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西月跟铭家竟然有关联!
这消息在我脑海中如惊雷炸开。
我缓缓放下车帘,马车缓缓从铭家门前驶过,心中动**不安起来。
从容西月入南国以来,刺杀我身边的人开始。
让洛雁假意勾连南荣轩,再到栽赃洛皈尘入狱,不遗余力地拉我下水。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和白老与我说过的话,轮番在我脑海中回响!
“至于生意来往嘛,容西月产业下,有大部分粮商,在高价收购南国富户的粮食!”
“先生施政得当,南朝这一季粮食大丰收,国库充足,百姓也有余粮了,卖粮的百姓也多了起来,百姓得了银两,自然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茶啊,是今年茗家出的新茶,叫做甘露,紧俏得很呐!因为卖得好,产得少,以茗家那点儿库存,根本不够卖的。前段时间他们的东家,在南国四处走访富户,想要让他们腾出一部分土地,用来种这甘露茶,待到出茶时,铭家的东家会以高价收购此茶!想必,到明年,咱们就能饱尝这壶好茶了!”
······
线索一条条,在我脑海中串联起来。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切计谋,竟是如此缜密,严丝合缝的,几乎没有任何错漏!
心头好似被沉沉的阴雨压住一般,使我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呵!难怪······
打从一开始,他容西月入南朝,就不是单纯的为父报仇。
“回府!”隔着厚厚的车帘子,我冲元柏喊了一声。
随即,马车转了方向,继续行驶起来。
回到梧桐小筑,我翻出了近日来已阅过,或还未阅读的信件,仔细看过里面的内容,有好几封顾寒的信件,其中都提及了粮食的事情。
若不是方才见着符鬼,他鬼鬼祟祟进了铭家,我也不会注意到这其中的隐秘。
原来,早在两个月前,就有人陆续在蜀南大肆收购粮食!
顾寒这一月连发几封信函,信上都提及粮食之事,他信中说,蜀南不少富户看粮商给出的价钱纷纷高出市场价三成,不少富户减了府中库存。而我芜镇粮仓已然爆仓,他的意思是,如今蜀南连年丰收,百姓富足,用不了这许多存粮,问我是否可以卖出一大批粮食,换成银票,以谋往后发展。
看着案上排开的那一封封打开的信件,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飞快跳动起来。
我的眸光忽明忽暗,双手缓缓握紧成拳。
突然间洞察了容西月的全盘计划,我心中如波涛翻涌,翻江倒海。
小西皇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我心系他,时时关注他,又怎会发现他竟有如此算计?
我抬眸向窗外望去,院中那一方天空,无边雨丝潇潇落下!
我记忆中的容西月,那个往昔对我无微不至,温柔而璀璨的容西月,竟早就缓缓退去了一身温柔,变成了噬心之毒!
眸中缓缓升腾起雾气,窗外的雨丝渐渐迷蒙起来。
片刻之后,我眸中雾气方才散去,研好磨,笔尖探入其中吸饱了墨色,我奋笔疾书,一行行粗陋字迹,于我笔下落成!
字虽写得丑了些,意思不差就成!
书写完毕,我将笔置于枕山之上,小心拿起信纸,吹干上面的墨迹,将其折叠好,放入信封之中。
随后,再三交代元柏,势必要让暗人,将这封信完整无缺地交到顾寒手上。
元柏接过信件,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我愣愣地坐在桌案前,双臂环抱着自己,这即将入夏的阴雨天,竟阴冷如冬夜!
因着我拒绝给刘国公道歉,连着好几日都我在自己府中。
心里总压着容西月这块大石头,我便不得闲,每日朝臣们上朝时,我便醒来,再难睡下。
天还不曾大亮,我思及往日十三还在时,总早早地去院外练剑,我便也拾起被我懒怠了的太极拳,去院外耍过一套之后,天色才大亮。
烟柔和莲儿走了,若雪一人经营着锦绣阁,元柏又是个呆瓜,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他,他便能拿着木头削整整一日。
这院儿里少了做杂事的人,又不想出府去望月楼吃饭,我便踩着晨露,自去菜园子里摘了菜,在小厨房里做了早饭。
用过早饭,我先去偏院里查看了那几台织布机的工作状况,偏院里的两个伙计,已经将今日锦绣阁所需的丝绸装好了,只等锦绣阁来人将布匹运走。
见我过来,两个伙计朝我行了一礼之后,便继续忙活各自的事情。
我查看了几台水轮木头织布机,见它们工作状况良好,我便放心了,交代了两个伙计一些注意事项,便回到我那梧桐小筑。
左右无事,思及容西月,心中的痛又蔓延开来,我便又不可遏制地炼起丹来!
也不知上一回我给他的丹药,他有没有服用!
先前在宣政殿见他时,他面色苍白,看那状况是旧疾复发。
想到此处,我突然有些恨自己,如今,容西月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我竟还死性不改,想着他的旧疾复发与否。
这份爱,越是求而不得,反而愈加浓烈起来!
我想,我大概这辈子,都无法逃脱这情劫为我所设下的囚笼了。
只盼有朝一日,容西月能醒悟,相信我没有害他父亲,盼与他重修旧好,一生一世,再无波澜。
相互依靠,彼此温暖,了此一生!
