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初,大历十二年(公元777年)三月二十八日元载倒台,之后不久的四月初一,贤良士大夫杨绾,被李豫拜相,朝野相贺。

宰相杨绾性情清俭简素,大公无私。他一心为国,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辅佐皇帝,深得朝野人士赞誉。

大唐朝廷,在杨绾的治理下,顿时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振兴局面。

李豫饱受元载专权跋扈,祸国殃民之苦,特别想倚重新任宰相杨绾等人,去釐革弊政,革新朝政。

没有想到,杨绾为相,不足四个月的时间,便生下重病,为国鞠躬尽瘁了。

大唐朝政大权,便落在了次相常衮的手中。

2

此时大唐朝廷当政的这位宰相常衮,也是赫赫有名,他是大唐王朝一位状元出生的宰相。

大历十二年(777年)四月初一,常衮与杨绾一道,被皇帝李豫拜相之时,才刚刚四十八岁了。

常衮,字夷甫。常衮的父亲名叫常无为,担任过三原县丞的职务。

天宝十四年(755年),常衮刚刚二十六岁。他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就高奏凯歌,乙未科状元及第。

登第以后,常衮官运亨通,由太子正字,授补阙起居郎。

广德元年(763年),常衮以右补阙之职,充任翰林学士。不久,常衮任考功员外郎。

永泰元年(765年),常衮授中书舍人。

在这期间,宦官鱼朝恩恃宠专权,裹挟群臣,竞献珠宝于皇帝,以邀宠。

那时,常衮年轻正直,棱角分明,还有些耿直之气。常衮对鱼朝恩恃宠专权,裹挟群臣,竞献珠宝于皇帝以邀宠,很不以为然。

于是,中书舍人常衮,遂上书皇帝李豫,直言进谏道:

“陛下:

群臣所贡宝物,皆源出于民。这是一种聚敛百姓怨恨,而以之媚上的卑劣行为,请陛下立即下旨,制止这种逐利行为,皆还之于民,以安抚人心。”

李豫正希望有这样的耿直之臣,与观天下军容宣慰使鱼朝恩等人对垒抗衡,于是当着文武大臣,大声赞许常衮道:

“爱卿的言语,乃朕之所望。

民之不存,君将焉附呢?兹下旨,加封常衮爱卿为集贤院学士,以褒扬常衮爱卿正直敢言的高贵品格。”

大历九年(774年),常衮晋升为礼部侍郎。常衮连续三年,主持朝廷科考,以处事谨慎、墨守成规、不徇情枉法而著称。

大历十二年(777年)四月初一,常衮与杨绾一道拜相。杨绾病故以后,常衮遂独揽朝政。

然而,常衮自己,心胸狭窄,度量狭小,忌贤妒能,没有远见卓识,并没有济世之才,为民之心,根本就没有治理国家之大才。

因常衮自己,是状元及第,故常衮喜欢选拔举科第之才任职,以文辞是否出众,以及是否登上科第,做为朝廷选人用人的标准,去堵塞买官卖官之路。

加之,常衮的性情清高孤傲,不妄交游;他虽崇尚节俭,但为政苛细;加之他心胸狭窄,处事常常从个人恩怨出发,因此对朝中众官的俸禄职位等,亦视其好恶,而酌定。

所以,自从常衮担任大唐宰相以后,也效仿元载,仗恃皇帝的宠信,开始去恣意弄权,为所欲为。

大唐朝廷刚刚具备的一点欣欣向荣的局面,又被宰相常衮为首的大臣破坏,朝廷政事重新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

而常衮却自以为做事高明,不肯用心负责,而以顺从皇帝的旨意,为理政做事的最高原则。

3

宰相府里,宰相常衮常常这样与部属高谈阔论,志得意满地告诫自己的部属同僚道:

“诸君:

本相承陛下的信任,担任帝国宰相。为官做事,都应该为了皇家着想。

本相只要始终跟陛下保持一致,听从陛下的旨意就行了!诸君以为如何呢?”

