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很大,下了马车直接坐进了盛府的专用小马车,马车走了大约两盅茶的功夫,然后向左拐了个弯,上了一条夹道。
两边皆是高高的粉墙,从房暮然的视角望去,竟然有种没有尽头的感觉。过了一会她才发现,马车每走一段距离就会遇到一个靠墙而立的四方青石灯柱。
这种灯柱,她皇宫里看到过,因为点燃它需要大量的松油,而松油价格昂贵不说,还很稀少,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就算是买得到,常年累月地使用,也是一笔非常惊人的开支。
难道盛府晚上真的把这些灯柱点燃了做路灯?
就在她暗叹不已的时候,身边的风三娘惊了起来,“这是双面绣,用的还是进贡的丝线,就连候府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丝线,难道盛府竟真的这样贵气逼人?”
莫怪三娘要惊,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有马车内的小枕,用的也都是宫造。
房暮然目光微闪,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盛太夫人不在乎身外之物,还是另有隐情?”
成亲当日她见过盛太夫人,不像是一个故意显摆的老者,反而是拥有一副祥和的面容,那她这么做,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外头的路灯,车内的摆设毫不客气的显示着盛府很有地位的模样。
正当她想不太明白的时候,传来车外恭敬的声音。
“车内可是世子妃?老奴夫家姓江,是太夫人身边的嬷嬷,世子妃一路劳顿,太夫人请世子妃偏厅暂作休息。”
江嬷嬷?
那可是盛太夫人的贴身嬷嬷啊,风三娘和燕草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听说这个江嬷嬷从来不离太夫人的身,就算是当年老太爷在世与之同房之时,她也是在屋外候着的,如今她却来到这里亲自接了世子妃?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有劳江嬷嬷了。”
房暮然声音平和中也带着对老人家的恭敬,盛太夫人有八十了,这位江嬷嬷也应该差不多吧,在古代,像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已经不多了。
江嬷嬷精明的眼睛发出一抹赞赏之光来,这位世子妃果然不同于一般人,方才她出来迎接青璎长公主时,长公主的语气中都流露出了惊讶和一丝得意,可是这她却能如此平静,果然是宠侮不惊啊。
风三娘燕草伺候房暮然下了车,也不知怎的,她第一次没跳,或许是盛府给她是庄严之感,她也由衷的带着恭敬之心吧。
房暮然下车便见一边立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虽色是银色的发色,可却如黑发一样梳得一丝不苟,祖母绿的翡翠头饰将她的气势突显,这是久经后宅风霜才有的气势,是她们这些小辈不可比喻的。
房暮然笑得更加恭敬了,“没想到江嬷嬷长得这般有气势。”
江嬷嬷又是一怔,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夸她的人还不少,可是像世子妃这样夸的还她还是头一个。
江嬷嬷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娇美人儿,一袭淡红色长裙,衣襟处以金钱暗暗勾绣出凤羽,走到阴暗的地方倒没什么,可是一接触到光亮,这凤羽便如活了般随风摆动,好不惊人。
再看看她,年纪不过十五岁,却一身华贵无比,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端庄却多了三分自然的风流。面上粉脂略施,较之平常明艳了些,却不让人感觉到艳俗。
“好,好好好,世子妃果然是个妙人啊、”
这身打扮即不失了客道,又让人舒服,要知道到了她们这把年纪,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浓浓的粉脂之气了,会感觉头晕胸闷的,而这个世子妃竟连这个都想到了,不是妙人,又是什么?
