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弯下身的石秀英，邓丰收等不及，叮嘱石平英看家，就推出自行车，带着石秀英上医院了。
下班点，医院里人不多，急诊一个女大夫一看石秀英的样子，就觉得情况不太好。
她支开邓丰收和闲杂人等，轻轻按压石秀英的腹部，询问着，“这里疼吗？那里疼吗？”
石秀英疼得只剩下点头和摇头，疼得厉害了，眼泪就下来了。
这时，大夫才忽然发现，石秀英的裤子上全是血。
“不好，孕妇流血了。”
急诊科几个大夫，马上请产科大夫过来会诊处理。
经过了一夜的抢救，石秀英的命总算是保住了，病情稳定后便转进了住院部。
邓丰收也从未遇到这种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后怕。
石秀英筋疲力尽地躺在**，什么话也不想说。
病房里住了六个人，三个孕妇刚刚生了孩子，一个孕妇待产，一个孕妇也像石秀英一样，刚刚小产。
楼道里婴儿的啼哭声，产妇因疼痛的呻吟声，家属的聊天声交织在一起，让石秀英更觉得难受。
输完液，石秀英就让邓丰收找了一辆架子车，拉自己回了家。
石平英看到姐姐这样，心疼不已。
小鸡仔还小，邓丰收只好又问工友借了一点钱，指使石平英去市场上，捎一只活鸡回来。
石秀英躺在**，左右不是，很难受。
她怕邓丰收怪她，背过身去不说话。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竟然就这么意外地来了，又意外地走了。
邓丰收在这方面也迟钝，但是他知道，石秀英不想说话，那便由着她。
“秀英，你先睡一会儿。等一会儿饭好了，我再来叫你。”
他在门口站半天，也没见石秀英吱声，便默默地出去了。
矿区离市场不算太远，但是天色太晚，石平英转悠半天也没见到一个卖活鸡的。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正好和邓丰收撞了个满怀。
“姐夫……”
看着他的神情，邓丰收就什么都知道了。他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天色晚了，你今儿就先别回去了，去跟工友挤一晚上，明天再来。”
“嗯。”石平英乖顺地点头，一转身潸然泪下，他心疼得不得了。
上一次，他胳膊烫伤都哭了好久，姐姐这可是小产啊，他根本无法想象，姐姐得有多疼，多难过啊！
邓丰收把小米粥熬了一遍又一遍，到第三遍时，石秀英才算是清醒了许多。
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密密汗珠，邓丰收很心疼，轻轻用毛巾帮她擦拭。而后扶她起身，坐到**喂她喝小米粥。
不知是米粥熬得时间太久，口感不好，还是因为太痛了，石秀英一口把小米粥吐了出来。接着，便是号啕大哭。
这让邓丰收措手不及，他忙放下碗，轻轻问：“还是哪里不舒服么？不行，我们去医院！”
石秀英摇摇头，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来，又这么意外地走了。”
邓丰收将石秀英轻轻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没事，没事，这不怪你。”
“对不起……”
“我们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别太伤心了，也许是我们和孩子没有缘分。”
邓丰收也被石秀英的情绪带动了，难免也有难过，但再难过，哪能比得过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呢？
待石秀英情绪稳定了，邓丰收帮她擦拭手脚，盖好被子睡了。为了能让她睡一个好觉，邓丰收干脆直接睡到了地上。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温柔而静谧。
邓丰收看了看妻子，见她安安静静地，终于也放心睡着了。
天一亮，石秀英从睡梦中醒过来，轻轻下地，准备做早餐，倒是把邓丰收吓了一跳。
“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去。”邓丰收把她的手擦干净，将她撵出了厨房。
“我这不是担心你早晨上班饿肚子。放心吧，已经没大事了。”
石秀英边走边说，从没想到自己生了一场病，倒是让男人干起活来了。
“我请了半天假，不着急。”邓丰收安抚道，又说：“不许下地，听说小月子坐不好，后面也会出很多问题。我可不想你强撑着身体操持家。”
拗不过丈夫，石秀英只好乖乖躺回**，让邓丰收路过幸福照相馆的时候帮她请个假。
安顿好石秀英，邓丰收拉着石平英一起上市场了。
于淑珍是下午知道的，提着包袱就上来了。
邓丰收还在院子里杀鸡，于淑珍没好脾气地嘲讽他一句，“就一只鸡，能补回来多少？”遂进屋了。
一看到母亲来，石秀英就慌了。她忙起身，一头乌黑的长发，也起了油，顺肩膀滑下来。
“你瞅瞅你成什么样子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自己的月事正不正常都不知道？”
于淑珍像是打开了炮筒，一句接着一句的数落声落下来，听了让人头疼。
“妈，你来了，慧英怎么办。她上初中了，不能耽误功课。”
“用你操那个心呐。把你自己操心好了。”
于淑珍把石秀英换下来的脏衣服，都端到了外面清洗。大冷的天，就只用冷水洗，还专门让邓丰收看见。
“妈，您放着，我洗就可以了。”邓丰收手里还忙着拔毛呢，也不能直接换手。
“用不着！我大好的闺女，受这委屈！一个糊涂，两个都糊涂。没钱没人就别盖房！”于淑珍的哭腔都带出来了。
石秀英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让她迷糊的却是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伤心？
如果说她在意女儿，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为了弟弟，处处压榨自己。如果是为了抱孙子，以后也还可以有机会……
石秀英默默地听着于淑珍和邓丰收的聊天，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邓丰收是女婿，石秀英是女儿，女婿和弟弟之间，当然是弟弟贵重了。
石秀英生病，她这个当妈的不来看看，照顾小月子，传出去她丢人。但是来这矿区山上，她就照顾不上弟弟妹妹。
于淑珍是恨不能有三头六臂，什么事都能如意了。
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了，第二天，石秀英就让邓丰收送她回去了，临了还不忘把买来的那只鸡，多半给了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