷不丁地出现在他面前。

“臭小子,你还晓得回来,老子都要饿扁了!”

陈恕在想事情,有点失神,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地皱了眉头:“你在这干什么?”

陈立冬“嘿”了一声,“怎么说话呢?叔来看你,你就这态度?”

陈恕不想同他多说,抬步就走。

陈立冬不依不饶地跟过来,一路絮叨个不停,一直跟到楼上。

陈恕开了门,陈立冬也要跟进去,陈恕将他一推:“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个月我已经打过账了!”

陈立冬一愣,不懂他怎么凶成这样,奇怪地说:“你小子这是吃炮子儿了,这炸得,怎么着,跟你女人吵架了?”

陈恕不回答,脸色很难看。

陈立冬肚子叫了一声,饿得实在难受了,只好暂时装模作样服软:“小树啊,叔真的快饿破肚皮了,不是这样真不会来找你,要不先吃饭再说?我保证,填饱肚子就走,绝不赖在这,行了吧?”

陈恕一言不发,拿出一张纸币给他,陈立冬伸手接过,陈恕进了屋,砰地关上了门。

陈立冬一震,猛踢了下门板:“喂!臭小子!”

里头没有动静,陈立冬忿忿地呸了一声,啐骂道:“一百块就想打发老子,当老子要饭吶!你个小混蛋,迟早逮着机会好好给拾掇一顿!”

陈立冬赶着吃饭,骂骂咧咧地走了,到楼下接到一个电话,烦躁无比地吼:“找老子干嘛?要不是你这痴呆货,老子会输光?现在好了,场子被砸了,老子要睡桥洞了,你他妈滚蛋!”

门外安静了,楼道里也安静。

屋里,陈恕抬手按了按眉心,双肩放松地在椅子上靠了一会。他没有进房间,也没有开客厅的电扇,天气很闷热,他身上、脸上的汗慢慢流了出来。

但他一直坐着,甚至没有抬手擦掉汗水。

很久之后,手机响了。

陈恕仿佛被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颤,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电话是秦淼打来的。

陈恕接通了,秦淼急急火火地问:“陈恕,那个图你赶完了吗,我跟你说,现在糟糕了,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明天根本就不可能交差,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下,我这个月奖金全归你,好不好?”

陈恕集中了一下精神,说:“我不要你的奖金,你发过来吧。”

秦淼松了一口气,愁苦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高兴地道:“就知道你够朋友,全靠你救命了啊,这次算我欠你的,改天帮你干活!”

这个电话让陈恕的思绪回到了正途,他意识到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也不该有任何一丝沮丧的情绪。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有多做事,才能更快地清掉那笔债。

然后他就可以攒钱了。

陈恕去浴室冲了冷水澡,洗完之后他就精神了,开始赶图。今天的工作不少,赶完自己那份,还要帮秦淼。

卧室的灯亮到深夜。

等所有事做完,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陈恕洗了把脸,拿手机定闹钟,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是姜醒发来的,时间是22:45,很短的两句话——

睡了么?没睡的话看到这个记得早点睡,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陈恕看完短信,心里一暖。

他想着姜醒说这句话的样子,又想起今天分别前她的笑,她还握了他的手,虽然很短暂,但他满足了。

陈恕将手机放下,关灯睡了。

第二天清早,不到六点半,姜醒就睁开了眼,记起自己是在酒店里。

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有一条短信,是陈恕今早回过来的:好,我等你电话。

后面打了括号,是一句解释:昨晚睡了。

姜醒看了一下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他现在应该在煮面,或者在小区外面的饺子馆吃早餐。再过一会,他就要去上班了。

姜醒默默看了一会,把手机放下,闭着眼。

她想起了昨天,心里有些闷。

昨晚,姜母说了很多话,有一大部分她都记不清原话了,但有一句到现在都很清晰——

“姜姜,别再伤我们的心了,妈受不住,你爸也受不住了。”

姜醒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她不可能就因为这些就放弃陈恕。

这一整天,姜母的脸色都不好,也不愿意同姜醒说话,虽然有姜梦在中间帮忙打圆场,但气氛还是很难看。

下午林时来了。

姜母的情绪总算好了一点,傍晚吃过饭,林时问她们要不要去附近广场走走。

姜梦也觉得去散散步挺好。

一路上,林时陪姜母聊天,话题不断。姜梦感觉到母亲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由松了口气,到姜醒身边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妈就是一时气急了,话说得不好听,你别真放在心上。”

姜醒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背影,说:“我知道。”

姐妹俩并排走着,姜梦想了想,又问:“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姜醒嗯了一声。

姜梦说:“看起来是不错,但还是挺出人意料,没想到会比你小了好几岁,妈说的都是老实话,确实不大合适。”

“可我觉得很合适。”姜醒说,“跟他在一起,我很舒服。”

“我知道。”姜梦说,“放心,反对你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就不站队了,我中立,行了吧。”

姜醒笑了笑:“你不能中立。”

“怎么?”

“姐,你得帮我。”

姜梦诧异地挑了挑眉,有点不相信地说:“真是奇了,姜姜,没记错的话,做姐妹这么多年,你还从没主动求我帮过忙。”

“是啊,现在求了,你答应么?”

姜梦摇头失笑:“我怎么帮啊。”

姜醒说:“帮我多讲讲话吧,我真不想看他们气坏身体。”

“可你总做惹他们生气的事儿。”

姜醒无奈:“姐,要是姐夫换在陈恕的位置上,你就能明白我了,有些时候,心不由己。”

姜梦却不认同这假设,说:“你姐夫要真换在这位置上,我估计都不会去接触他,更别提喜欢不喜欢了,哪来的心不由己?”

姜醒一愣。

姜梦说:“姜姜,咱俩从小就不一样,有些事我知道爸妈肯定不会赞同,那么我一开始就不会去做,但你呢,你不考虑这些,先做了再说,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直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左右为难,不是伤人,就是伤己,我看着都疼……”

顿了顿,她笑,“但我有时又羡慕你,羡慕你敢这样活。”

最终,姜梦说了一句:“你自己把握吧,爸妈那边,我看着说话。”

回到酒店,时间还早,姜醒给陈恕拨了个电话,响了一声,他就接了。

“陈恕。”

“姜姜,我在。”他的声音有点急。

姜醒心头一热:“你在哪呢。”

“刚出公司。”

姜醒哦了一声,听见他说:“我来找你好么?”

姜醒轻轻一笑:“别来找我了,你往家走,我也过去,在小区门口见。”

“好。”隔着话筒都能听出他的高兴。

姜醒没耽搁,给隔壁房间的姜梦发了条短信就出去了。

四十分钟后到了陈恕住的小区。

车一停,隔着车窗就看见保安亭旁站着个人。

看到他的那一眼,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也许是激动,也许是兴奋,也许是别的什么。

她不想去追究,很快下了车,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陈恕也看见了她,快步走来。

两人的距离急剧缩短,终于到了彼此眼前。

陈恕紧紧地抱住了姜醒。

几秒后,姜醒从他怀里挣出来,捧住他的脸,对着嘴唇亲上去。

陈恕没有躲避,扣紧她的腰。

门口路灯坏了一盏,剩下的那一盏孤独地照着,光线却不算暗,将紧拥的两个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好在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进出,小区保安也趴在亭子里打瞌睡,没有人打扰他们的亲吻。

气息交缠时,两人都生出一种感觉,恨不能令这一刻永久停下,再也没有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