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生啊,昨天晚上,你深更半夜才回到家里来。今天,又早早起来上朝,感觉困倦吗?”
大着肚子的妻子卢巧稚,见李泌一早就坐在了客厅里喝茶歇息,急忙上前,关切地问夫君道。
“多谢巧稚,我还好,只是头有些晕晕的,没有什么大碍。”李泌对着妻子卢巧稚笑了笑,轻言细语地答道。
“先生啊,你和陛下一道,整天谈论些什么事情啊,怎么昨晚那么晚才回家呢?”
卢巧稚似乎不经意地问李泌道。
“不瞒稚儿,我没有什么治理国家的才干,只是久在江湖,见闻多一点,爱耍一些嘴皮子,说些逸闻趣事,陪着陛下,天南地北地神吹,闲聊几句江湖闲事而已。”
李泌轻描淡写地对妻子说道。
“先生谦虚了。谁不知道先生足智多谋呢?就连元载、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等,一向嚣张跋扈,也对先生忌惮畏惧几分。
先生是翰林学士,陛下和先生相处时间很多,不论是上朝还是下朝,都是常常见面。陛下抽晚上时间,专门找先生聊天闲谈,肯定是讨论重要的事情啊!大约是与元相公、观军容使大人有关吧!
要不,怎么会那样神神秘秘的呢?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卢巧稚狡黠地笑笑,坐到了丈夫李泌的身边。
“稚儿真神!你怎么猜到,我与陛下是谈论的是元相公、观军容使大人的事情呢?”李泌有些吃惊道。
“先生,稚儿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笨!”
卢巧稚撒娇道,“元载为相多年,先后与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等内臣相互勾结,权倾朝野,一直贪婪无度,贪赃枉法,谁不知道呢?陛下肯定是对他们,不满意了吧!”
卢巧稚猜测道。
“稚儿真聪明!朝廷如今是危机重重,治理混乱,贪腐盛行,藩镇强横,国家财政窘困,百姓一贫如洗,陛下整日为此等大事,忧心忡忡,寝食不安。
元载、鱼朝恩这些家伙,如今却是大发国难财,腰缠万贯,富甲天下,堪比朝廷府库啊!
朝廷的宝物财富,赋税钱粮,都进了元载、鱼朝恩那些个家伙的家中啊!你说,陛下能够不生气吗?”
李泌笑着对妻子卢巧稚说道。
2
“鱼朝恩稚儿不太了解,元载那个家伙,如今可是富可敌国啊!那可不是吹的。
先生啊,上一次,元相公老婆庆贺生辰,不是曾经邀请过我们这些夫人们吗?
王夫人邀请我们,去参观他们元家的宝藏。我们卢家,虽然也号称是名门望族,大户人家,稚儿可是也大开了眼界啊!
元相公家里,汇集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哪里像我们李家,除了几本破书,整个屋子空****的呢?
稚儿发现,元相公的俸禄,就那么多一点,这些金银珠宝,恐怕来路不正啊!哎呀!”
卢巧稚惊诧地对丈夫李泌说道。
“稚儿说得很对!
人无横财不富,此言不假。元相公的这些金银珠宝,大多是来自于受贿或是送礼,也有境内外的蛮族部落首领,向皇帝进贡,而被元载偷偷据为己有的。”
李泌对妻子解释说道。
“先生说得很对,肯定是这样的。那些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又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
元相公家的金银珠宝,不可胜数,多得恐怕连元相公自己,也难以彻底弄清数目啊!
数量之多,钱财之巨,简直说是富可敌国。稚儿那时,看得眼花缭乱啊!”
想起那时的情形,卢巧稚不禁咂了咂舌头。
“稚儿啊,元载的权利越大,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啊!他甚至公然贪污腐化、收受贿赂呢!
我们大唐王朝,饱经多年战乱,是多灾多难,财政拮据,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但元载依然依仗手中的权利,拼命搜刮掠夺,挥霍无度。
元载腐化堕落,无耻荒**的享乐生活,非常有名。就连以豪奢著称的郭令公,恐怕也会自惭形秽、自愧不如啊!
