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这就有点不厚道,难道十年后,百年后才给我们结吗?”
又一人应和道:“是,这结的有点儿少了……”
许微尘有点无力地低下了头,“是,有点少……”
后来这几人又说了什么,许微尘几乎没有听到,她的思绪早就飘到远处去了,想到陆羽被她拉到山上,看着那漫山的红,那种惊艳的神情,想到陆羽忽然回来,要给平安镇卖辣子……
想到陆羽和她订婚的场景,想到仓库从一个,屋顶漏水墙角漏风的状态,无人问津灰尘满满的状态,变成为一个拥有着上百工人的厂区,热热闹闹……
可这些日子即将成为过去了,因为马上到月底了,该给工人发工资了,而厂区的水电费也基本快到了,连交水电费的钱都没着落。
这一切的精彩和热闹,即将成为过去式了。
或者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早在五天前,因为过年的原因,陆羽就已经宣布全体工人放假,大家都回去过年了。
再来,就是结工资的时候。
可那时候也没有钱可以给他们发工资,那场景想想就……
美食节。
号称沙市十年内,最有意思的地方性节日,虽然这只是第二年,可是不管是平安镇也好,还是沙市其他村镇的人,甚至是沙市周边县市的人,都在讨论有关美食节的事儿。
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弯口就已经开始有商贩自主聚集。
自然一切还是以陆羽为主导,以平安镇的辣子为主导,在美食节最显眼人流最快最多的路口,依旧是郑三的炒子炒鸡为标地,美食节的上空和路的两侧,都挂着红火公司辣子酱的宣传语或者海报……
专门在不同的路段辟出五个档口,成为红火公司的辣子酱专卖档口。招牌挂上了,辣子酱还没有运过来。
陆羽正站在档口前,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其实这个场景,他想过很多次了,在平安镇,沙市,石市,全国各地甚至国外,都有红火公司的平安牌辣子酱档口或者柜台。
平安镇的辣子酱摆进各大超市的干净整齐的货架上……这个理想还没有实现,但至少可以摆在平安镇的档口,也挺好的。
只是,如果这场官司输了,以后所有这些也就不复存在了。
刘志成和胡小磊站在不远处,二人各自叼着烟,目光复杂地看着陆羽。
好一会儿,刘志成说,“你说我们怎么办?”
胡小磊说,“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收了人家的房子,再怎么说都是红火的叛徒了。”
刘志成更不用说了,是南俊在平安镇的分公司的股东。
但也只有刘志成知道,这个公司空有机械,什么都没做,根本就是套路陆羽来的。
“小磊,上了法庭你怎么说?”
“我肯定说,我就是南俊的技术员,这些辣子酱也都是南俊生产的。要不然怎样?难道我说我就是被南俊收走了?收了脏款?这房子怎么解释?经济犯罪,我要做牢的。”
“那你还是红火的股东呢。”
“红火都没有了,哪来的股东?”
胡小磊说完,又说,“你呢?”
“我没得选,我必须承认,那些辣子酱都是在我收购的,在我的管理下,在你胡小磊的带领下,由南俊产出的。”
“嗯,很好,很好……”
两个人互看了眼,然后忽然彼此呸了声,把不屑和嘲讽都集中在那一声呸中,然后各自扭头走了。
当天晚上,陆羽在浅窖里,在七彩灯光的照映下,他的脸很沉静,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微尘这时候正在家里,许正寿在堂屋坐了好一阵子了,“丫头,我不是打击你,种植户明天要大闹美食节,我怕你和陆羽是无法收场了呀,这美食节不办也罢,还是宣布取消吧。”
“这天下是有法律的,我们是结不了款,可以通知法律途径解决,我们去做牢也好,还是怎样也好,但是聚众闹事是犯法。”
“你跟种植户讲这些?他们都是老农民,人家一年到头的劳动,种地,就是为了弄点钱在手里,现在你们让他们白忙一场,就是你们的错。”
“以前没有陆羽,没有红火,大家种的辣子还不是卖不出去?还得给邻镇打工为生,现在折腾这么一番,不过是同样的结果而已,怎么就接受不了呢?”
“那能一样吗?能一样吗?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平安镇没有希望,平安镇的辣子也不出名。”
“逼死了陆羽,逼散了红火,平安镇的辣子照样完蛋!”
“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谁叫你们收了人家的辣子呢?那所有的货,压在自己手里那是不值钱,到了别人那里,就是值钱。”
“不讲理。”许微尘沉默了一会,又说,“真残忍,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平安镇的人会这么狠。”
“狠什么狠?这算狠?真正的狠人不是我们吧?”许正寿如此说。
“叔,美食节是必须要举办的,不可能停止。美食节意味着陆羽的掘起,意味着我们平安镇的辣子红红火火,意味着我们还在努力,没有放弃,所以不可能取消。如果有人闹事,我会报警的。”
“你,唉……”许正寿见劝不了,也是低头不语,那边厢,胆子小的许母听到他们的谈话,已经吓哭了。
许正寿忽然喊了句,“哭什么哭,不还有我呢?我许正寿是干啥的,我能让我一直护着的小辈儿出事?”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丫头,明天你们该忙儿啥,就忙儿啥,天塌下来,你叔我给你顶着。”
“叔……”许微尘的眼圈再次的红了,结巴着不知道说什么。
许正寿晃晃手,“早点睡着,明天见。”
许微尘没有去浅窖,她觉得陆羽可能很想自己呆一会儿。而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耒小春悄悄地回来了,这个时候她刚下飞机,在阔大的机场并没有接她的人,她穿着厚厚的皮草大衣,提着个很大的皮箱,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地走出机场。
回到雅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了,她站在阳台上,打开窗户,顶着冷风看向陆羽所在的平安镇的方向。
陆羽,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