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谙好整以暇冷眼旁观他的表演,等人恢复正常了才问:“医院怎么会放你住进来的?”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他这样破绽百出的演技是怎么唬弄住医生混进来的。

李成玦还在嘴硬:“生病了当然要看病啊,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啊?”

他想进来还不简单,卖惨嚎几声,医生找不到病因,当然就得留院观察了。

他一脸无所谓,林谙却皱了眉:“成玦,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哼。”

又不是真生病了。

他两臂枕头姿态悠闲,不乐意地撇撇嘴。

林谙也不想对他说教,想到方才进来时翻着白眼的助理,含笑问:“你胡闹就算了,公司也由着你胡来?”

他翘着条腿一晃一晃,悠悠告诉她:“我现在的老板是我舅舅。”

他外公外婆一句话的事,敢不放人吗。

林谙才想起,他以前好像是跟她说过自己舅舅在经营一家经纪公司。

“好吧。”

她还担心影响他的工作,原来只不过是人家的家事而已。

她柔声劝他:“住医院终究不好,你等会还是去办出院手续吧。”

李成玦翻了个身背对她:“不去,我爱住哪住哪。”

“你真的是……”

跟头牛一样犟。

不听劝的人,林谙也懒得再搭理,同样翻过身去不看他。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针落可闻,林谙醒了瞌睡,望着床头的纸玫瑰走神。

算了,何必为这种小事跟他呕气呢。

她舔舔唇,低喊一声:“成玦……”

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林谙轻轻翻身,对面床的人面朝她闭着双眼,原来是睡着了。

昨晚一直守着她,也难怪睡得这么沉。

林谙侧身躺在这一边观察他的睡颜,他睡着时的模样特别乖,她伸出一指,隔空描画他的五官。

桃花眼,高鼻梁,偏薄的嘴唇……

曾经最平常的画面,多少次午夜梦回,此刻真实地重现面前。

她心口涌上难以言表的庆幸,揉了揉湿润的眼眶,笑着阖上了眼。

——

林南去上班了,送晚饭过来的是林父林母。

她吃饭的同时,二老在她床边的椅子坐下,林母开始念叨:“也亏得我们正好过来了,要不然看谁照顾你,读了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连个结婚的人都找不到……”

面对父母的念叨,只要不是太过分,林谙向来都左耳进右耳出,此时也一样,她叮嘱二人:“你们说话小声点,别吵到人睡觉。”

坐在床尾的林父转头,暼了眼隔壁床正在睡觉的李成玦,好奇问:“年纪轻轻的得什么病了?”

“唔……”

林谙把口中的米粥咽下,敷衍地答:“说心口疼,具体什么毛病不清楚。”

“可怜的,家里也没来个照顾的人。”

林母感慨了声,顺着话继续说:“不到生老病死的时候,哪看得出人情冷暖,林南听到你一生病就请假巴巴跑过来,你这个姐姐却宁愿把钱给外人也不给他,你自己摸摸良心哪里配当他姐姐?”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偏心,可我们供你吃供你穿也把你拉扯大了,你自己看镇上跟你年纪差不多的,跟她们比比,他们有的我和你爸缺你哪样了。”

“你要读书不也念上了吗,你弟弟读完初中就不肯念了,偏要跟别人去广东打工,你以为我跟你爸不知道吗,他那时候攒到的钱都偷偷拿给你了,就因为吃了没文化的亏,现在只能在工厂里当工人。”

“林谙,你现在是发达了,但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你当初没少占你弟弟的便宜,现在给他出钱买房娶媳妇你就不愿意了是吧。”

说到此处,林母恨恨地咬牙,如果考上大学的人换成儿子该多好,女儿迟早都是泼出去的水,养得再好也是别人家的。

林谙对父母的重男轻女观念自认已无动于衷,但不影响她听到这番话时还是会有所触动。

他们伤了她的心,但她有个好弟弟。

林谙搁了勺子和碗,颇为不耐地表态:“我没有不管他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等他锻炼得性格沉稳了,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但不是现在。”

“爸,妈,咱们镇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们希望林南也变成那样吗?是,我是他姐姐,我能帮他一时,可我能管他一辈子吗?”

