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说:“连孝,你是比以前能干多了,不过……”说到这里却换了个话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华连孝说:“以后?当将军呗!”

小慧说:“想当将军啊,中国古代就有个好榜样,霍去病!”

华连孝说:“你想让我学他‘匈奴不灭,无以为家’?那我可学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滚出中国,我怕等到后来我们都变成老爷爷老奶奶了。”

小慧秀眉微蹙,说:“连孝,真要那么长时间吗?”

华连孝“嘿嘿”一笑:“我逗你的,鬼子的末日也快了,有美国朋友的大力帮助,也就是个两三年吧。”在他看来,只要有美国人撑腰,就有数不清的物资,就有胜利。

小慧这才舒了口气,问:“赶跑了**,你还在军队里吗?”

华连孝说:“是啊!有机会我要到强大的美国去学习,让中国军队变得和美国军队一样强大。”

小慧说:“没有自尊就不能自强,靠别人援助的国家成不了强国。你呀,嘴里动不动就是‘美国朋友’什么的,我们打**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可不是为了美国人,主要还是要靠自己。连孝,等赶走了鬼子,你也别在部队呆了,回家吧,把伯父留下的产业振兴起来。伯父实业救国的想法是对的,美国那么强大,还不是因为他们的产业发达?我们中国人能吃苦,人也不笨,只要有志气,好好干,就能把国家建设得和美国一样强大,谁也不敢再来欺负我们!”

小慧这番话深明大义,让华连孝又是惊讶又是惭愧,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小慧见他听劝,抿嘴一笑:“你把这个家业再兴旺起来,才对得起你名字里这个‘孝’字。这样的话,伯父能含笑九泉,伯母也就放心了。”

华连孝说:“阿妈放心了,你放不放心?”

小慧没说话,红着脸低下了头。

华连孝见她神态娇羞,心中一**,伸手向她纤腰搂去,说:“你不答应,我可有点不放心。”

小慧“咯咯”一笑,急忙躲开,逃到门外。

晚上,华连孝向父亲的灵位上香磕头,呈上了在密支那缴获的那柄军刀,籍慰父亲在天之灵。

华母见这柄军刀和家里原先藏着的那柄军刀相似,只是名字不同,她说:“竹崎义志、竹崎廉志,听来倒像是兄弟两个儿,真是作孽,他们的爹娘不知该有多伤心……”

华连孝说:“阿妈,你整天念菩萨经,把心肠都念糊涂了。**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个个死有余辜!”

华母说:“啊呀,你可别说亵渎菩萨的话,我这还不是将心比心嘛。我这一想起你们四兄弟,就心疼……”

华连孝问:“二哥和三哥最近有消息吗?”

华母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个孩子才能回到家里来。”

在山东台县的伪和平建国军第四**军司令部里,华连智正在和龚汝棠密谈。

在太平洋战场,日本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美军攻势如潮,势不可挡,今年2月占领了菲律宾马尼拉,3月占领了硫磺岛,4月又发起冲绳战役,一步一步逼近日本本土。在欧洲,苏联红军已经兵临柏林城下,纳粹德国的覆灭在即。

这些消息,他们都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而让龚汝棠心烦的还不仅于此。

1944年秋后,日军为了继续打通大陆交通线,主战场已经转至湖南、广西一带,兵力原已很薄弱的华北方面军,又被再次抽调部队,有些县城和据点不得已改由伪军守备,和平建国军第四**军控制的县城已经扩大到豫北、鲁西八县,横跨津浦铁**。地盘大了,这本是让龚汝棠高兴的事,但是,八**军和新四军从南北两个方向多**进军河南,刚被日军侵占不久的原国民党地区,很快又冒出了大批**党武装势力。现在,第四**军的四方都有**党军队的活动。**党的正规军、武工队、游击队、民兵到处渗透,蚕食地盘,在广大的农村无孔不入,原本由日本人承担的压力,现在全转加到第四**军身上。要对付**党,连日军都感吃力,更不要说第四**军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龚汝棠和张忠魁私下商议,日本人得罪不起,**党也得罪不起——就拿对面的阳山独立团来说,团长高克平经验丰富,治军严格,这是他们所熟知的,而政委华连信,心思慎密,做事踏实,也非泛泛之辈,此两人合作将独立团整得好生兴旺,那可不是好惹的。看来,惟有和**党达成一个互不侵犯的秘密协议,这样既可保存实力,对日方和共方也都好交代。

