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急匆匆回来，怎么嫁人了，就不认你弟弟妹妹和老妈了？”于淑珍心里是有怨气的，故意把炉子弄得特别吵。
叮铃咣当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
正是周末，建英、平英、慧英都在家。
两个弟弟抱着个电视看个没完，只有慧英心里清楚，如果不能好好学习，将来连下井的机会都没有。
“妈，您说什么呢。”石秀英接过她手里的炉钩子，麻利地搜大了炉火，把一锅鸡汤坐了上去。
石秀英担心母亲惦记她的小鸡仔，特意来之前，从市场上买了一只大土鸡。
石秀英从王琴那里学的，特意在鸡汤里给足了调料，但又不会满锅都是调料味。
鸡肉被切成了小块，放了土豆块和粉条进去，小火慢炖，这样谁都能吃上一口。
“妈，我不在家，您就尽量多使使建英。现在不做家务，等以后娶媳妇了，可怎么办？”
石秀英看着石建英长了这十几年，每次都是说一句，动一下，将来结婚了，如果还这么懒，只怕是日子过得不舒心。
她本是好意，奈何于淑珍总觉得石秀英是在责怪当年他抢了她的工作，而故意找茬。
“学什么学，建英整天下井，已经够辛苦的了，下班回家还要做饭呐。”于淑珍偏儿子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这将来娶了媳妇，媳妇不干活，还指望着男人干活呐。”于淑珍继续当闲话聊，压根没注意到石秀英脸上的情绪变化。
“您就惯着他吧。迟早也得在这上面吃亏。”
饭香味飘到了堂屋。
石建英、石平英两个人的肚子换着咕噜咕噜叫。
“平英，你饿了，去跟大姐要肉吃。”石建英故意戳了一下石平英的肚子，贼笑道。
“我不，二哥也饿了，二哥怎么不怎么去跟大姐要吃的。”石平英才不上他的当，不想当坏人。
“怕啥，反正一会儿就开饭了，还怕没我们俩的份儿呐。我就单纯怕你饿过劲儿了。”石建英耍心计，一副跟自己无关，不过是关心弟弟的样子。
好在，平英是个心知肚明的孩子，即便是哥哥说了，也无所谓。反正凡事太平处理就好。
“吃饭啦！建英、平英、慧英端饭。”鸡汤出锅了，石秀英吆喝着，给弟弟妹妹盛饭。
邓丰收接过饭铲，边做边说：“你去歇着吧，我来。”
临了，也还不忘支开于淑珍。这让于淑珍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
“姑爷还怪勤快的。”
“哪有，这饭从头到尾还是秀英做得多。我不过是劫了个劳动果实，搭把手而已。”
三个弟弟妹妹已经到跟前了，邓丰收像喂小鸡一样，依次把碗递给了他们。
所有人都坐稳了，鸡汤一上桌，建英就拿起了筷子，只差一点就夹到肉了，却又停手看了母亲于淑珍一眼。
“夹呀。你大姐做的，锅里还有。”于淑珍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有任何的不礼貌，只是觉得因为有邓丰收在，儿子吃饭都有顾虑了。
“哎，好。”石建英高兴了，但是第一块鸡肉还是夹给了母亲，紧接着给弟弟妹妹各夹了一块，最后才给自己夹。
“我儿长大了，懂得照顾弟弟妹妹了。”于淑珍忍不住夸赞，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去。
在邓丰收面前伪装懂事，这已经不是石建英第一次了，石秀英也懒得拆穿他，只管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似乎是没等到姐姐、姐夫的夸奖，石建英没话找话，“姐，你那养了多少只小鸡，居委会干部不会查你吗？”
“问过了，最近的政策允许的。你姐夫买了一百只，就怕有生病的。”
石秀英看了看身边的丈夫，笑着说。
“一百只，乖乖，这一只卖个五块钱，一百只就五百块了。”石建英别的本事没有，算账的本事，是比谁都厉害。
他眼睛直放光，不用想，他肯定动了小心思。
于淑珍也没有想到，养只鸡，竟然这么赚钱。“就数你姐心眼多。记得上交。”
石秀英看看邓丰收，有点尴尬。以前没结婚，她每个月的工资，只留几块钱，剩下的都上交。这结婚了，竟然还要上交。
“哎，好。我们以后每个月都给您二十块钱。”邓丰收不想让石秀英为难，直接答应了。
“丰收……”石秀英喊他。
“才二十块钱，还不够塞牙缝的。这一大家子。”于淑珍不满意。
“三十五。”邓丰收咬牙答应了。三十五是许多人一个月的收入，再多，他们的房子也盖不起来了。
邓丰收牢牢把握住底线，还尽可能地满足了岳母的心愿。
一家人的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
慧英一直低头吃米饭，连块肉也不舍得夹，小脸瘦得皮包骨。
石秀英特意用勺子挖了许多，放在她的碗里。
“大姐，我不要了。我吃饱了。”慧英的声音小小的，用手挡着碗口。
她观察了半天，大姐从坐下来一口还没吃呢，那鸡肉却已经见了底。
石慧英虽然不知道大姐婚后是不是能吃饱饭，但是也通过生物课，知道大姐结婚以后，就会有孩子，需要营养。
“大姐，你吃，将来好要个小宝宝。到时候别像我们似的，个子都长得不高。”石慧英莫名其妙地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惹得众人哈哈一笑。
石秀英脸都红了，摸着她的头，说：“你这都跟哪儿学的？”
“书上啊！大姐，我这个月考了第五名。再有两年，就可以考护校了。”石慧英是几个孩子中，学习成绩最好的，最懂事的。
“好。还是我们慧英最聪明。”石秀英夸赞，于淑珍撇了撇嘴角。
“建英、平英差哪里了？就偏着小的。”
“就是。我现在可是小组长了，手底下也管着几个人呢。”石建英不服气地拍拍胸脯。
平英则怯懦地小声地说：“我就是个小工人。不过，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有工资拿。小妹确实聪明。那生物那么难的一门课，她都学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