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耶将也不满他的不识趣,扯开嗓子让他有事明日再商,起身将衣袍随意披上。

刘瑞穿好衣服让秋月辛夷把晚膳端来,又替那耶将整理了下领口,“那雄图坎怎么这个时辰来找你?该不会是什么要事?”

闻着她馥郁的发香,那耶将沉吟一声,“除了打仗,没有什么他需要操心的要事,比起他还是我的阏氏重要,吃些东西吧,刚才可是累坏你了。”

部落里似乎有很重要的政事,一连几天那耶将都是早出晚归,常常不在部落里。

刘瑞虽担心他刚刚恢复的身体,到底不好干涉政事,只在每天他回来后温言细语一番,其余时间皆让辛夷教她匈奴语。

虽然那耶将和他的侍从将领会汉话,但刘瑞想着既然嫁到这里来,学着这里的语言也是好的,而且……他喜欢听她说匈奴话,她也喜欢他高兴的模样。

秋月不大想学,但是为了照顾好公主,也不情不愿地跟着念叨两句,“我是怕以后有人私底下诋毁公主,等我会了匈奴话,就知道他们在嘀咕些什么了。”

有一天那耶将又外出了,雄图坎却没有跟去,反而是在刘瑞散步时与她偶然相遇,直直堵住了她的去路,“阏氏在单于大帐里可住的习惯?”

看着面前咫尺的高达身躯,刘瑞不悦皱眉,是否住的习惯与他有何关系,可顾及他的身份没太生硬,只略回了两句就想离开,却又被雄图坎钳住胳膊,立刻如被火烫到一般想要躲开。

“大将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阏氏,以我们汉人的礼数,你该叫我一声嫂子,更是要避讳着些。”

谁知雄图坎满不在乎,笑起来的样子有几分无赖的味道,“你说的那些汉话我听不大懂,别这么紧张嘛,我不过是想问问阏氏,单于最近可好?因为单于最近常常带着几个心腹往南边去了,也不知是为何事。”

刘瑞垂眸不语,挣脱了他的钳制,心里却泛起了念想,“你不知,我就更不知了,我不过是闭门不出的后宫,更不会过问他的去处。”

说罢也不等雄图坎再说话,扶着胳膊扭头离开,在单于大帐里待到夜深时那耶将才回来,一身的风沙看起来是行了很远的路。

“累了吧,有鹿肉汤温着,喝些再睡?”

那耶将只沉默地点点头,拉着她一起喝汤,难得没有搂着她亲热。

第二日,第三日皆是如此,一身的黄沙,淡然的态度,不免让刘瑞心里奇怪。

正疑惑着,她猛想到那日里雄图坎说过的话,近来时常去南边……南边,不就是大汉的边境么?

念及此,她突然没了胃口,不会的,那耶将既然那么宠爱自己,应该不会对大汉发难的,那个雄图坎,为何要离间他们?

那耶将似乎是真的累了,倒头便睡下,刘瑞却睡不着,睁着眼心有不安。

不会的……他没有理由的。

翌日一早那耶将便离开了,刘瑞在他走后特意躲在帐子里省的碰上雄图坎,可他居然找上门来,问她是否需要自己帮忙去追一追单于。

“单于忙他的事,你去追他作甚?更不该来问我,日后单于若不在,你无需来我这禀告,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隔着帐幔,雄图坎听着刘瑞的话有些发笑,“阏氏真冷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怎么躲我像躲贼一样呢?我长得也没有很吓人吧?”

刘瑞咬咬牙,在无耻这一点上,他们兄弟倒是一脉相承,只不过那耶将是光明磊落,这个雄图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终还是把他打发走了。

那耶将倒是回来地格外早,却没时间陪她,召集一众将领在议事的帐子里待到夜深才出来,刘瑞还没睡,被那耶将捧着脸亲了一下,“阏氏不必等我,日后早些休息吧。”

刘瑞没点头,只帮他解开金腰带,脱下长袍,“我哪有单于劳累,还是等你一起吧。”

“雄图坎有找过你么?”

如此突兀的一句问话让刘瑞有些怔愣,“有过……昨日就碰到过了,今天——今天在帐子外问候了一句。”

那耶将闭着眼听完她的话,只用鼻子重重叹了口气,让刘瑞心里很不舒服,“单于不觉得唐突么?”

“什么?”

