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没错,”慕容怡摇头,‘可是你和周先生都不是朝廷的下属,也不是云洲的百姓,你们不用这样做的。这云河的堤坝有多危险,姑娘不是不知道,居然还肯留下来,这份勇气令人钦佩。不仅如此,又吃了这么多的苦。”
“三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您和二殿下都是龙子凤孙,千金之躯,都上了这河道,我一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怕的?若不是您两位身先士卒,又怎么能一时间招到这么多的人?‘军心’又是这么稳定?”
她笑着,拨开吹到脸上的发丝,“至于说道辛苦,我和周先生在帐篷里,风不吹雨不淋的,比起他们不知轻松到哪里去了,这算得了什么?”
慕容怡知道她说的是面前不停劳作的河工。
她说的没错,修建河道可是大事,这样的工程怎么也要提前准备,但他们两个一开始之时到云洲来赈灾,这等于是预料之外的,自然也没个准备。
不止是他们,云洲没有准备,朝廷也没准备。
虽然云洲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河道更是年年修,而今年春天刚刚过去一半。
葛一森又欺瞒,谁也没料到眼前的堤坝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漠北的形势紧张,朝廷的重心也不在这儿。
虽然漠北还没开始用兵,但大量的粮草都开始往往北方集结。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要紧急从周围的省份调集粮食和劳工也非常紧张,时间上也来不及。
但就是这样,两位皇子几日之内就筹集了足够的劳工委实不易。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原来云州城的百姓,他们命人将目前的情况告诉已经转移到杜玉山上的人。给他们说明目前云洲的形势。
云州的百姓们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赈灾粮的事。
葛一森偷奸耍滑,把赈灾的粮食偷梁换柱,之前他们吃的什么还不是有目共睹?
若不是这两位皇子钦差,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活到今天都很难说,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别的不说,哪怕就冲这个,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更何况他们修的也不是别的,而是为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
甚至不是让他们白干,而是按照劳工的标准发放工钱,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愿意来的可以,每人一天一两银子算。
再说还有二皇子还在堤坝上亲自督导监工,一时间报名的人山人海,没几天就招到了需要的人数。
云州的这些劳工里许多都是乡里乡亲,互相之间也有照应。
徐玉菁也没闲着,他又派了军队里面有经验的老人照应着。
江谨陪着慕容真在河道上。裴敏则配合罗缇在云州处理赈灾和返乡事宜,免了这些劳工的后顾之忧。
多管齐下,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实心做事的。所以修堤很快就步入正轨,如火如荼的进行起来。
“你说没错,他们肯下力,但这是他们的家,这不干姑娘你的事。”慕容怡看着西边远处落日正在闭合它最后的余晖,不甘沉沦似的的剪影间挣扎着降落下去。
他此刻的心境已然和前几日不同了。松江和云河虽然难以驯服,但此时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我……”她思量着措辞,“往大了说,我是郎中,悬壶济世是师父教给我的,这么多人生死都系于这一条河,我岂能袖手旁观?往小了说,两位殿下曾救过我一命,能为殿下做点事还不是应该的?”
慕容怡一笑,“姑娘说得好,做得更好,知恩图报。不愧是程太医的弟子。”
他话锋一转,“但姑娘明明是个郎中,怎么还精通这数算之术呢?”
她知道自己“展示”了太多本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东西,免不了因人怀疑和盘问,说辞也是早就想好的。
但还是先表示了自己疑问,自认为自己的事不算什么,更不至于使堂堂的皇子上心的。“殿下是怎么知道?我这段时间几乎是足不出户,殿下一直都在云州城,怎么会知道我的事呢。”
他一笑,“我是不在,可我二哥在嘛。”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啊?她一怔,这可真是没有想到,这几天她也没怎么见这位。应该是很忙才对,怎么还会对自己的举动这么清楚呢。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遥遥的看到江谨,“殿下你回来了?”看到他们一行人,江谨赶忙过来,“殿下,云洲的事都办完了?”