部属们诺诺连声道:

“宰相大人高瞻远瞩,所言极是!”

“诸君过奖了!

只要我等臣子,能够深刻领会陛下的心意,得到陛下的信任宠爱,何愁大功不能够建立呢?”

常衮自谦道。

4

所以,常衮接任首席宰相之后,最喜欢经常去到皇宫里,去求见李豫,拜谢皇帝的恩典,与李豫一道磋商国事。

君臣相处,和谐协调,其乐融融。

起初,宰相杨绾刚刚去世之时,李豫心里非常惋惜,常常对着大臣们惋惜不止,叹息朝中无人。

后来,李豫与常衮的君臣关系,越发亲密无间。李豫越来越离不开常衮了,对常衮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天早上,李豫上朝完毕回宫,当着小黄门李潇等侍卫之面,笑盈盈地夸奖宰相常衮道:

“李潇啊,常衮这个家伙,不愧是状元才子,情商很高!

他处处顺着朕的心意说话,经常和朕的主张不谋而合。朕有一种高高在上,如鱼得水的感觉,很是舒服受用啊!

朕从前,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常衮的才华和能力,对他委以重任呢?常衮真是忠臣啊!”

侍从李潇却不以为然,反驳李豫道:

“陛下:

你认为听话就是贤明之士,顺从陛下就是忠臣良臣,那陛下饲养的狮毛金猴,岂不是陛下最大的忠臣吗?”

狮毛金猴,是李豫最喜欢的宠物狗,以温驯听话,善解人意而在宫中受宠。

“好小子,你懂得什么呢?朕不要听话的宰相辅佐,难道要与朕处处作对的宰相辅弼吗?”

李豫笑着训斥李潇道。

李豫与小侍卫李潇刚刚闲聊了几句闲话,宰相常衮就进了宫门,拜见皇帝。

5

常衮一进到宫里,向李豫施礼完毕,就笑逐颜开,十分贴心地询问李豫道:

“陛下啊:

微臣进宫,给陛下您请安来了。最近这些日子,陛下可一切安好?”

李豫急忙搭礼道:

“多谢爱卿的关心,朕一切如意!元载这个老贼倒台以后,朕吃饭倍香,睡觉倍稳,精神十足,气闲神轻,常常是不知不觉,就睡到了天明。”

李豫也是喜气洋洋,非常客气地回应常衮道。

“陛下精神焕发,神采奕奕,那是大唐帝国的福气。陛下处理朝政,英明睿智,微臣一直敬佩不已!

臣早就发现,只要同陛下步调一致,就能够充分地领会陛下治国的精髓,体验陛下为国为民的高尚品德。

回想往事,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元载这几个奸贼,权倾天下,肆无忌惮,最终还是在陛下的手里覆灭了。

要是没有陛下的英明领导,没有陛下高瞻远瞩的精心治理,帝国怎么可能中兴呢?”

常衮赞誉李豫道。

“这些,都是祖宗神灵佛祖保佑的结果,朕怎么能够贪天之功呢?

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元载那些个家伙,他们实在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啊!”

李豫微笑着,谦逊地说道。

“陛下说得很对!

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元载那些个家伙,所做的祸国殃民的坏事实在太多了,可说是天理昭昭,罄竹难书啊!

就是元载那个忘恩负义、骄横跋扈的家伙,如果不是陛下英明果断地加以处置,说不定如今,他还在危害社稷呢?”

常衮见李豫兴致很高,继续称颂李豫道。

“是啊!

元载那个家伙,祸国殃民,危害极大。可是他,对他的亲人朋友,却是施恩不尽啊!

常爱卿,你听说过元载这个老贼结党营私,假公济私、贪赃纳贿的那些丑事吗?”

李豫似有所感,突然问常衮道。

“微臣怎么不知道呢?

微臣对此,是深恶痛绝,痛心不已。可惜,微臣那时,人微言轻,却对元载奸贼是无能为力,实在有些愧对陛下啊!

