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雪”失去了灵力支持,顿时像废铁一般跌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苏墨身上柔和的淡淡白光消失。

朝颜却分明听到化解那道剑气的同时苏墨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哼。

方才他曾给陈立渊输送大量灵力,元神长老这一剑又包含了这么高的修为,那么若无其事地化掉只怕并不是苏墨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何况之前他还从锁妖塔那个要命的地方进出多次。

苏墨笑盈盈抬眼,“长老,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元神长老神色中多了一丝慎重,将“卧雪”召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重莲宫主?”

众人哗然。

画颜师苏墨,集六界一切明媚风流的词汇与一身,被妖界追捧的如同天神的惊采绝艳的重莲宫主,就是眼前这个俊秀妖娆的年轻公子?

大家的眼睛亮瞎了。

苏墨淡淡瞟了朝颜一眼,眼里凉意分明,如一汪清泓秋水。

朝颜只有嘿嘿干笑,只盼着和苏墨和重莲宫的时候他不会进行打击报复。

却听苏墨道:“长老应该清楚,以面前这些人的实力,你们留不住我。”

朝颜心下汗颜,明明已经灵力透支了,还在这里逞强。

元神长老沉吟良久,淡淡道:“苏宫主要离开我等自然是拦不住,只是有关陈掌门的伤势,希望宫主能解释一二。”

“他中的是风化妖毒,长老不必忧心,只需保存好陈掌门的肉身即可。待一切结束,重莲宫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苏墨并未向他详细解释,牵了朝颜的手径直向山下走去。

夜色包裹着他修长柔美的背影,逐渐淡去。

元神长老淡淡吩咐:“把掌门安放到石室,取安魂玉来。”

他望着沉默的晚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喂,你怎么样?”朝颜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苏墨失去血色的唇。

真是,明明不行了还装的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苏墨闭目静静倚在树下,淡淡道:“伤得不轻。”

朝颜刚想说你开完玩笑吧,就见苏墨唇抿得异常的紧,朝颜瞬间心头一凉,来不及多做思考,扑过去握住苏墨微凉的手,简直快哭了:“你不会有事的,对吗?你不要吓我啊。”

苏墨只闭目不语。

朝颜执起他的手不断摇晃,竭力呼唤,一张俏脸吓得雪白:“你不能有事啊,喂,你听到没有?”

她今天真的是被吓坏了,苏墨真的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她就真的撑不住了。

他现在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不说话,她瞬间就慌了。

朝颜忽然很害怕,仿佛在深深恐惧某种东西,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一样东西。

苏墨静静倚着树,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精致的面孔在月光下反射着莹然的光泽。

朝颜靠近了一些,不禁觉得,这张脸生得真是好看,好看到令人心疼。

她忍不住抬手抚过苏墨的眉眼,凉薄而细腻的感觉……

“你够了没?”凉凉的声音响起,却含着一丝笑意。

苏墨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朝颜瞬间僵住,石化般僵在他面前,手指停在半空。

于是苏墨抬手轻柔的握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意我吗?”

那样勾人的笑

容,朝颜简直要醉了。

“你不可以有事。”朝颜收起眼中的柔和,含蓄的抽回了手。

陆子昂的身影在心中时隐时现,她不知道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

“我们现在去哪里?”朝颜抬头看了看月色,岔开了话题。

苏墨简直是无耻,这样吓她。

“天这么黑,你大概也没有心情回重莲宫,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可这附近哪有能睡觉的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朝颜环视着四周,不禁哀怨的叹气起来,眼下这地方是蜀山附近的一座荒山,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杂草树木,发育的也大多不太完全,一个个营养不良枝桠横斜的样子。

这地方,简直可以和她修炼的仆勾山相媲美了,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要命的是,从锁妖塔脱出不久,朝颜知道现在还是空发无力全身虚弱的状态,根本没有力气去寻路。

东边树丛中一阵飞鸟惊起的声音。

苏墨微微眯起眼,眸子里流光闪烁,道:“你修炼的地方那么贫瘠,怎么还会怕这条件艰苦?”

朝颜弯腰铺了块杂草在地上,皱了皱眉头坐了上去,惆怅的道:“当年是当年,当年我是棵树,如今可好,修成了人形反倒有诸多不便。”

说着还真有模有样的仰卧在上面,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瞧这寂静无声的夜空,喃喃道:“重莲宫的床应该比这要舒服吧?”

苏墨没有说话。

朝颜自顾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仆勾山上那株兰草修炼的怎么样了。从前我在的时候,他成天向我抒发他无穷无尽的忧虑。我就觉得吧,小孩子考虑那么多不好。你猜他说社么,他说倘若没一张像样的脸,到时候没有女孩子喜欢怎么办,”朝颜说着把拳头放在杂草上用力一锤,“他怎么总是那么多愁善感呢?”