“是啊,”慕容怡看着面前的汉子,江风吹的他脸通红,“你们辛苦了。”
“殿下才是辛苦了,”见主子和自己道辛苦,江谨老脸一红,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掌,“事情都是二殿下在操心,再说还有老徐,我就是跑着传传话,不费脑子。”
他笑的憨厚,慕容怡一笑,“谁说的,二哥可是给我写信说你长进大着呢。”
一听殿下居然夸奖自己,江谨铁塔似的汉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你做的不错,我瞧着大家都干得很有精神嘛。”
“是啊,您看他们的劲儿头,知情的知道他们是修堤的劳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出去打仗的虎狼之师呢。不是我说,要是出去打仗能有这劲儿头,就什么都不怕了。”
“士气在哪里都是需要的。”慕容怡道,“你是带兵的出身,事情办的不错!”
江谨一笑,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徐玉菁,”哪里,比起徐大将军我可是差的远呢。”
“殿下面前你还敢着油嘴滑舌的,”徐玉菁白了他一眼,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但他面皮白皙,眉目更是俊秀俊雅,目若点漆,半点也不令人讨厌。
青雀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强烈的反差,倒觉得这位年轻的将军有些反差萌?
慕容怡道:“听说老徐你拨了一部分兵过来?”
徐玉菁点头,“是,殿下知道当兵的都是苦出身,他们许多都服过徭役,这些都是原来修过河道的,也算有些经验,让他们过来指点指点总是好的。”
“亏得你细心,想的周到。”慕容怡道,又看着江谨道“你们两个都是跟着我的。你可要多学着点。”
还不等江谨说话,徐玉菁忽然看着他说,“听说你工钱是一日一结?”
“是,”江谨点头,“还是青姑娘的好主意。”
眼见着慕容怡没有在继续说自己算术的问题,而是被江谨吸引走了注意力。
青雀觉得挺好,但这几个人本来说的好好的,却没想到话题忽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先是一愣。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在现代,许多不安全的又辛苦的工作都是一日一结?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里平时无论是徭役还是给官府做事做工,能吃饱喝足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想着工钱。不拖个三年五载的别想要到手里。
而现在居然每天都可以去支钱,那些个劳工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本来干着就肯卖力气,这下更是放下心来,甩开膀子,河道上一时间干得有声有色,热火朝天。
眼瞅着所有人都看着她,“是。我和江大人提过。”
慕容怡没实话,而是看着她,脸上若有所思。
江谨挠挠头,还以为他是怨自己擅自做主,轻信一个小姑娘的话,便解释道:“属下都是和二殿下说过的。”
“二哥怎么说?”
“二殿下让就这么办。殿下您……”
“我的意思也是这样。”慕容怡再次露出笑容,“姑娘的办法很好,不过你怎么考虑的呢?”
她想了想道:“我只是想着,他们原本家里就遭了灾,一路颠簸才走到云州,又算是临危受命,这大堤工期又赶,也不安全。每天能领点银子,就权当是鼓舞士气了。”
“我说呢,怎么士气那么高涨,”慕容怡笑道,“原来谋士在这里。”
“殿下,这本不是我该插嘴的。”她道,只是这里路上她见了太多的可怜人了。
慕容怡一摆手,“这些银钱本就是要给他们的。早已日晚一日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云州的事太多特殊,朝廷一开始也只是让他们两个下来赈灾的,并没有修堤的预算。
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岂能不知?修堤的钱一点也少不了,不然这事就办不下来。
葛一森的家产自然是清查仔细,悉数上交,让户部好好看看他们年年评优的官员是个什么样的德行。
而剩下抄家的钱财,早一日用了也省了是非,反正也是云洲的民脂民膏。就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那我们到河堤上看看?”慕容怡道,“都是青姑娘和周先生你们两个的功劳,咱们一起去见见。”
周景明耸肩,“这有什么可看的,我和青雀早就去见过了。不然也不能放心不是?”
“咦?周先生去看了?”慕容怡道,“那青姑娘也去了?原来就我一个人没见什么样了?”