锋利的匕首划破手腕处,一层痂叠一层新肉的皮肤,殷红的血顺着指尖缓缓递进药泥里······
忽然,身后的摆放着陈设的架子上,挂着的小铃铛发出了声响,我从恍惚中回神,侧首低眸向后瞧去。
只见一只小耗子,从隐在架子后的耗子洞里钻出来,长着几根长须的尖嘴,在地上嗅来嗅去,四只小爪子攀着椅子,爬上了我面前的书案。
它见我正瞧着它,仰起头冲我“吱吱”地叫了两声!
随后,它转过身,将背上背着的那个小竹筒对着我。我放下匕首,扯过一旁干净的布巾,简单地捆在左手腕伤口处。
我伸出两指,拎起那小耗子,将它身上的竹筒卸了下来,将它放在一旁的茶盘里。
茶盘里摆放着干净的茶水,几块糕点。小耗子被放入其中,鼻子对着那糕点嗅了嗅,那对小眼睛瞬间晶亮起来,小身子往那糕点上一扑,抱着整块儿糕点大快朵颐起来。
这小耗子,定是成精了,若是给它换张人皮,只怕混迹在人世间,也没人能识破它!
打开竹筒中的纸卷,上面画着三个小人,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我勾唇轻笑,大哥这暗庄也太逗了,竟将烟柔和莲儿化成了这个鬼样子,若是被莲儿见着,就她那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少不得骂一通了。
在洛皈尘的教导下,我已然识得这南国文字,只是不想南瑾瑜太松快,将那些担子分给我,便瞒下了此事。
是故,上官锦在京华城的暗庄,还在以画图的方式向我传递消息!
这幅三个小可爱的画儿,上面的另一个小人儿,看特征就是顾寒了。他们向我传递的消息,大意是,烟柔主仆已经到了蜀南,顾寒已将她们安顿好了!
洛皈尘想必很快也会到蜀南了,如此一来,烟柔他们兄妹就能团聚了,我心中也会安定不少。
扫开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我拿出笔墨,打算写一封回信给烟柔,告诉她洛皈尘的事。
虽说京华城离蜀南远,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必她大哥的事情她已经知晓了,正惶惶不安吧!我有必要给她回封信,告诉她他大哥在去蜀南的路上了。
摆好纸笔,看着干巴巴的砚台,我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那盏还没喝过的茶水上。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自己用嘛,哪有那么多讲究!
上次口水都用过了,茶水真的挺不错的。
如此想着,我葱白的小手向那盏茶伸将过去······
我在那张小纸条上,画了一个策马狂奔的男子,在他前方,画了几根墨竹。
思来想去,蜀南也就是竹林颇多,说蜀南是竹海也不为过,所以,当初我才会在土村建竹楼,材料多,好取用!
烟柔看见这小幅画卷,定能明白其中含义。
我将那纸条卷了一卷,装进像个背篓的小竹筒里,封好盖子,提过正在茶盘中大快朵颐的小耗子。它吃得正酣,突然被我打扰,不满地发出“吱吱”声。
“行了,事情办完了再回来吃,这些我都给你放洞口,让你一次吃个够!”将小竹筒给它系在背上,我扯了扯它长长的胡须。
小耗子这才满意,从我手里挣脱出去,飞快地钻到木架子后面。
看着被它啃了一半的那块糕点,我微微摇头,这家伙上辈子是头猪吧?
以它的食量,竟能一次吃这么多,真是奇了。
我起身拿过盘子里那几块糕点,来到木架边上,轻手轻脚将木架子微微拉开了一些。
眼前的情景,差点没让我笑岔气!
只见方才从我手中挣脱的小耗子,此时正在跟那小小的耗子洞较劲儿呢!
它圆滚滚的肚子,竟然卡在了小小的洞口,小身子一使劲儿,长尾巴蹦得直直的,可怎么也进不去洞里。
“你上辈子恐怕真是头猪!”我不由得摇头叹息。
看来,还得我帮它一把!
我伸出一只脚来,以鞋尖抵着他的屁股,微微一使劲儿,它那圆滚滚的身子才塞进了洞里。
只要他进去了,就没事了,洞里的空间比洞口要大一些,它那圆滚滚的身子,就是在里面撒泼打滚,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将它塞进洞里之后,隔着墙,我听见它“吱吱”了两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远去了。
我将那几块糕点小心翼翼地塞进洞里,才站起身,将木架子重新摆放好。
没过两日,朝中便传来消息,说是南荣轩自觉罪无可恕,向皇上请命,流放关外,此生再不回南国!
此消息,一夜之间便传开了。
次日,朝堂之上,一众老臣请皇上应允南荣轩所求,以保社稷长治久安!
南瑾瑜气闷不已,于宣政殿上甩袖而去,叫此事容后再议。
与此同时,祁星落将洛皈尘于天牢消失一事的结果,也公诸于众。
祁星落奏明皇上,说洛皈尘在大牢中打翻灯烛,畏罪自焚!
我猜是这南瑾瑜授意,他还是想给洛皈尘留一条活路的,便勒令祁星落,尽快查明此事。
洛皈尘本就是先皇留给南瑾瑜的人,与旁的势力并无勾连,南瑾瑜对洛皈尘是信任的。况且,在天牢时,也不曾有人进去看过洛皈尘,根本没有人能将洛皈尘活着从天牢救出去!
当然,我除外!
天牢四壁完好,除了被烧得黑漆漆的,并无其他可疑之处,这叫祁星落如何去查?
可这件事,祁星落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查明?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闲在府上这几日,我顺便将改造军备图纸全部画完了,温行舟来府上探望我时,我将图纸交给他,让他带给陈墨。
然后我便安心在府中等传召!
可没想到,没等到南瑾瑜的诏书,却等来了一个,此时本不该出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