苏墨依旧没有声音。

于是朝颜继续自我陶醉着:“等天亮了我想回仆勾山一趟,把我那两坛子桃花酿拿回来,”她眨巴着忧郁的眼睛,“希望没有被琮玉拿去送给别的姑娘做人情。”

苏墨忽然淡淡道:“出来吧,别藏着了。”

朝颜以为自己听错了,云里雾里愣愣道:“你怎么知道我把酒藏在哪里……”话音未落,东边那棵树梢上一阵轻微的**,有什么藏在树冠里抖了抖,之后树梢上直挺挺落下个小巧的人影来。

只听得“扑通”一声,想是那人一头栽进了膝盖高的草丛里,摔得甚是壮丽。

苏墨撩了雪白的一副衣摆施施然坐下,月下白衣,越发显得温润如玉,淡淡道:“听了这许久的墙角,你的确该下来歇会了。”

草丛里那位抬起摔得七荤八素的一张脸,抖了抖头发上的尘土,又对着地面撇嘴吐了几口,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朝颜看清那原来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只是此刻一张脸上满是尘土,微青的鼻子和气的发抖的嘴唇,以及身上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衣饰,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滑稽到了极点。

朝颜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但是立刻又憋住了。

那少女极其愤怒,指着她道:“笑什么笑?你从树上摔下来还未必比我好看。”

朝颜忍着笑道:“我想我即便是把自己弄到树上去也不会像你这样把自己摔得这么惨。”

那少女道:“我有什么办法,本来我藏的是很好的,绝对隐秘,”她朝一脸漠然的苏墨瞪了一眼,继续道,“要

不是刚才那群破鸟突然打了鸡血似的从我身旁冲了出去,他还不一定能发现我。”

她说话愤愤不平的样子,发髻上倒插着没抖掉的杂草随着她说话一颤一颤的,显得极为配合。

苏墨轻笑道:“那是因为你踢到了人家的鸟窝。”他笑盈盈抬眼,月光下的面容迷人到极致。

朝颜一听,笑得差点跌到地上去。

少女见苏墨终于出声,哀怨地凑了过去,热烈的从背后紧紧拥住了他,双手勾住了苏墨美瓷般的的脖子,呢喃道:“我好想你。”

朝颜直接跌倒在地,眼睛瞪得比弹珠还要大。

苏墨没有动弹,轻笑道:“说吧,又想要什么,我才不信你是真的想我。”

朝颜刚刚站起身,闻听这一句再一次跌倒。

少女纤细的指尖轻轻玩弄着苏墨的长发,心不在焉的道:“真的没有啦,是采碧姐姐她担心你,拜托我来打探一下消息罢了,”她笑的时候眉毛弯弯的,一双明眸甚是水灵,“我就说嘛,蜀山那些人还不敢对你做什么。”

那姿势,那神态,那语调,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而苏墨竟然毫无反抗。

苏墨挑眉,淡淡道:“那你一定从采碧那讹到了一样好东西。”

少女笑嘻嘻道:“什么都瞒不住你,不过是一条凤尾织祥裙罢了,”她说着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的道,“采碧真是越来越抠了,我向她讨的时候她犹豫了半天才肯拿出来给我。”

苏墨淡淡道:“那是我去年赏给她的,却白白便宜了你。”莹玉般的手指宠溺地抚了下少女小巧的鼻尖,忽皱了皱眉,轻笑道,“把自己弄成这样,快去换身衣服来。”

少女委屈的应了一声,道:“人家还不是为了看你。”说完松开苏墨站起身来,还不忘得意地瞪了朝颜一眼,这才走开了。

等她走远了,朝颜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扶着一旁的树干道:“原来那个妫娥不是你相好啊,我还以为……”

苏墨拢了拢泼墨般散披的长发,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什么?妫娥是我对头,刚才那个可是我亲妹妹。”

朝颜已经在方才多次颠覆了她的人生观,这次真的经受不住了,结结巴巴道:“真、真的?”

苏墨无奈的道:“真不知道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朝颜摊了摊手,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爱好八卦是他们仆勾山所有成员的共同特点和必备条件,每个人都以挖别人八卦为生。倘若有谁不挖别人八卦,必会遭到其他同类的猛烈进攻,之后这个遭到群攻的人复仇的唯一方式就是加入八卦的行列,以更猛烈的姿态。

所以渐渐地仆勾山发展到了全员八卦的程度,其中琮玉就是一个代表。

朝颜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这些天的事情在仆勾山被八卦成了几种版本。

不过无论是谁谁谁传出的哪种版本,都肯定不能被她所接受。

不过有关苏墨的八卦,她在回仆勾山的时候兴许还能传上一传,说不准还会有不小的收入。

朝颜在心底默默计算着,看到那个紫衣少女笑吟吟走了过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个狼狈的少女。

其实乍一看,她的眉眼还真有几分与苏墨相似,只不过在女孩子身上更多的表现为水灵、清丽、可人。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女孩子。

朝颜感到自惭形秽,只想把脑袋埋进脚下的三尺黄土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