“是啊,”她挠挠头,“我们当然要实地去看啊。不然怎么计算呢?”
那也就是说,他一回来没去看堤坝,而是先到他们这儿来?
慕容怡一笑,“我想着二哥既然在,就铁定没事,就没着急着看,到时提起你们两个,辛苦得很。我就先来‘劳军’了。”
“殿下不必在乎我们的。”青雀笑了笑,“殿下既然没见,还是先去看看堤坝。”
此时江谨也插话道,“是啊,堤坝修得固若金汤,三殿下快去瞧瞧。”
说话间,他们几人上了堤,区区几日,泥泞的,几乎和浪涛齐平的河岸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江谨说的固若金汤不算不夸张,从堤顶到河床,里边全都用大条石包面严严实实砌了,一色的石灰勾缝几处凹湾间。
看着倒是非常不错,也结实。
慕容怡既不顾天上也飘着细细雨丝,也不顾皇子之尊,居然蹲下去抠了抠那石块,竟然一块也不松动,细看居然用的糯米粉浆灌的缝。
河堤上半截过水的痕迹宛然犹在,已经落至低槽处,并不会对河堤有任何影响。
他放眼向对岸不到一里宽的堤岸望去,浑浊的激流裹挟着杂草、河藻,打着旋儿,一泻而下。浪足足有一人来高,无休无止地,从河心汹汹而来,遇上河堤立刻激起两三丈高的水花,但又无可奈何地退回去。
他长舒一口气,“此处正是浪打空城,你们做的不错。”他站在河堤上,离河水很近,声音淹没在可怕的河水啸声中。“这样我就睡得好觉了,不只是我,还有那么多的人。”他的目光似乎看着云州的方向。
忽然他回过头来,“青姑娘和周先生几日不眠不休总算没有白费。”他望了青雀一眼,一级一级漫步下到堤内。
看着这位潇洒豪气的三皇子,他明明刚才云州城回来,也是风尘仆仆,却还惦记着他们。
自己只是做了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
她这段时间的确辛苦,但都是出自本心,做的这个些原就不为别的。
听了慕容怡这段话,心头一热。
“殿下说的是。我们手头上的还有一点活没做完。您若是没事,我们先回去。”
“我瞧着都初具规模了,怎么,还没完事吗?”
“大体上已经做完了。只有一些收尾工作。”
“那你们两个快去吧。”慕容怡目送着两人离开,看着两人的背影,周景明须发皆白,没有平时疯疯癫癫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飘逸脱俗的仙翁。
而青雀则身量稍小,又兼纤细瘦弱,衣着宽大,被这堤上的风一吹,几乎看不到身形。几乎下一秒就要飞到天上去。
慕容怡一愣,忽然想到了周景明之前提起过的云浮城,他的话不着边际,当然是疯言疯语。
但现在看着这个渐渐远去的两人,他无端就觉得如果真的有云浮城存在,居住的天人一定就是这样的吧。
和他们这些世俗的凡人不同。
他挑了挑眉,也许自己真的是太累了吧,居然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边想着,一边大步流星朝着二哥的帐篷而去。
比刚刚青雀他们所在的帐篷大不了多少,外面看起来也是毫不起眼,谁能想到大楚朝的钦差皇子就住在这坝上,亲自督战呢。
莫说是这样的直系皇亲,金枝玉叶。就是一般的官员也不一定愿意住在堤坝上。
修堤就是修堤,不贪财已经是难得的清廉了,谁舍得搭进去自己的性命?
不是因为带着滤镜去看,从小到大,他就从未见过哪个人如自己二哥一样完美。
既温和又深邃,既从容又睿智。
这样的人真的是这样世界上该有的吗?
他一踏进营帐,就看到慕容真看着手里的东西深思。
“二哥,你在看什么呢?那么专注,我进来都不知道?”