的确如陛下所言,元载做了宰相以后,他的亲戚朋友,都跟着他沾了不少的光啊!

如果陛下有些闲暇的话,微臣就向陛下,揭发一下元载老贼的累累罪行吧!”

常衮假装无意识地,聊到了元载的往事。

“唉,元载这个老贼,仗恃朕的宠信,为非作歹,真是辜负了朕的宠爱信任啊!

如今,朕一想起这个老贼,还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啊!

爱卿啊,朕此时,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国事需要处理。就请爱卿你,给朕讲讲吧!”

李豫叹息一声道。

6

“好的,陛下!

元载老贼,祸国殃民,罄竹难书,只有陛下英明果断,才能够识破他的奸计,让奸贼插翅难飞。

元载的罪行,实在是太多太多啊!陛下今天有空,臣就为陛下,讲一些这个老贼的故事吧!

从元载的这些故事里,就能够很容易地看出来,这个老贼,当年是如何骄横跋扈,如何危害帝国的啊!”

常衮带着一副义正词严的神态,大声地声讨元载道。

“的确如此!爱卿啊,你博识多闻,所知甚多,你就给朕快讲吧!朕也好吸取一点教训。”

李豫有些着急了,催促常衮道。

“陛下莫急,听臣细细道来。”

常衮不急不缓地为李豫讲述道,“臣听说,元载的元氏家族中,有一个长辈叫做元忠,是元载的远房叔父。

那时,元载蒙陛下圣恩,在朝廷中担任宰相,权倾天下。

元忠知道自己侄儿的元载,已经飞黄腾达以后,非常振奋。元忠就想到自己的侄儿元载那里,打打秋风,捞点好处。

于是,元忠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千里迢迢,赶到京都长安,去投奔侄儿元载。

元忠私下里想着捞取一点钱财,最好是能够谋个一官半职,好在亲友面前显摆显摆。

那时,元忠卖掉自己的祖屋以后,带了不少的东西上京,有家乡的方物,什么干鲜果品等土特产之类,准备敬奉给自己的宰相侄儿元载。

实际上,元载比自己的长辈叔父元忠,只小上了十多岁。

元载虽然身为宰相,但在这位长辈叔父元忠的面前,他也不好摆上什么宰相的官架子。

叔侄见面,一阵客气的寒暄之后,元忠就直截了当地开口,向侄子元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道:

‘侄子呀:

如今,你蒙陛下恩宠,祖宗保佑,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真是光宗耀祖,给元家祖上争光了啊!

叔父远在他乡,好好想念你呀!所以,叔父不远千里,专程上京,来看望相公大人一下!’

元载心里,对叔父元忠这个乡下老头烦得很,也不想与叔父元忠玩什么虚伪的客套。

元载知道叔父有事相求,连连赔笑着,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询问元忠道:

‘叔父啊,我们叔侄俩,都不是外人了,你有话就请直说吧!别绕那么多弯子,浪费我们的唇舌和本相时间了。

说实话,如今,侄儿身为大唐帝国的宰相,朝廷的重臣,深受陛下的信任,国家大事多如牛毛,整天忙着呢!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与丈人聊天呢!

陛下信任微臣,委托臣处理国家大事,凡是侄儿能够办到的,一定不会让叔父失望。’

元忠连忙站起身,勾着腰,毕恭毕敬地对元载说道:‘那是,那是!相爷说得极是!’

元忠想直接说出自己求官的要求来,又觉得低声下气,有些不好意思。

元忠的老脸,不禁红了起来。

但元忠又经不住升官发财的**,于是他忸怩着,不住地拍起侄儿的马屁来道:

‘侄子呀,你如今做了帝国宰相,那是多么大的官啊!

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连陛下也敬你三分啊!真是我们元家祖上积德啊!

侄子呀,你就给叔叔我,安排个一个指头大小芝麻一般的官儿,让叔叔也过过官瘾嘛!

这件事,对于你这个炙手可热的相爷来说,怕不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吧?’

