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玲在听着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感觉会有自己没法接受的真相,但她真的听到之后,竟然会觉得浑身一颤。
她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凡雅也很配合的住了嘴,她对她点点头:“继续说。”
“她说,如果夫人不相信,可以仔细回想当天,无影和他交手的时候是不是用剑刺中了他的腰带部分,之后他们很快逃走,并没有发现掉了东西。”
之后凡雅说的内容也不多,可字字句句都让白予玲对季贤整个人改观不少。
她不知道,季贤当天取走绿芜的骨殖后,很快就返回右丞相府,命令下人整理府中上下物品,之后就着手于转卖右丞相府,最后将所有下人遣散,只留了两名贴身下人以及晋王派在他身边的邀星邀月。
下人们将自己的个人物品整理好,一个个都来和右丞相道别,他们大部分的心还是对绿芜的死感到惋惜的。
虽然穆泓乙很巧妙的用“妖人”这样的名号将绿芜处死,可绿芜给府上所有人的感觉都并非妖人。
季贤一个人坐在大堂上,那些下人们就先从他们休息的房间走到大堂里,说的话大多都是“节哀顺便”之类的安慰之词,说完后她们才会又绕远路走回后门。
穆泓乙不允许他给绿芜设置灵堂,他就只能抱着绿芜的牌位,痴呆一般坐着。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他手中抱着的令牌上写着“吾之亡妻绿芜之牌位”,众人只说季贤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是与先夫人伉俪情深。
天色渐晚,府上的人七七八八都走了个干净。
季贤这才起身,对贴身的小厮道:“备水,我要沐浴。”
小厮们很快退下去准备,邀月邀星这个时候也跳下屋檐,邀月道:“小公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点点头:“别多留下什么。”说完这句他便转身走向内室。
翌日一早,刚刚痛失亡妻的右丞相季贤竟然早早的赶赴皇宫,参加今日份的早朝。
就连暂时还以“代理”之名站在大殿之上的穆泓乙都有些微微惊讶,他居然还敢上朝?是因为真的对那个绿芜没有什么感情吗?
可是手下明明来报告说当时右丞相站在一旁,眼神混沌,所有表现都像是一个标准的伤心者。
他不解,所以在早朝全程都在观察季贤的表现。
然而,季贤从开始就表现的极其正常,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今天也不过是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是同样普通的早朝。
直到最后,穆泓乙让太监说出那一句:“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他才从排列整齐的大臣列队中站出来,他脊梁挺的笔直,抬眼直视穆泓乙:“臣,有本上奏。”
穆泓乙挑眉,心中笑道:你果然还是要说话了。
他那一句本就是想要引出季贤,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快速且轻松的上钩。
“何事?”他耐心的听着。
季贤道:“臣以为,臣年纪尚轻,阅历尚浅,才情学识都远远不如在场的各位同僚,不配担任右丞相一职,恳请太子殿下免去臣右丞相职位,允许臣返回晋地,继续深造,待有朝一日再为朝廷效力。”
穆泓乙求之不得,但他还是假装思筹了一会,才犹犹豫豫道:“右丞相心意已定?”
他点点头,穆泓乙再又装作思考了一番,最后终于说:“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本太子也不好拦你,你就回去继续深造,将来等到朝廷用人之际,本太子还是希望你能尽力回到这里,右丞相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这样一番客套的说辞结束后,今日的早朝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同僚们在下朝之后纷纷围上来好一阵道别,季贤一一领了,借口自己时间上已经安排了,很快离开皇宫。
这一次回到右丞相府,季贤最先去到了绿芜和自己的婚房,这里的摆设已经不如当时她嫁给自己的时候鲜艳热闹,红绸早早的就被撤下,房内因为天气阴冷干燥也变得让人有些寒意。
他的眼睛努力记住房中的摆设,可脑海之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与绿芜有关的美好记忆。
他知道绿芜千方百计想要嫁给自己,甚至用什么狗屁理由来劝自己接受,他本就不会相信绿芜真的能够帮助自己,他也完全不抱希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答应了她。
看完最后一眼,季贤还是关上了婚房的大门,那一声关门声好似尘埃落定。
他出了门,邀月邀星也已经准备好,门外停着他即将要坐的马车,车内放着的有他的个人物品,却没有绿芜的骨殖和令牌。
这时,邀月走上前来,将这两件东西交到季贤手里,他轻柔接过,仿佛是在保护什么珍爱的宝物。
邀月往后退了一步,等着主人迈步前行,却在无意间听见季贤低声道了一句:“绿芜,你是我用八抬大轿,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妻子。”
“现在我要离开这里,我也带着你,堂堂正正的离开。”
说着,他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邀月邀星也跟着一起走动,很快便坐上了马车:“走吧。”
右丞相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再过不久,这里就要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宅子,再与季贤绿芜无关。
马车驾的很稳,绿芜的骨殖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他将盒子放在自己胸口,就仿佛将盒子的主人抱在怀中一般。
右丞相辞职并且离开京城的消息很快就在城中传开来,大家对这个晋小侯爷议论纷纷,都奇怪他明明身份尊贵,一下就受皇帝宠爱变成右丞相,怎么才做了几天就要离开了?
穆泓乙还算仁慈,卖给季贤一个面子,没有放言说右丞相夫人是妖人,可坊间到底还是有些传闻,只是无人可以证实。
绿芜死后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可季贤也有。
那一日他半夜返回府中,绿芜之所以起身等他,只是为了告诉他,或许他就要当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