有手有脚的男子汉,她林谙决不允许自己的弟弟当个米虫懒汉,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林父接话:“那你可以把钱给我们来收总行了吧,我们的财产最后不都是给你们两个的。”

“你们”这个字眼,实打实地让林谙冷笑了下,她答林父:“没必要。”

她爸这几年有点好赌,她妈妈又管不住,她疯了才会把钱交给他们。

林谙的态度惹恼了林父,他面红耳赤就要拍桌怒吼,林谙忙冷脸劝阻:“你小点声,医院禁止喧哗。”

她说着瞥了眼对面床,这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李成玦躺在**装睡听他们三个谈话,他们说的是方言,林父林母口音重他听不懂,林谙说的十句里他倒能听懂两三句。

以前交往时李成玦就了解到她父母有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如今这种事就发生在自己面前,念着对方是长辈他忍了又忍,可随着身后传来声暴怒的低喝,他再按耐不住手伸到床头按了呼叫机。

没两分钟护士就过来了,妆容精致面带微笑,热情地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躺在**示意隔壁床,表现得非常暴躁:“能不能让他们来探病的安静点,都打扰到我休息了,你们这里的高级病房就这点服务水平吗?”

护士尴尬地微笑,深表歉意后人走向隔壁病房,提醒林父林母病人需要休息、医院禁止喧哗。

谁还没个病痛要上医院的时候呢,医院工作人员的话老两口还是听的,二人觍着脸笑笑保证不回再有下次。

林谙躺回**,顺便赶人:“天色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盖好被子闭上眼,一副不欲多谈的困倦模样,护士笑看向林家父母:“既然病患想休息了,那两位明天再过来吧,我们医院会照顾好病人的。”

林父还不想走,可人家护士都发话了,他只能忿忿不满地离开。

护士跟着出去顺便掩上房门,室内再度恢复清静,林谙叹了口气睁开眼,手臂撑床要起身下床,可惜身上没什么力气,肠胃也隐隐作痛。

“你要干嘛?”

不防他突然出声,林谙一顿,小声回答:“去卫生间……”

行动不便,她为了减少上卫生间的次数都没怎么喝水,可一个下午过去了,**怎么都有点难受。

身后传来声轻笑,她耳朵尖儿迅速发红,窘迫地垂着脑袋。

李成玦来到她跟前,没有预兆地弯腰横抱起她。

身子忽然腾空,林谙吓得缩了一下,“你干什么?”

他眉梢上扬,笑得很坏,反问她:“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嗯?”

最后一个嗯,他压低了在她耳边问的,温软的嘴唇暧昧地擦过她耳朵。

林谙推搡他要下地,反被搂得更紧,他义正辞严地表示:“李某虽然住院了,但护送林主编上个卫生间的力气还是有的,而是你放一万个心吧,我对病患没有兴趣。”

他垂眸戏谑地打量她,说得好像她没生病就能干嘛似的。

林谙虚握拳捶他:“你正经点说话……”

李成玦轻哼了声,抱着她走进卫生间,见是蹲式马桶,他贱贱一笑,故意问道:“你蹲得下去吗?如果不行,看在是林主编的面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

他拖长尾音,至于勉为其难地做什么……

林谙又给他一拳,羞恼地训斥:“放我下来,快出去。”

“哼,不识好人心。”

大发善心还被拒绝,李成玦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地上出了卫生间。

再回到**,林谙脸红扑扑的,两眼瞪着床边得意洋洋的他,后者挑挑眉:“怎么,还没尿干净,那再去一次?”

她嘟囔着嘴,小声嘀咕:“你走开……”

这个混蛋,刚刚非要在门外守着,说什么怕她有事不能及时赶到,怎么赶都不肯走。

林谙当时快憋不住了,只能裤子一脱当他不存在,解决好生理问题出来正要教训他,不料他胳膊一伸又把她抱了起来。

这真的是……

林谙扯被子掩住脸,太羞耻了。

李成玦没回去,在她床边坐下,手碰到她的胳膊询问:“还饿不饿了?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她轻摆头:“没什么胃口……”

“那我自己叫吃的了啊。”

“嗯。”

清淡的病号餐是不可能吃的,李成玦联系了家熟悉的酒店点餐。

一个小时后四菜一汤准时送到,林谙望着在茶几边晚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某人,只觉这是他今天最贱的时刻。

她竟然看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