也难怪陛下,会对元相公的奢侈无度生气啊!
元载生活骄奢**逸,铺张浪费成性。他多次花费巨资,专门为家人在长安城中,建造了一南一北两处豪宅。
两处豪宅的建筑规模,都恢宏壮丽,冠绝当时,甚至可以与陛下的皇宫媲美。
两处豪宅刚刚居住了不久,元载就又不满足,感到厌烦了。他开始嫌弃自己的豪宅,没有青山绿水的韵味。
于是,元载又在长安近郊,掠夺他人的土地山林,为自己的家人修建了一处休闲的别墅园林。
别墅园林里面陈设的物品,十分齐全,配套设施,也是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人的贪心是没有满足的。
有了一处别墅园林,元载还不过瘾。他又在长安城的南面,强占了大片的肥沃土地,又在依山傍水的山野间,建造了数十处别墅,竭尽贪欲。
元载富甲天下,甚至比令公郭子仪还有过之。仅侍奉元载及家人的婢女奴仆,就有一百多人。
奴仆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他们身上穿的,竟然比一般富裕的公侯贵族,还要体面得体。
奴仆装束的艳丽华贵,令无数长安富人,都垂涎三尺,嫉妒万分,羡慕不止。”
李泌向妻子卢巧稚讲述道。
3
“哎呀!起初,我还以为,元相公在长安只有一处住宅啊!谁知道,他家的别墅那样多啊!
元相公那么有权有势,为什么还那样贪婪呢?他家的财富,几辈子都享用不尽,为什么还要拼命地聚敛呢?”
卢巧稚十分惊异地问李泌道。
“稚儿啊,人的贪欲,是难以穷尽的。元载依靠权势,聚敛起来的巨大财富,他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
元载心安理得地计划着,给予家人们的财富,最好是一份绵绵不绝,几辈人也享用不尽,永远也花不完的厚礼。
他聚敛的巨大财富,给一家妻儿老小,带来了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唉,我们大唐王朝的财富,就这样落入了像元载、鱼朝恩这样的少数权贵的腰包里,也难怪大唐朝廷的官吏百姓,会愤愤不平,怨声载道啊!
当初的元载,以清廉正直,办事得力著称。
为什么到了现在,元相公却变成了一个典型的贪官污吏了呢?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李泌感叹道。
4
“是啊,先生,真是令人十分困惑啊!
元载的妻子王韫秀夫人,出生在王忠嗣大人的家庭里。王忠嗣大人的家庭,非常有教养。王夫人年青时,不是也以温柔贤淑、知书识礼而著称吗?
元载掌握朝廷大权以后,王夫人也似乎变了一个人。
贪婪无耻,奢侈无度的生活,似乎已经使王夫人丧失了人性。现在的王夫人,已经不再温柔贤淑,而更像一个性格凶狠暴戾、权力欲望极强的女人了。”
卢巧稚评价元载夫人王韫秀道。
“是啊,稚儿!不仅仅是王夫人变了一个人,元相公的三个儿子,元伯和、元仲武和元季能三兄弟,也都是在温室中长大的,成为了非常标准的纨绔子弟了啊!
三兄弟三人,没有一个能够称得上是忠臣烈士、正人君子。
三兄弟一天正事不做,只知道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享受荒**无耻的奢华生活,给他们的父母惹事。
王夫人的儿子们,对于女人、醇酒的心得,肯定超过了对人生、前途的认识,对帝国未来、民众命运的重视。
我觉得,实际上都是因为元载的权力和势力,不断膨胀以后,变得唯我独尊,不可一世起来,促使妻子王氏及其三个儿子,也变本加厉地效仿,变得更加贪婪和骄横,无所顾忌啊!”
李泌总结说道。
“一定是这样的。
先生知道吗?元相公这人,虽然在朝廷中是贵为宰相,权势熏天,为人做事,肆无忌惮,无人敢惹。但元相公在自己的家中,却没有多少威信啊!”