元载听了叔父所言,立即紧锁起了眉头。

元载十分清楚叔父元忠胸无点墨,本事低微,根本没有能力做官,但又不好意思当面直接拒绝叔叔的要求。

元载在心里默默沉思道:

‘这个忠叔也是啊!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是这般官迷心窍哦!你要做什么官呢?你这不是给我添麻烦来了吗?

你什么事情不好做,为什么偏偏要学着别人,做什么朝廷命官,光宗耀祖呢?

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这个叔父。你大字不识几个,又不会公文之类,凭什么本事去做官呢?

你文不能拿笔,武不能提刀。腹无经纶,心无妙策,你作什么官能够做好呢?

万一你捅出了漏子,不是伤我这个宰相的面子吗?

可是,如果不给叔叔官做,情分上也着实丢不下去啊!在家族亲友里面也不好看!

万一叔父回去,在亲朋好友面前,说我不肯帮忙,没有什么本事,多伤我这个宰相的面子啊!

亲朋好友说不定还会暗地里说我,怎么一个堂堂大唐宰相,连给自己的叔父弄个小官做做,也没有本事做成呢?

何况,如果堂叔三天两头地跑来宰相府中纠缠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又不好鲁莽地赶走叔父了事!唉,这件事实在有些难办啊!这个叔父,可为我出了个难题啊!’

思忖半晌,元载终于找个借口,推脱说道:

‘叔,这个事情,你就容我想想吧!如今陛下非常放心我,大事小事,都喜欢听我的!

不过,叔父啊,我们不是外人,侄儿就对叔父大人直说了吧!

叔父大人你胸无点墨,无知无识,也没有任何功名,恐怕在朝廷任职,有诸多不便吧!

过两天,我再给叔父大人一个回话吧!’

元载立即派人,把自己的堂叔元忠,安排在了衙门外面的悦来客栈住下,叫人好好款待。

送走了堂叔父元忠,元载有些左右为难起来。他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元载那个元忠叔父又不知趣,见元载一直没有给自己回话,他就天天去元载府里催问。

元载越发烦恼不堪,有些焦虑着急了。

元载毕竟老奸巨猾,鬼点子特多,很快地,元载就计上心来,想到了一个打发叔父的好办法。

元载不打算再与自己的叔父元忠见面了,于是他就派家仆元雍,送了一封信交给元忠。

元载还叫家仆元雍吩咐元忠道:

‘叔父大人,相公已经给叔父大人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如今,河北藩镇缺人,如果去投奔河北的藩镇,他们一定能够看在相公情面上,帮助叔父大人,给叔父大人弄个不大不小的官做。’

元忠听了元载的吩咐,心里很是生气,对家仆元雍怒道:

‘元雍啊:

人家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有钱有势的人眼高手低,喜欢忘恩负义,果然如此。

如今,载儿当了一个什么大唐宰相,就狗眼看人低,忘了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了。

说起那些个河北藩镇,他们可一个个横着呢!那些节度使们,都是一些朝廷都不好管的家伙,你叫我元忠去哀求他们要官,最终有什么指望呢?’

说到这些,这元忠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家仆元雍,喋喋不休地痛骂元载起来。

元忠想起侄儿的忘恩负义,怎么会不生气呢?

家仆元雍害怕事情没有办好,遭到元载责罚,急忙陪着笑脸,为元忠说着好话,希望元忠照办。

元忠当时是气得脸黑脖子粗的,哪管家仆元雍的劝说呢?元忠仗恃长辈的身份,当着送信人家仆元雍的面,拍桌子打板凳,破口大骂起元载来道:

‘元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你爵高位显,有钱有势就了不起了吗?

亏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籍,你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含义吗?你真是狗眼看人低,忘恩负义,不知道感恩戴德,叔父可是从小就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啊!

你小时候父亲早逝,很早就成为了一个孤儿。要不是叔父等亲朋好友,多年来含辛茹苦地照顾、抚育你,帮扶你和你的娘亲,你能够苟延残喘活地过到现在,最终考取功名富贵,登上宰相宝座,有今天这些好日子吗?

