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果只是火炮,应该也只能攻破外营……”

他们驻扎的营地,分了前中后三个大营,哪怕前面失守,后面也能及时扑上来补救。

然而这一次,他们彻底失算了,赵钰不仅安排了火炮炮轰砸开他们的营地大门,还秘密安排了一支小分队把他们的粮草给烧了。

这支能突破他们铁骑保护圈的小队伍,是从周新璋最得力的火器营里抽调出来的人手。

这一个后手赵钰压了整整三年没有用出来,今日冒险诱敌,把克鲁引出营地,为的就是万无一失,一举攻破。

克鲁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中计了,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追下去,抓住赵钰,是杀还是作为筹码另说,二是调头回去,挽回局面……

“大人,现在怎么办?”

克鲁太迟疑了,他抓紧了缰绳,双目通红,他早该意识到的赵钰肯以性命冒险,一定是藏了极大的后招的,可叹他谨慎半生,却一招行错。

“继续追,我要扒了他的皮!”

克鲁终于下了决心,这场战败了就是败了,他还有五千人在手,等杀了赵钰,再回迤都,重整人马,他日终有机会一雪前耻,但是赵钰必须死!

蒙族大营被攻下的时候,胜城外的驻军营地里,军师杜仲来来回、回的走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整个人显得格外的不安。

赵钰定下计策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因为这个计策没有漏洞,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胜利,可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若是妇人之仁,那么必然是会有更多的流血与牺牲。

兵行险招才有胜算,只要打败了克鲁,蒙族汗国对大周的侵掠就会在刚起头就压下了。

这一仗,就要结束了。

杜仲深吸一口气,压下去满腹心思,就是这个时候有人撩起帘栊入内。

“是你!”他倒吸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整个人都激动了,“信国公,我们眼下现在正是需要你助一臂之力的时候!”

来人正是信国公齐善武,他这几年一直驻守在塔里木,前不久得了周新璋密旨,然后星夜疾驰,秘密带了一支铁骑来胜城。

原是因为周新璋担心蒙族人增援克鲁,毕竟他们花了三年时间也没能攻下胜城,加之西边如今局势安稳,通商的这三年一切都趋于平静。

齐善武茶水都不及喝一口就被杜仲赶着去救援赵钰,他有些惊住了:“赵钰亲自领队?他是疯了吧,若是被皇上知道,你们怎么敢的……”

“我等也是阻拦不住,还请信国公快去——”

“地形图,拿来我看看!”

“来不及了,我同你一起去,为你讲解地形。”杜仲就是个活地图,这岭北的每一处地方他都晓得。

“那我们要去哪里救援,总要有个方向……”

齐善武一声令下,随着他而来的一万人马整齐划一的排着队列,先前行军时一直是白天修整,晚上暗中赶路,为的就是不泄露行踪,而今已经到了胜城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我知道去哪,阴山外五十里有个冰湖……赵钰同我说过,若是他不能回来,就去冰湖寻他的尸身……”杜仲说这话时,几度哽咽,以赵钰的性子他绝不会沦为俘虏,便是力战到底,也不会给敌人留下他的尸身,以免蒙族人用他的尸首做文章,毕竟,他可是大周皇后的亲弟弟。

“兵分两路,一支前往阴山方向,若是蒙族人得了消息增援,你们就要拦下他们,”齐善武说完,做了个手势,整个队伍瞬间一分为二,“剩下的跟我走,快!”

已经一夜过去了,克鲁如果追着赵钰不放,一定会在杀了他之后,从冰湖的方向跨过阴山,回迤都,希望还得及把克鲁留下!

赵钰,可千万别死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战报该怎么写,才能不被周新璋骂死,听说那三岁的小公主还从未见过舅舅。

越想额上都要冒冷汗了。

天光蒙蒙亮的时候,赵钰握着缰绳的手都在打颤,中了箭的左臂一直在流血,现在已经僵麻了,他脑袋也开始一点点发晕,脑海里开始闪过一些浮光掠影。

三年光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胜城不打仗的时候,也有商人往来,他常常会去茶馆听书,一边听着南来北往的行商们聊天,他们很多人都会谈到荆家,谈到那个江南商会的会长荆七爷,这个人是怎么的厉害,没有她开通不了的商路,还把大周与漠北的通商搞得非常热闹,贸易往来很频繁。

还在漠北外的牧民草原盖起了书院,教习他们大周的文字。

赵钰自然没有中断过和皇城的书信往来,也给荆七叶写过信,虽然不多,但是从未断过,荆七叶也会回他,只是每次都是从不同的地方送来,有时候是江南,有时候是陇川,还有一次是云南……在赵钰来胜城的第二年,荆七叶北上过,但是她没有来胜城。

赵钰与赵青檀的通信更密切些,也是在一封封的信中,知道小公主长牙了,会走路了,会说话了……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春天的时候,赵青檀说荆七叶回了江宁,没再跑出去了。

他知道荆七叶一直很忙,从她变迁寄信的地址就明白,她在大周的轨迹一直没有停下来。

可这么多来往的信件中,他们彼此从来不提何时相聚。

——将军,你为什么要亲自领兵!让属下去吧。

——只有我露面了,克鲁才有可能上当,此事不必再议,我的命是命,你们的也一样,大不了马革裹尸,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驾!”赵钰狠命的一抽马鞭,把速度提升到极致,他已经看见那片冰湖,不过这个季节,那片湖并没有结冰。

“将军,他们追上了。”

“是克鲁!”

此刻赵钰身边只剩不到一百人了,这一夜的奔逃与抵抗,一次次的厮杀与冲出重围,折损的人远远多余活着的人,他气喘吁吁的勒住了马。

“将军,我们掩护,你快走!”

副将拔出刀,策马挡在他前头,就这一瞬的功夫,克鲁已经带着人围上来了,谁也跑不了了。

跑了一晚上,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可是追了一晚上的克鲁满身血气,一双眼早就杀红了。

哪怕知道没有援兵,但是赵钰还想为这近剩的百人拖一下时间,于是他缓缓大的撕下一片长布,在克鲁的目光下绑住了自己的左臂,“克鲁,你我打一场,赢了,我人头归你,输了,你放我这些士兵走,我可以任凭你处置。”

克鲁冷嗤一声,嘶哑着嗓音道,“我杀你这些大周士兵,仍旧可以割了你的头颅,挂在我们的迤都的城头上!”

赵钰面色一沉,其他人却因为克鲁如此折辱他们的主将,气的纷纷抓紧了手里的刀,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杀一场,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士可杀不可辱!

“将军,我们不走,一起杀上去吧!”

“对,杀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