卢巧稚向丈夫透露道。
“我也听说过这些事。只是一直以为是道听途说,是人们嫉恨元载而起的谣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泌有些疑惑地说道。
“怎么不是真的呢?那天,我在王夫人家里庆生,就亲眼看见王夫人,对元相公呼来喝去,如对待奴仆一般的呢?
为什么元相公权高位尊,在自己家里,却会那样地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没有一点大丈夫的气概呢?”
卢巧稚问丈夫李泌道。
“长源私下猜测,恐怕是这样的吧!
元载年轻之时,元载的元氏家族,极度穷困,人人鄙视,可以说元载是穷愁潦倒。
因而,元载受尽了富贵的岳父王忠嗣家人、亲戚们的势利眼,以及妻子王韫秀的蔑视和指使。
在家里,元载自然而然就养成了,十分惧怕自己的老婆,特别典型的耙耳朵的脾气和性格吧!”
李泌微笑着猜测道。
“肯定是这样的啊!
在元载的家庭里,王夫人是家庭的主心骨和统领。元相公对妻子王夫人的态度,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深恐得罪或者侮慢自己的妻子,让妻子不高兴。
到了最后,王夫人就会习惯成自然,养成颐指气使的习惯,更加得寸进尺,事事当家做主了。”
卢巧稚也赞同道。
“对啊!王夫人在自己的家里,横行霸道,颐指气使,作威作福,不过是家庭的小事情,这本来没有什么旁人责怪的地方啊!
可是,王夫人现在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发展到对朝廷的政事,官员的任命,也敢于横加干预,为所欲为,那就大大不妥了。
元载的许多政见和用人之策,很大程度上,都是出自于这位枕边妇人王夫人的主意啊!
王夫人就像那些暴发户一样,虽然有些小聪明,却缺少远大的谋略和高瞻远瞩的大智慧,没有什么远见卓识啊!
王夫人对自己的三个儿子,极度娇惯溺爱,事事顺从他们,恐怕最后会坏大事,害人害己啊!
我听说,每当丈夫元载去上朝以后,王夫人便常常放纵他自己的儿子元伯和等人,去胡作非为,让儿子们肆意出外游玩,甚至违法乱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王夫人的后代子孙们,也骄横跋扈,不懂大节,从来不懂得低调谦逊和节制欲望,也不注意收敛自己的言行,完全没有一点大臣家属,贵族子弟应有的行为举止。
历朝历代,凡是无法无天,骄横跋扈的,最终没有不出事的。让宣帝芒刺在背的霍家,今世的武氏家族、韦氏家族,没有一个出现例外,让家族逃脱灭顶之灾的。
元家夫妻以及子孙后代,如此放纵自己,以致招惹众怒,最后不坏事,那才奇怪呢?
元载的长子元伯和,可是深得父亲元载敛财的精髓啊!
现在,元伯和也开始倚仗其宰相父亲的权势,徇情枉法,为所欲为,收受贿赂,为家族聚敛财富了。
可叹的是,恐怕到了最后,元氏家族的后代子孙,只是为人作嫁,无福消受聚敛的财富啊!
元伯和贪婪成性,常常毫无顾忌地收受巨额贿赂,接受别人的财货和请托,满足他聚敛财富的贪婪私欲。
元载的其他几个儿子,也不甘示弱,群起效仿哥哥元伯和的所作所为,以权谋私,依靠说情请托,卖官鬻爵,去收受贿赂,聚敛财富了。
陛下知道元相公和元家子弟所做的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以后,心里非常气愤呢!
恐怕,元载、元伯和父子,徇情枉法太多,骄奢**逸太甚,最终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啊!”
李泌对妻子卢巧稚讲道。
5
“唉,也难怪陛下生气愤怒啊!
如今,大唐朝廷内忧外患不断,可朝廷和地方,却贪官污吏横行,徇情枉法,贪腐成风。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必将危及社稷根基,激怒万千百姓。陛下怎么会不生气担忧呢?”
