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的食堂一关门，秋果就麻溜地解下围裙，跑出去跟人打听石平英究竟在哪个部门工作。

很快，她也找到了答案。

只是那些人不仅告诉她石平英在哪里工作，还跟他说石平英前段时间失踪，回来以后人就哑巴了。

准备是跟哪个女的跑了，又被人家甩了，一时想不开毒哑了。

一句话从一个人嘴里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十个人嘴里传出来，极有可能就变了味道。

身为男儿身的石平英就这样也被人造谣了。

秋果钟意石平英，替他出气，一拳头上去把几个男人给打了。

那人指着秋果，打不过，溜之大吉。

从此，秋果在食堂也多了一个外号：猛女虎妞。

食堂里的同事，担心她受影响，上来劝她不要管石平英的事。

哪知道，秋果宁可连她们也骂，也要帮石平英出头。

时间久了，秋果也被人孤立了，但她一点也不介意，只要没有犯错误，领导也不能开除她。

只管安心打饭就可以了。

原来窗口，时不时微笑的姑娘，一时之间变成了冰冷的机器人，难免会让人避而远之。

这一天，石平英终于主动拿着饭盆走到她面前，轻声说：“请帮我打一点土豆和米饭。”

听见声音，秋果一抬头两人的目光，只是闪过一丝，又互相低下了头。

秋果没有想过石平英会主动找她，声音这样好听。掌勺的手都在不停地抖。

“稍等，够不够？”秋果一连挖了两大勺土豆牛肉，害怕他不够吃，又要舀，被石平英拦住了。

“不要犯错误。”石平英用铝盒盖住自己的饭，从饭盒底部抽出一张纸条交给秋果。

秋果一时也紧张得不得了，一把抓过塞在了裤兜里。

她在食堂这么出名，原以为石平英一定是注意到她了，纸条上会是情书。

可当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拆开纸条上，上面却写着：“谢谢你帮我，但下次不用了。”

秋果袖子一摸，哭起来，站起身对着石平英的背影大骂道：“石平英，你就是个孬种。”

石平英虎躯一震，停在原地，咬着牙，缓缓转过身。

“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说完，石平英含泪离开食堂，躲在无人处，默默地吃完自己饭，去干活了。

秋果从来没有想过，石平英连亲姐的人情都不想欠，又怎么会想她这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人情。

此后的数天，石平英都尽量避开秋果，但是秋果却偏要在他去打饭的那个点，结果同事的勺子帮他盛饭。

她就是要让他不敢面对她，就是要让他跟自己道歉。

因为她和石平英的那次冲突，此前的同事，又在劝她：“别挣扎了，你们俩不会有结果的。”

“不用你们管，我愿意！”

众人都说，秋果中毒了，在自找虐受。

很快这些事情，也传到了邓丰收、石建英的耳朵里。

邓丰收有点焦急，几次想开口，但石平英都不见面，就只有跟石秀英说。石建英呢，非但不帮弟弟说话，还在怪罪弟弟连累他被人指指点点。

都说血缘亲，但只有真正遇到事了，才知道哪些人是好人，哪些人是恶人。

石秀英知道直接去找平英，可能会刺激他，只有侧面了解了。

她特意把秋果叫出来，请她吃串串。

最近一段时间，石城流行起辣糊糊串串，很多人都拿它当零食吃。

秋果是北方人，自然也喜欢吃辣，就去了。

硕大的长桌上，两人面对面各自坐一条长板凳。

秋果知道石秀英要问什么，但她还生着石平英的气呢，什么也不愿意说。就只管低头吃土豆片、豆腐皮。

一串一串的串串下肚，秋果嘴巴像是被抹上了一层浓密的口红，辣得直哭。

石秀英轻轻拿出一张白净的手帕，递给她擦嘴，又给她倒了很多水。

吃饱喝足了，秋果就要走，石秀英却早已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说吧！你和我弟弟什么关系。”

眼看着走又走不开，躲又躲不掉，秋果妥协了。

“姐姐，这话，你应该去问他。我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什么关系？”

石秀英笑了，“看来，我这个不善言辞的弟弟的桃花出现了。”

秋果撇撇嘴，放弃傲娇的态度，低声道：“可能，他是我的桃花劫吧。”

“怎么说？”

“姐姐，平英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秋果问完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平英可能对这方面比较迟钝。”说完这句话，石秀英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石家的男男女女，除了建英，在这方面都迟钝。大概率是生活太苦了，脑袋里只有赚钱打工这一件事吧。

秋果有点失望，眼圈红了，盯着石秀英的眼睛说：“姐姐，你说就算是个木头人，看到我的付出也会有感触吧。平英他……”

这还是石秀英听到除了石家人，唯一一个这么叫平英的姑娘。

“我们家有四个兄弟姐妹，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喜欢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跟别人没有关系。”

石秀英很佩服她，这么小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懂得自己要什么。

看她半天不吱声，秋果又拉着石秀英的手说：“姐姐，你可以帮我的吧。”

石秀英摇摇头，遗憾地说：“帮不了。”

摸清楚了她的心思，谈话就算是结束了。石秀英又带着水果，去接石平英回家了。

太阳刚刚落山，山上有点冷，石平英从水房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一抬头看见石秀英，有点意外，但很快明白她来的用意。

“姐。”这一次，他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便没有做太多的交流。

中巴车上，姐弟俩坐在一起，石秀英说着外面的风景，他只是轻轻嗯，不说话。

石秀英清楚，他不喜欢秋果，也没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

地狱般的折磨，伤到他的心了。小时候建英、平英受伤，去医院还可以治疗。可平英现在心里的伤，石秀英不懂，试过很多次都很难化解。就只剩下沉默的陪伴。

到家后，让两人更崩溃的事，还是发生了。

此前给秀英说亲的媒人，又来了，还领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石平英就像是看到了瘟神，扭头就跑，石秀英连忙去追。

石平英还是一直跑，一直跑，直接跑到了黄河岸边。

三月的天，河道上还是即将融化的冰凌，却仿佛是刺进了人心，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