他边说边走了过来,笑道,“果然是二哥,河堤就是修的漂亮,我刚刚去看了。用那个周景明的话说就是固若金汤。”
“你回来了?”慕容真一抬头见是他,也是一笑,“也亏得他会用成语。看来脑子清醒不少,河堤你也看了吧,这里的事暂时不用操心了。”
说着,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是余少卿寄来的信,你也来看看。”
“余大人的信?这可真是稀罕,他那样的死板,也会给我们写信?”他说着接了过去,“是催我们回去的吧?”
他嘴里调侃,这个余少卿是礼部侍郎,一向奉行君子不党,尤其是皇子,更是不和其中任何一人有私交。
甚至把太子送去给她母亲贺寿的礼都退了回去。虽然听起来行事古板,就像是看破红尘超凡脱俗的老学究。
但其实这个余少卿年纪并不大,一开始进士及第,安排到翰林院做编修,标准的读书人出身。
常常以道德楷模严于律己,这就算了。
可他更善于严以待人,翰林院的都是一群什么人?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士。正是因为有才学,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谁肯服他?
于是翰林院待不下去,被选调去了礼部。
但不知道这个人居然被皇上看重,几年时间顺风顺水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上。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的,礼部一开始也是被他搅的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即便是礼部尚书,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放在眼里。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是对朝廷,对皇帝负责的,其他人无论职位高低,都只是自己的同僚而已,自己才不会巴结逢迎。
前任尚书一气之下就不再管他。这位天子孤臣下了朝历来如此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的,
他的余府也是真正的门可罗雀。因为朝里人得罪不起,也巴结不上,都是敬而远之。
这样的人居然主动给二哥写信,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像他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必然是公事。但看完以后,他发现这是一封私下的信件。
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说这已经令人想不通了,信件上的内容更是让他脸色不佳。
“父皇生病了?”
慕容真点点头,信上是这么说的。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自己和二哥都在云洲,现在京城里面除了四弟慕容羽就是太子了。虽然信里并没写父皇的病情究竟如何,但余少卿是谁?一个清廉到门可罗雀,家徒四壁的一品大员,一个奉行君子不党的孤臣。怎么会闲着无聊写这个一封无关痛痒的信?
这里面定有文章,但他一时间还难以参透。
无论怎样,父皇生病,他们还是要早点回去,“二哥说大堤暂时不用操心,不如我们要早点回去吧。”
“父皇得病令人担心,”慕容真站起身,看着帐篷外面的渐渐有了起色的大堤,“可是这里我也不放心。”
“不放心的话我留下,”慕容怡道,“你回去。让徐玉菁也跟着你回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像是闪着光,“不然我也不放心。”
慕容真听出来,他的话有两层意思,不放心既说得是这里,也说得是路上或者朝廷。但他摇摇头,“不必,我看竣工也就在这几日之间了。我们一块出来办差,不一起回去就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奇怪?慕容怡一愣,怎么会觉的奇怪?
这时他才意识到,徐少卿寄来的这个信并不是朝廷发的明喻,而是私下传递的消息。
若是因为这个火急火燎的回去,引人注意也招人口舌,更何况事情还没做完。“二哥说得对。”慕容怡道,“还是二哥想的周到,我们现在做一半就回京,难免引人非议。”
“这都还在其次。”慕容真道,“我怕只怕,我们这边一动身,父皇就病得更重了。”
慕容怡一惊,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了上来,难道是太子?
“二哥你是说?他怎么敢的?若真是那样,我们还是要有一人快点回去,不然……”
“无事,”慕容真见他着急,安抚地笑了笑,“你少安毋躁,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事情还不到那一步。”
“我怎么能不急?!”慕容怡腾得一声站起来,在屋里急急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父皇龙骧虎步,千秋康健,但这几年毕竟上了寿。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他老人家有了三长两短。,太子登基就是顺理成章的,到那时他玉玺在手,口含天宪,一纸诏书下来,给你我加罪,可该如何?”
他声音开始压得低,但后来可能还是急得不行,见见高亢起来。眼见着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慕容真却好似没有听见没有看见,还是那副云淡风轻。
甚至还撩袍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端的是雍容华贵,从容潇洒。
慕容怡一愣,“二哥你都不急的吗?”