卢巧稚叹道。
“元载所做的另外一件事,也令陛下十分生气愤怒啊!恐怕这些事,会加重陛下的不满啊!
当初,朝廷大臣商讨大臣官员的任职,准备任命原泽潞节度副使陈少游,去担任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
陈少游自以为治理地方很有政绩,听说朝廷决定,调他到偏远穷困的岭南地区去为官,陈少游心里极不满意。
陈少游认为,朝廷让他担任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是对他大材小用,看不起他。
陈少游这个家伙老奸巨猾,是个官场老油子,经历过官场历练,十分精通投机钻营。
听到大臣们的讨论以后,陈少游心里忐忑不安,担心此事成真,最终被派到岭南任职。
陈少游很有些小聪明,懂得舍不得孩子,逮不住狼的道理,就想利用官场的潜规则,去改变自己的仕途命运。
陈少游当然十分清楚,朝廷是由谁主事,也非常清楚元载、元伯和、元仲武父子喜欢贪婪地聚敛财富的本性。
陈少游灵机一动,就将自己多年在地方上任职,搜刮而来的大批金银财宝,送到了元载的二儿子元仲武的手中,并答应每年奉送元载金帛十万缗。
元载的二儿子元仲武一见大喜,两人拍板成交。
最后,陈少游终于如愿以偿,谋得了一个十分中意的职位,没有被派遣到岭南地区去做官。
朝廷的大臣官吏,听到陈少游谋官的经历以后,也纷纷效仿,去向宰相元载卖官鬻爵。
结果,近些日子以来,买官卖官,在朝廷是十分盛行,宰相元载家里,也是车来车往、门庭若市。
元氏三兄弟,不仅公开收受他人的贿赂,还专门收留和豢养了一批流氓恶霸和无赖地痞,为其所用,充当打手帮凶的角色。
稍有不如意的事情或者人家,元氏三兄弟就让这些人,去为他们元家摆平。
元家父子所做的这些事,陛下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
你说说,陛下知道这些事情以后,能不对元载父子违法乱纪,义愤填膺,怒火万丈吗?
不仅仅如此,元载还有更加犯忌的事情啊!
元载一家的生活,不仅是声色犬马,穷奢极欲,而且还常常僭越朝廷的礼制规矩。
元氏三兄弟,蓄养了众多的姬妾,将大量金钱,花在她们的身上,充分满足自己的私欲。
元载父子,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特别喜好,一同欣赏倡优们的种种猥亵下流的表演,寻求感官刺激,以此为乐。
他们父子四人,完全没有一点顾忌,也没有一点羞愧廉耻之心,考虑到朝廷将相,社稷重臣的形象。
在这些低级下流的表演面前,元载父子,竟然都看得那样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有时,他们还同倡优们一同表演,嬉戏,盛赞为高雅的享受。
就连皇宫中没有见到的绝世美女,和宫廷中都难以听到的美妙音乐,也能够在元载的府中,看到和听到。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
如今,朝廷的风气十分恶劣。朝廷上下的大小官吏,如今一心一意考虑的,就是如何用手中的权力和掌控的资源,去徇情枉法,徇私舞弊,谋取自己以及家族的私利。
陛下眼见朝廷的吏治如此败坏,以宰相元载为首的大臣如此骄奢**逸,骄横跋扈,违法乱纪,心里能不生气愤怒吗?
长源私下以为,臣属挟持君王,超越君王的权威,作威作福,倒行逆施,这些举动,都是祸事的源泉啊!
长源私下担心,某一天,恐怕朝廷又会有大狱兴起。恐怕连那些无辜者、贤良之士,也难以独善其身,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其中,身陷囹圄,甚至株连九族、全族屠灭啊!”
李泌脸色严肃,十分忧虑地对妻子卢巧稚讲道。
6
“先生啊,你的担心是对的。先生啊,你对陛下讲了这些事情吗?陛下是怎么做的呢?”