谁来牵这个线呢?龚汝棠想到了华连智。华连智被独立团释放后,回到第四**军司令部,和龚汝棠谈起**党“三三制”的民主政策和优待俘虏政策,言下十分赞赏。华连智和他互知根底,又是独立团政委的胞兄,让其出面和八**军接触最好不过。他当下便以第四**军司令部的名义将《青年日报》的记者华连智请过来“战地采访”。

华连智和龚汝棠密议后,也是心下戚戚,目前这局面,是该给自己留条后**了!他这种同病相怜之感,还在于龚汝棠对安宁的一片痴情却以悲剧收场,这使他产生了强烈共鸣。

身为司令,正值壮年的龚汝棠却未娶妻,这和那些妻妾成群的**形成鲜明对比。龚汝棠告诉华连智,他一直惦记着安宁,一点儿也不后悔当初放她的决定,在他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替代她。他还偷偷地说,安宁其实并没有死,而是逃跑成功了!死的是另一个和她一起逃走的女新四军。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她,相信总有等到她的一天。

这番话让华连智十分吃惊,大为感动,自忖对夏知秋的付出,还比不上龚汝棠。他认为龚汝棠情深义重,是个可靠的朋友。

经过此番密议,两人可谓彼此交心,华连智欣然答应下来,作为龚汝棠的私人代表暗中前往阳山根据地。

此时,高克平和华连信已率领独立团主力前往鲁中地区,阳山根据地的领导和华连智秘密见了面。

华连智过去就接触过**主义思想,因对时局不满一直对国民党政权存有芥蒂,被俘后一经弟弟连信的开导,耳闻目睹根据地的新气象,特别是华连信说的“中国之落后,不全在科技实业,更在于制度”,让他深为触动。他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既往历史,诚恳地表达了悔过之心,不久就被释放了。此次再去阳山,他已是迭经大变,行前扪心反省,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从容就义的夏知秋。他明白了夏知秋交给他那柄武士刀的意思,这是一种激励和鞭策!他不能再无动于衷,自甘沉沦!此去他将这柄刻有“竹崎武志”的武士刀带上,请根据地的领导捎带给华连信,再转交重庆的家人,以表心意:要以缴获敌人战刀的大哥为榜样。

很快,华连智就代表第四**军总司令龚汝棠和八**军达成口头上的互不侵犯协议:第四**军在津浦**上让出一条“走廊”,以利于河南、山东的八**军人员物资迅速通过;向八**军提供急缺的通讯器材、药物;向八**军及时通报日军的有关动向。作为交换条件,八**军不向第四**军的据点和县城发动军事进攻。

与八**军私下和谈并非是龚汝棠一时心血**。明眼人都看出了日本大势已去,日本占领当局的威信日渐低落,各地、各级伪政府和伪军中越来越多的官员和将领都开始主动向重庆方面暗送秋波,彼此暗中来往日益频繁,暗通**党的也不是没有。日方并非没有察觉,但只要不表面化,日本人对这种摇摆观望的态度也无可奈何。其实,日本人自己也在和重庆暗中沟通,以期早日体面地结束对华战争,这项工作一直由中国派遣军参谋长今井武夫少将负责。

在士气日益消沉的第四**军内部,也早有人和八**军游击队暗中接触。

驻扎白沟的新5团团长胡来喜就是其中之一。胡来喜和崔马狗原是同村老乡,又是金兰兄弟,一起在曾兆熊的暂7旅混饭吃,后来又跟着龚汝棠参加了和平建国第四**军。不同的是,三年前崔马狗在北陵据点反正,参加了八**军,他则一直呆在第四**军里,当上了龚汝棠的卫队连长。去年春天龚汝棠下乡视察防务,半道上突遭游击队袭击,那时龚汝棠一时大意,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胡来喜带着几个卫兵死命抵挡才救了他一命。龚汝棠感激胡来喜的救命之恩,提拔他当了营长,今年又提拔他当了新5团的团长,管辖白沟县城及周围十几个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