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韶华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收回被挽着的手。
特勒雅嘴角微微扬起,含笑娇怯怯道:“我今儿说了几句闹笑话,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可不要同我计较的。”
“王妃娘娘您抬举了,臣妇不敢。”俞韶华语气平静。
特勒雅拉了俞韶华的手,笑道:“姐姐你说,去了可要作什么呢,别不是什么弄墨念诗的,我又不会作诗作文的,可是个大俗人了。”
俞韶华浅浅一笑,也接了一句:“不过是趁着兴头胡念几句的。”
特勒雅的眉毛一扬,很快又娇笑道:“若说这些,我早在没入关前,就听着这满京都都是姐姐的盛名,姐姐这般才情,应是挑的人家多,我当以为姐姐是能做我嫂子的人呢,可是这个话不是呢?”
俞韶华心头一沉,特勒雅的声音可不低,清扫了一眼,好在周围的宫人早是遣退了的,特勒雅跟前儿的丫鬟也在远处侯着的,便是微微垂下眸子,福了半礼,恭声说了:“虽是王妃娘娘您随口作个取笑儿,只如今咱们都是该守着规矩的,方的话我可禁不起呢。”
这话一出,特勒雅也面上僵了一僵,忙虚扶了下把俞韶华,语气温和:“哎呦,罢罢罢,姐姐这般作什么,真真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咱们不必来这些虚礼的,今儿个大家伙都是在的,可别因我耽搁了,也该快些走了。”
俞韶华心头微微一松,再抬眼看过去时,特勒雅已领着人走了一段路了。
两人去了倒也不算晚的,宴席里坐的都是今儿个来的那些女眷,至于江皇后和段贵妃只是露了个脸就走了。
是已天抹了黑,俞韶华和裴大夫人才回了府,大约是乏了的,裴大夫人先回去歇着了,晚饭各在各屋里吃的。
近日,或是前头忙起来了,裴时初回来的愈发的晚了些,俞韶华在窗下呆坐着,如今倒是一时瞧不清了,特勒雅今儿的话有意无意虽有些难判,可若说是心直口快一时冒说的,俞韶华信不了。
其实她是有些不明的,特勒雅这般是为了什么?
不知坐了多久,只静夜的凉风一重重拂上身来,渐是有些冷了,俞韶华缓过神儿,抚了抚鬓边的空雕花的芙蓉玉步摇,随是起身。
俞韶华在桌前儿坐着,忽外间儿的帘子一阵响动,正想着是不是裴时初回来了,却见春媱端了盆子进来了。
春媱合下窗子,小声问着:“姑娘,可要梳洗,时候不早,先歇着罢?”
瞧了一眼外头,是夜色沉沉,只能借着房檐下的,几盏白玉兰花勾纹玉灯模糊的看一些,门前儿的人影儿,这时候,确是不好再等着了,俞韶华收回视线,先进了净房。
卸了头上的钗环,又换了中衣,才是出来,却回头瞧着桌前儿的人一愣,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跳晃的烛光漫在他身后,倒像是压着光,俞韶华拢了拢身上的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轻轻看过去,裴时初的眼下添了青色,脸上也带了一抹淡薄而倦怠。
“这个时候了,想着你大概也是没用饭的,叫她们还备着的,这会儿可让人进来?”俞韶华伸手提过桌上的茶壶,斟了一盏茶,递给了裴时初。
裴时初点点头,接过了茶碗,才吃了几口,温声道:“你日后少些在窗下坐着,天是冷了,你该是防着凉的,我这几日怕是要忙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不必一直等着我,多了也是要劳神儿的,早些歇着的。”
俞韶华顿了一顿,目光柔和,抬头看着裴时初,以往总是那副清肃的模样,倒是少瞧见他这般,浑身的疲惫,像是磨了一身儿精气神儿,甚是额头上微散下来的发缕。
俞韶华微微侧眸子,轻声道:“没什么劳神儿的,不过是多点一盏灯罢,总是能等着你回来的。”
裴时初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坐起身来,眼里也带着笑,语气却有些无奈道:“你总等着我,我必早点回来。”
裴时初的目光落在俞韶华身上,俞韶华梳着家常的发髻,头上沉重的钗环要已卸了,只着一支如意云纹簪子,青丝散在身后,烛光乱跳着,朦胧的暖色拢着半个肩,只瞧着人是身姿纤柔,面若春花。
大约是被盯得久了,俞韶华轻咳了一声儿,目光嗔怪的看了一眼裴时初,便又转开了头。
裴时初低声笑了笑,一本正经道:“往日要守着规矩的,如今是在瞧我媳妇儿。”
俞韶华红了红脸,挑着眉正要开口,忽听着外头的一阵的响动,原是几个丫鬟的手脚不慢,这会儿子也端着食盒,挑帘进来了。
留了东西,几个丫鬟躬身退下。
想着是晚膳,倒也没备些旁的,只是一盅燕窝薏米甜汤,和一点子清粥,以及一碟子招积鲍鱼盏和杏仁豆腐。
想来这几日总也是乏了的,裴时初挑着筷子也是进用了不少,俞韶华这里喝了两口稀粥,便是放了筷子,陪着一旁坐着。
“今儿个是同着母亲一块入了宫的。”俞韶华微微顿了一下,斟酌着语气把白日里的事儿说了。
默了一会儿,裴时初放下茶盏,神色略带了几分沉重,微微垂下眼睑,沉声道:“日后若是没了谁的召见,便是不要再去了。”
闻言,俞韶华轻轻蹙眉,面对裴时初的目光,露出了几分疑惑,两人四目相视,她心中的乱闪着,隐隐的升起些许不安。
裴时初牢牢地按住她的肩,提了桌上一侧的茶壶,斟了一盏茶,递了过去,低声道:“前头的人不安稳,怕是有些人要动…”说着语气一顿,又道:“或是之前收回的兵权,要再入手里了,这两日就是要定了。”
“那你也要…”俞韶华问了半句又停了话,依着裴时初的话,若是兵权再次入手,那这次的局势,裴家注定要入局,也是撤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