卢巧稚心里也有些不安,急忙问李泌道。
“我早就对陛下讲了这些危险的苗头。陛下自己,对元载、鱼朝恩等人的擅权误国,肆无忌惮,也非常生气,也想制约元载、鱼朝恩,限制他们的权力。
陛下也意识到了官场吏治败坏的弊病,曾经三令五申,不断颁发圣旨,整饬那些徇情枉法、违法乱纪的行为。
但因循守旧,违法贪腐,追求享乐,明哲保身,已经在朝廷里成为了气候,形成了一种难以改变的恶劣风气。
陛下自己,见元载、鱼朝恩等权臣权势熏天,爪牙众多,也有些忌惮。
长源以为,仅仅依靠陛下一个人的力量,恐怕会无力去改变这种局面,医治朝廷的沉疴了啊!
这就是我常常为朝廷之事忧心如焚的原因。”
“哦,难怪先生经常忧心忡忡,寝食不安。昨天晚上,先生就是与陛下,讨论这些问题吗?”
“是的!我更加担心的是,陛下对郭令公等功臣将领的猜忌和疏远,越发的厉害,恐怕会坏事啊!
朝中也有很多贤良士大夫、大臣将领,曾经冒死,不断地用诚恳的语言去劝说陛下,也难治陛下疑惧不安,猜忌功臣的心病啊!
长源发现,不知道什么原因,近些日子里来,陛下对我的态度,似乎也有了很多改变,不再推心置腹,言听计从了。
恐怕陛下如今,对我多次不断的劝说和进谏,心里也开始有些厌烦和生气了吧!
如今,朝廷大小官吏,贪赃枉法,争权夺利,权奸擅权乱政,兵变民变不断发生,藩镇割据背叛愈演愈烈,吐蕃王国蚕食入侵,搅得大唐朝廷,不得安宁。
如果听由元载、鱼朝恩这样的贪官污吏,贪赃枉法的世风继续蔓延下去,社会道德必然会急剧败坏,连最起码的道德规范,法律法令,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取遵守了。
如果大唐朝廷中,文武大臣,皇族王孙,儒家士大夫们,都去忙于掠夺财富,贪赃枉法,那么,还有哪个文武大臣,能够去考虑,如何为大唐帝国效力,如何为百姓请命呢?”
说到这里,李泌也有些泄气了,神气非常沮丧。
“先生啊,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慢慢来吧!
先生,我亲自去给你拿点早点,你吃一点,再去上朝吧!”卢巧稚安慰李泌道。
“好的!多谢稚儿!”李泌回应了一句,看见妻子卢巧稚拖着蹒跚笨重的身子,走了进去。
夫妻两人,中断了交谈。
7
大历五年(770年)的春天,终于到了。大唐朝廷的政务,似乎也开始有了一点春天的气息,稍稍有些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
不久,宰相元载,与宦官首脑内侍监鱼朝恩,由最初的相互勾结,互相利用,最终发展到了,产生矛盾和冲突,彼此横眉冷对。
大唐朝廷内部的局势,也变得更加复杂诡谲。
李豫不以为忧,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8
那个时候,内侍监鱼朝恩,担任了很多重要的宫廷朝廷职务。鱼朝恩以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左监门卫大将军兼神策军使等身份,专门负责掌管皇家禁军北军和神策军的军权。
起初,李豫既然对德高望重的功臣郭子仪等统兵将领和藩镇,十分猜忌,所以对内侍监鱼朝恩等内臣,一直是无比宠幸,非常信任,对他们委以重任,以此牵制功臣勋旧。
宰相元载、内侍监鱼朝恩等,受到李豫的宠爱与信任,没有人可以相比。
朝廷内、皇宫中,以宰相元载和内侍监鱼朝恩的权势最大。
内侍监鱼朝恩、宰相元载,一个掌内,一个掌外,他们权势,震动全国,无人能够相比。
内侍监鱼朝恩、宰相元载等,掌握大唐朝廷的大权、发号施令以后,渐渐开始轻视李豫的皇帝威严。
李豫手中的皇帝权力被架空,失去对北军、南军的影响力和掌控以后,李豫对鱼朝恩、元载是又恨又怕,心里十分后悔。
无可奈何之下,李豫只得委曲求全,索性放手。
李豫于是发布旨意,让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宰相元载,与朝廷文武大臣一道,去研讨国家大事,制定大唐朝廷的国策。
自此以后,宰相元载与内侍监鱼朝恩两人,谁也不肯屈居人后,二虎相争的局面开始形成,矛盾冲突,也开始尖锐公开。
9
大历五年(770年)的春初的一天,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奉命与首相元载一道,主持朝会,商讨西部边塞州郡,如何应对吐蕃王国军队入侵的问题。
近些日子,宰相元载与内侍监鱼朝恩两人的矛盾,日益公开和尖锐,冲突加剧。
两人眼里,都对彼此看不顺眼,心里都有些不忿。
朝会上,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瞪大眼睛,愤怒地看着首相元载,抢先问元载道:
“元相公:
陛下下旨,要求臣与诸君一道,研讨如何反击吐蕃军队侵扰的问题。
本次朝会,究竟是由元相公主持,还是由本军使主持呢?”