刘瑞低头踌躇,终是开了口,“在我们汉室,女眷并不与外男接触的,我也知道在这里做不到这样,但是……雄图坎是你弟弟,与你年岁差的又不太多,今天这般唐突跑来,我觉得不大妥当。”

可谁知那耶将只是应了一声并无其他反应,甚至不问问他来找阏氏做什么,刘瑞有些失望,低下头不作言语。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如此,那耶将明显对刘瑞冷淡了下来,雄图坎却时不时跑来找刘瑞,暗示两句那耶将去了南边,心烦意乱的刘瑞皱着眉头,连午膳都没怎么吃下去,“那耶将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辛夷不敢乱说话,秋月却开了口,“我觉得单于是在试探公主,看看公主是不是有二心,更有甚者,是在试探公主在两国交战时会不会……”,说到一半突然四下张望一番,低声说着细作一词。

辛夷可不高兴了,怪罪她乱吓人,动摇公主的内心,刘瑞却听进去了,皱着眉不太确定,“汉匈刚议和,两国都没有力气再打一仗,再者那耶将对我的好,也是天地可鉴的,实在说不过去啊。”

“那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二心呗,毕竟他年长你十六岁,连孙子都有了,部落里上上下下又那么多男人。”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刘瑞冷着脸责骂了她两句,秋月也知自己犯错,立马俯身求饶,一边的辛夷摇摇头,她这般的性子,是如何做了这么多年的随身的。

到底也不知为何,刘瑞懒得想了,左右只要不侵犯大汉,她都不会干涉那耶将的政事,至于这几天的冷淡,或许只是累了吧……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那耶将干脆就没有回来了,只派了个随从回来禀告刘瑞,去向时日目的,什么也没说,这让刘瑞真的不满了,“去回禀单于,我等着他归来。”

即使再装聋作哑,刘瑞也实在憋不住了,倘若只是在匈奴领地内巡视倒无妨,可若真的……说来也巧,正想着这事,雄图坎又来了,“刚刚有单于的随从禀报说他远征去了?可知此事?也不知他几时回来。”

本来刘瑞就避讳与雄图坎接触,一下子听说那耶将这几日不回来了,他就立马跑到自己这里来,她顿时浑身犯凉,只觉雄图坎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立马放下帐幔退了回去。

“既然单于不在,大将也不方便见我这个阏氏,请回吧,我最后说一遍,在单于回来之前,不要来找我。”,心里却仍是砰砰跳,一股莫名的恐惧蔓延心头,原来自己对那耶将是这样的依赖,没了他,她什么保障都没了……

两日,三日,到了第四日,那耶将还没有回来,雄图坎倒是真的没来找她,可刘瑞始终不安,在帐子里来回踱步。

很快又有人在帐外禀报,这次倒不是雄图坎,而是阏氏大帐已装饰一新,请阏氏回到自己的大帐里。

刘瑞蹙着眉不大高兴,“怎么,我在单于大帐里住几日就住不得了?等单于回来我再搬。”

来人只好应声退下,不敢再去打扰她。

好在第五日,那耶将终于回来了,一进帐子就看到穿戴一新的刘瑞,如遮天阴霾被风吹散般爽朗,“阏氏,我可想死你了。”

见到那耶将久违的笑容,刘瑞心里终于松快了下来,“单于连日劳顿辛苦了,我也没提前得消息,先吃些粟米粥?我让人炖些雁肉来。”

那耶将只是摆摆手,搂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毫不客气地埋在她的胸口里重重吸了一口,“这几日委屈你了,过得如何?”

过得如何?过得一点也不好,没了他的保护,意图不明的雄图坎又把她的话置若罔闻,有事没事来打扰一番,让她整日忐忑忧心,连帐子都不敢出。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刘瑞体谅那耶将的辛苦,只说一切安好,目光却有些回避他的炽热。

那耶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妥,搂着她亲热一番后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啊。”

刘瑞也不好开口留他,不过既然他回来了,她也就安下心了,命秋月辛夷收拾东西搬回了阏氏大帐,仔细整拾妆容等着他的到来。

可从日落等到夜深,那耶将还是没来,刘瑞最后一次揽镜补妆,眼里有了些血丝,也不知是困的,还是想哭。

刚放下镜子,那耶将就进来了,刚刚一瞬间看到她落寞的神情只觉揪心难受,他的女人能有这样的表情?看来这段时间实在是苦着她了。

“阏氏,我的好阏氏,这阵子冷落你了,没休息好?”

他的眼里也有层层血丝,想来这几天他也同样疲惫,刘瑞舍不得让他担心,只默默摇头,“早些睡吧,明日又要早起的。”

这几日,部落里的霍乱被彻底平息,早出晚归的那耶将没时间过问,倒是刘瑞用了不少心思,“虽然是压下来了,但是部落里折损过半,还是受到不小冲击啊。”

这话一语双关,话里更大的意思是在告诉那耶将如今匈奴没有出兵作战的实力,那耶将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意思,只随意点了点头,“雄图坎最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