可恨如今,你做了宰相,却情如纸薄,以富贵骄人,看不起往日的穷亲戚了!

你为你的叔叔想过没有啊?叔父卖光家产,从宣州千里迢迢,赶来长安投亲,好不容易啊!

你这个元载,你是什么狗屁亲戚啊!难道你就想用区区一封信,就把你至亲至爱的叔父打发走了不成吗?’

元忠越想越气,甚至想要冲进宰相衙门,或者元载的家宅去,去痛骂质问自己的侄儿元载几句。

送信人元雍,见元忠恼怒万分,深怕元忠闹事,伤了宰相面子,急忙拦住元忠,反复劝说他道:

‘老人家:

你应该相信我们相爷的能量和实力。

相爷叫你去河北投靠,肯定是有天大的好处的,你就去好好试试吧!说不定有天降下来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呢!’

元忠还是生气,不听元雍劝说。

元雍见自己的劝说元忠不听,也无可奈何,自顾自地回府,去向元载回报了。

元忠见元雍独自回府,心里有些急了,就跟在元雍身后,想闯进相府,去找侄子元载。

但元忠尝试了好几次,都被元载府里当值的奴仆挡住,被拦回去了。

元忠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踏进元府半步,只能够在元府大门外面,无可奈何地诅咒骂人。

在元府府外等候了几天时间,也没有人理他可怜他。元忠也无可奈何,只好回到他自己住宿的客栈去。

想了一夜,元忠突然灵机一动,思忖道:

‘元雍不是说过,元相公的面子能力很大吗?我何不将计就计,把书信揣好,奔河北而去,投靠藩镇,看看究竟有什么好机会没有。反正已经到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时,元忠忽然想通了。

‘要是侄儿的信中说得好,言辞恳切,说不定那些藩镇的爷们,看在宰相的面子上,还真会给自己一个不错的美差哦!’

元忠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很生气地上路,向北而去了。

在路上不免晓行夜宿,元忠终于顺利地来到了幽州地面,到了卢龙镇节度留后朱滔的地盘上。

眼看就要前去拜见节度留后朱滔了,元忠突然有些不放心起来,想看看元载的书信中,究竟有什么美好的话语,赞扬自己的才干,如何向藩镇们推荐自己的本事。

元忠也有些鬼精灵,于是轻轻地哈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用舌头舔了舔信的封口,巧妙地弄开了信件。

启封一看新的内容,元忠更是怒不可遏,气得差点要发晕倒地了。

原来,元载的那封推荐信里面,几乎什么文字也没有写,只是一张宰相府的专用公文纸而已,只有在白纸末尾,签上了元载的署名和宰相印信,根本就没有一句为元忠美言的话语。

元忠差点气得晕了过去。他好一阵羞恼,自言自语道:

‘哎,我元忠真是人穷志短,好后悔来找元载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啊!

载儿啊,你不答应我的请求,就直说,送我几两银子,打发我回家就是了吧?

载儿啊,你跟我这个叔父,玩这种把戏,想干什么,有什么意思呢?

你也犯不着让自己的叔父,白白跑这么远的路程,耗费这么多金钱和时间啊!

要不是叔父穷困潦倒,一贫如洗,怎么会想起千里迢迢上京,来求你打秋风呢?’

元忠想着想着,越发愤怒起来,不免又想骂爹骂娘,痛骂起元载来道:

‘载儿啊: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龟儿子,真不是东西啊!难怪天下人,都骂你呢?老子当年给你和你那个寡妇亲娘的种种照顾和好处,难道你们娘俩,就全部忘记了吗?

当年如果不是老叔和亲朋好友对你家的帮助照顾,你孤儿寡母,早就饿死沟壑了,你能有今天的大富大贵吗?’