慕容真这才开了口,“我有什么可急的,你我两兄弟不远千里到云州来,也是栉风沐雨,赈了灾,整顿吏治,又修了堤。不知道又什么罪可加的。”
慕容怡一愣,“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真到时候他是皇帝,还不是一张嘴任他说去。”
“是啊,”慕容真不紧不慢继续道,“他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我生来就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不是恒古以来的道理吗?”
听他这么说,慕容怡的心一直往下掉,听完凉的半截,“二哥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不然呢?”他用杯盖仔细撇开上面的浮沫,“你以为我有不臣之心?”
慕容怡愣愣地看着他,今日兄弟们的话已经说的太深了。但面前的是他的二哥,这个他唯一心服口服的二哥。
想到这里,他咬着牙道:“我以为二哥有一个济世救民的心。今天我就豁出去了,把心底话都掏给哥哥。太子那样的人不说将来继承大统,若是寻常百姓人家,他都尚且不能当家立事,更何况是这天下?”
说到这里,他忽然激动起来,”咱们走了一路上见的是什么?是啃树皮是吃草吃土,卖儿卖女!葛一森那个杂碎年年是怎么给朝廷上表的?都这样了,户部下派下去的官哪个不是昧着良心说他好?不就因为他走的是白墨涵的路子。”
慕容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继续道:“白墨涵背后是谁?是太子!是大楚未来的皇帝!是天下的君父。君父就是这么照看黎民万方的?!”
他越说越激动,清俊潇洒的一张脸几乎都气得错位了,“他若是有一天登基,天下不处处都是云洲城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若是有那么一天还不如反了算了?!”
“行了行了,你小声点。这周围是什么地方,人多眼杂的。”慕容真见他越说越急,出声制止。
“那二哥我说的不对吗?”他拧着脖子,别过脸,“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若不是你,我才懒得说。”
“我都知道,”慕容真叹口气,“你说的都不错,也说累了吧,不如坐下来听我说。”
“二哥你说吧,”他仍气鼓鼓的,站在那里不肯坐下来,“我就站着听。反正若是劝我做他的好臣子,怕是办不到。我绝不和白墨涵那样的人同流合污!”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你仔细想想,父皇这次的病来得蹊跷。”他的声音舒缓平和,如清泉春雨,慕容怡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
“但你不是你说的那话,太子趁乱登基。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他做了三十年的太子,早就急不可待了,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着急也没用,”慕容真一笑,“处在那个位置上这都是该着的。就算有那个心,他也没有这个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就算退一万步,他被周围的人怂恿着,做出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也决计坐不稳皇位。”
“为什么?他刚刚不还说了,他是储君,继位不是名正言顺的。”
慕容真一笑,“亏你还是带兵的出身,这么天真。漠北现在什么的局势,你还不清楚?而我们远在云州,老徐是你的人,下面的用我说吗?”
他说的极为含蓄,但慕容怡却听懂了,而且心里立刻打了个激灵。
他们之所以火急火燎得要赶快把河堤修好,为的就是漠北政局不稳,那些鲜族人在边界跃跃欲试,屡教不改,朝廷早就把大军集结道边境上驻守,不能让朝廷两边分神。
现在他们所处在云州在大楚的南部,一座靖海大营二十万的兵力。徐玉菁又是他带出来的。
北方岌岌可危,南方又是他和二哥。
父皇无事还好,若是万一有事,立刻就是天下大乱。
而他慕容祈,就是夹在中间的肉馅,就凭他京里区区三万禁军,还不是羊入虎口。
太子就是再蠢也要掂量掂量。
想到这里,慕容怡一颗心放了下来,身上的劲儿也一下子卸了下来,抓了一杯桌子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二哥,你这人真是说话大喘气。我还以为你真的愿意当砧板上鱼肉。”
慕容真没接茬,只是笑笑,“父皇年纪大了,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慕容怡刚咽下去的茶水差点把他呛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