相反,那个青璎长公主又比她差了许多,她不仅浓粉,而且用了玫瑰香粉,这香味险些没让太夫人晕过去,太夫人现在还借口要用药而躲在房里吸着鼻烟壶呢。
“江嬷嬷夸奖了,不如,这偏厅就不去了吧,我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来谢过太夫人当日之情,带我去福寿院吧。哦对了,这个是府里那个不中用的老头子配的药包,江嬷嬷若是不介意就收下,平日时戴在身边,全当是驱蚊了。”
说罢,风三娘便恭敬的送上药包。
药包不比香囊,里面的装的药草都是人炒制过的,即保留了药香,又将药效发挥到极致,而且这药包也是房暮然亲自设计的,特地用了麻料重新弄过,纵横交错的细麻线交错出合适大小的洞,这样能良好的散发药香来。
那药包刚一送到面前,江嬷嬷这胸闷之气便立即缓解了不少,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直接放到鼻尖闻了闻,莫说胸闷了,就是脑子也越发的清明了起来。
“好好好,好药包啊,老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那,老奴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多谢世子妃。”
江嬷嬷又是三个“好”字连连夸出口来,传闻世子妃医术了得,现看来果然不假,看来,太夫人的弊足之症可以救了,至少,这个冬日就可以平安度过、
“江嬷嬷客气了,这药包实在是不抵几个钱,半个月后这药包便失了效用,局时我会让三娘再送过来的。”
“是世子妃客气了,若是老奴猜得不错,府上那个老头子应该就是池神医吧。”
“他就是一老头儿,不是什么神医,而且就算是神医,也是个好吃懒做的,自从他喜欢上了麻辣烫,便就再没干过什么活儿了。”
房暮然若不是看到每七天一碗黑漆漆的药送到她面前,她还真将池老给忘了。
宗政决是有寒毒的,她每一天都用自己的一滴血来替他扎针,慢慢的将他体内的寒毒化去,化到现在,想来也是化得差不多了,不过,听说要有什么赤焰丸就更好了,可以彻底的将寒毒拔除。
不过没关系,她的七星针法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够坚持,她就有信心能彻底的解除掉。
房暮然心里想着这些事,嘴上却与江嬷嬷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来到了福寿院。
“是世子妃到了吗?快请,快请。”
盛太夫人中气十足,人才刚到门口便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房暮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抬脚走了进去,就在离盛太夫人还有三步之时,便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双手置于额前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这是皓越女子中除了三跪九叩之下最尊贵的叩首礼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众人一跳,盛太夫人赶忙起身,直呼,“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自然使得,太夫人当受。”
房暮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有女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清楚得很。盛太夫人虽然是宗政决请来的,可是她能感觉到,太夫人是真心想帮她的。
“好,好孩子,好孩子,这礼我受就受了。起来,快起来吧。”
盛太夫人是真的开心,在丫鬟的搀扶下将世子妃给扶了起来,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如花儿似的人,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
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轻扶着,“你受苦了。”
房暮然一怔,太夫人何以会露出这样的怜惜的神色,这是祖母对孙儿们才有的,“太夫人,您是不是认识我母亲,又或是,认识曲府的人?”
太夫人呵呵一笑,“我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在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人又不知晓了呢?曲府一门忠烈不比那个陆郡王府的差,而且在老身的眼里,也只有曲府才称得上是大仁大义,如今,曲府之后能有你这样的杀伐果决,善恶分明的好孩子,果然不错。”
那也就是说,盛太夫人果然是知道曲府的?可是,她现在不能问,因为时机不对,外头还有一个青璎长公主。
房暮然笑道:“那我以后就更要常来了。”
哟,是个聪明的娃儿,竟还知道事情的轻重缓疾,盛太夫人的神色里越发的满意了起来,若是今日她问,她也会说,只不过这以后的交情,就淡了许多。
“好,好啊,来人,还不快上茶……”
“太夫人,长公主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踩着细碎的脚步上前来禀,明明不是什么好事,也明明是焦急的事,可是丫鬟却还能忍住,依旧规矩的过来。
丫鬟都是如此,果然是簪殷之家啊。
“嗯,我知道了。”盛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突然又道:“方才来时,府里的景可曾看到了?”
房暮然一惊,脑后一道灵光闪过,莫非是真的与青璎长公主有关?心思翻腾之下,面上笑容再提,只不过没了方才的恭敬,而是恭敬中带着一丝狗腿,而且反手便将盛太夫人的手给握住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风三娘和燕草吓了一跳,小姐,不能这么没规矩啊。可是盛太夫人精明的眼光却带着极大的赞赏,好一个通透的人儿啊。
“太夫人,这盛府真真儿是华贵无比啊,我虽然是从庄子上来的,可是我也是住过太傅府的,又嫁进了宗政候府,可是这两个府加起来,都不如这盛府一半。”
青璎长公主刚一进来就听到这样的话,嘴角忍不住暗哧,乡野村夫,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