元忠气得眼睛红红的,差点就想把那封信件撕碎了,直奔自己的老家宣州去算了。

元载摸摸自己的腰间,身上带的盘缠,也花得不多了,回家都成为了问题。

想了又想,元忠无计可施,只好说道:

‘管他的呢!我还是厚着脸皮,去试试吧,反正这都走了几千里路,况且眼看就快到节度使衙门了。

打不成秋风,看看幽州城,回家给脚不出户的元家亲友们,吹吹牛也好啊!’

元忠就把那封信重新封好,自己装作一点儿也不知晓的样子。元忠就想看看,宰相侄儿元载的信件,到底有没有什么威力,看看节度使衙门,会怎样打发自己回家。

就这样,元忠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封信,来到了节度使衙门,拜见节度留后朱滔。

元忠走到节度使衙门前,对那个像庙里的判官一样凶神恶煞的守门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守门人朱毅等,不屑地对元忠上下打量了一番,对元忠说道:

‘大爷,既然你老人家,自称是元相爷的长辈,你该有相爷的书信啊!请你老拿出来吧!’

元忠急忙答应道:

‘诸位大人:

请不要着急!老人家胆子再大,怎么敢欺骗起诸位大人了呢?有,有啊!’”

元忠立即故作镇静,若无其事地把那封书信,从自己怀中,郑重其事地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交了上去。

那守门判官朱毅,见了真是宰相元载的信件,心里很是吃惊。他马上命令小吏,向节度留后朱滔,禀报具体的情形。

节度留后朱滔,正想与朝廷处好关系,当然知道,元载在朝廷中权倾天下,一呼百诺的威力。

节度留后朱滔,马上派人安置元忠,让元忠住进了幽州府里的上等客房里。

元忠每天受到大鱼大肉的盛情款待,节度留后朱滔,安排元忠住了好些日子,款待十分丰盛。

但元忠就是一直见不到节度留后朱滔,安排他担任的任何一个差使。

几天过去了,元忠有些心虚,不免焦躁起来。他觉得在节度留后朱滔,这儿,肯定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元忠只得重新打点自己的行李,给节度留后朱滔,府里打招呼说,准备马上回老家安徽宣州去。

临走时,元忠没有想到,那个节度留后朱滔,竟然亲自前来,为元忠饯行。

节度留后朱滔,用冠冕堂皇的语言,十分客气地对元忠说道:

‘老人家啊,这些日子,本留后公务劳碌,怠慢你老人家了!请原谅本留后的得罪之处。

元相爷的苦心,我十分明白。

我想,你老人家,也希望元相爷做一世的贤相吧?所以我没有给你老安排什么差使,免得堕了元相爷的一生英名。

老人家啊,给朝廷办差,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啊!老人家,到了你这把年岁,你何必如此劳苦地折腾呢?

要是老人家的差,办得不好,误了朝廷大事,恐怕元相爷面上,须不好看啊!

如今,这偌大的国家,纷纷扰扰,不得安宁,战争不断,元相爷治理起来,都很蕀手。

所以,老人家啊,我们还是不要给元相爷他老人家,再添乱子了吧!你老说呢?

若本留后有得罪你老的地方,请你老多多原谅才是!我们幽州这里,地小民穷,本节度留后,又一向清正廉洁。

因此,本留后这里,只能奉送你老人家一千匹绢和区区二百两银子而已。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你老不要客气推脱!

这些东西拿回家后,大概也够你老人家过一生了,请不要嫌弃啊!见过元相爷,请代本留后,多多问候他老人家,讲述一下本留后对陛下的忠诚就足也!’

元忠见节度留后朱滔送了自己这么大的厚礼,简直是喜出望外。他心里惊喜过度,嘴上却又假意推辞道:

‘多谢留后大人慷慨仗义!老丈愧不敢当!老丈愧不敢当!这些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老丈不会忘记留后大人恩典,定会向相公侄子讲起的。’

节度留后朱滔,拱拱手施礼向元忠送别道:

‘老人家啊,这几天照顾不周,望你老多多原谅!这区区小礼,真是不成敬意!还望你老在元相爷面前,多为下官美言几句。’

元忠急忙还礼不迭,感激涕零地对节度留后朱滔说道:

‘好呀,好呀!我会记住贵留后大人的善行的!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相公的面前,为留后大人你多多美言的!谢谢,谢谢!’

在这以后,元忠心满意足地回自己老家,做一个富家翁去了。

陛下啊,你说元忠打秋风的这件事,好笑不好笑呢?

元载的一封白纸信件,居然会吓到一个蛮横的节度留后朱滔,为自己的叔父,骗得那么多的金钱绸缎回家!”

常衮有些得意地向李豫讲述道。

7

“爱卿啊,你给朕讲的这个故事,很是有趣啊!这故事让朕突有所感,突然想起了李泌先生。

多年以前,李泌先生在离开京师长安之时,也曾经给朕讲过元载的故事呢!

先生离开朕那么多年了,朕还真有些想念先生,想听听先生讲讲那些有趣的江湖轶事呢!”

李豫突然念叨道。

常衮猛然间,感到有些后悔,思忖道:

“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无意间想到的元载叔侄的这个故事,会勾起陛下对李泌这个家伙的思念之情呢?

如果李泌这个家伙回京,对我的相位,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威胁啊!我一定要未雨绸缪,早作准备,不让李泌夺取我的权位。”

常衮暗自思忖半晌,急忙回应李豫道:

“陛下不忘旧恩,真是一个多情多义、有恩必报的圣明君王啊!微臣十分敬佩陛下重情重义,不忘旧人的高尚品行。

陛下,微臣相府里,还有些政事需要立即处理,臣就不配陛下闲聊,准备为国家办事去了。

有空,臣再进宫来,侍候陛下,再给陛下聊一聊江湖轶事,里巷旧闻。”

常衮心里有些愧悔慌张,心急火燎地离开了皇宫。留下李豫一个人,在皇宫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8

元载彻底覆灭后的第二年,即大历十三年(778年)的岁末,李豫终于记起了当年与李泌的约定。

于是,李豫下旨,将李泌召回京师长安任职,担任朝廷的银青光禄大夫,专备顾问。

李泌十分清楚地记得,八年之前,他们君臣两人,在京师长安分手之时,皇帝与自己的约定。

那时,李豫秘密召见李泌,笑着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朕向你承诺,在决意铲除元载之后,当有信报之。日后相召先生时,朕当以银为信。”

见到皇帝封李泌为银青光禄大夫的诏书,李泌已经清楚地知道,元载及其党羽,已经被彻底根除,皇帝重新想起了他,心中喜不自禁,激动不已。

那时,给事中杜亚,已经被宰相常衮,逼迫出京,到洪州担任刺史,兼御史中丞、江南西道团练观察使,成为了李泌的新上司。

而李泌此时,依然是在虔州担任江南西道虔州别驾,久久都没有得到升迁。

9

闻听丈夫李泌即将回京的消息,一直呆在京师长安皇帝赐予的李府里,等待丈夫回京的卢巧稚,兴奋得几天几夜都兴奋不已,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有空,卢巧稚就会拉住儿子李繁,女儿李欢的小手,反复不停地为他们讲述父亲的故事。

那时,李泌的儿子李繁已经十岁,而女儿李欢,也已经八岁多了,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们父亲李泌了。

欢儿有些茫然地听着母亲卢巧稚的讲话,记忆中始终没有父亲的印象,繁儿不住懂事地点着头。

在李繁、李欢心中,父亲其实只是一个陌生的影子,并没有太多太深刻的记忆。

10

李泌将要到达京师长安的那一天,卢巧稚带着自己的儿子李繁、女儿李欢,早早地来到了离京城很近的咸阳驿站,迎接着自己殷切盼望的丈夫归来。

看着一车车远去的人们,却始终没有看见丈夫李泌的影子,卢巧稚开始有些着急了。

卢巧稚又开始忧心忡忡地胡思乱想起来,心里一直担心,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丈夫的车子,终于临近了,卢巧稚急切地拉着亲爱的儿子李繁,可爱的女儿李欢,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迎接自己日思暮想的亲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