宰相元载,虽然十分了解内侍监鱼朝恩的性格,知道鱼朝恩口无遮拦,喜欢在大臣们聚集的场所,放肆地谈论时政,甚至公开侮辱文武百官。
但既然是皇帝下旨,召集群臣,作为首相的元载,当然认为自己是当仁不让,应该负起责任了,于是不客气地回答鱼朝恩道: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大人:
朝廷文武百官,以宰相为首。既然陛下下旨,命令本相,召集诸位大臣,率同三司九卿,讨论军事问题,本相就当仁不让了。”
宰相元载,也就没有担心,鱼朝恩会不给他这个宰相面子了,于是回应道。
“元相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里是商讨军事,研讨如何反击犬戎逆贼入侵的问题。
元相公,你不过是一个穷斯滥矣的腐儒出生,对军事问题一向是狗屁不通,能够主持什么军事大局呢?
当初,本军使在灵武之时,就侍奉肃宗先帝,参与运筹帷幄,谋划军事,决胜于千里之外。
安禄山、史思明两个叛逆,最终伏诛,本军使也是出有微力,功不可没的。
如今,陛下委托本军使参赞军务,协商军事。
你作为一个文臣,只需要乖乖地听着诸将讨论,听候本军使的部署就行了。
你怎么能够书生意气,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纸上谈兵,指手画脚,坏了国家大计呢?”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突然勃然大怒,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毫不客气地大骂宰相元载道。
“你你你,处置使大人,你怎么能够说,本相对军事决策一窍不通呢?
本相是文武百官之首,担任行军司马,统领禁军六军,参赞军务,运筹帷幄,也是本相义不容辞的责任!
好吧!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大人,你所言有些道理!军事决策问题,就算本相一窍不通吧!
既然陛下命令处置使大人主持军事大计,要一切做主,本相就听你的吧!这就由处置使大人,主持这次会议。”
宰相元载,虽然骄横跋扈,能言善辩,但见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发怒,心里也有所忌惮。
元载只能够紧闭嘴巴,拱手沉默,不敢应对,只是恨恨地看了鱼朝恩几眼。
有好几次,宰相元载,都这样在群臣面前大失面子,被鱼朝恩骂得狗血喷头,不敢回话。
由此,元载对鱼朝恩的不满与怨恨,也越来越深。内侍监鱼朝恩既然欲折辱元载,灭元载威风,当然也在防备元载反扑。
10
神策军原为西北边塞的一支戍边部队,驻军洮州(甘肃临潭),防备吐蕃军队入侵。
天宝十三年(754年),安禄山发动叛乱,神策军军使成如璆,命令部将神策军兵马使卫伯玉,率千余人入中原勤王,参与了乾元二年(759年)围攻安庆绪的相州之战等战役,崭露头角,鱼朝恩十分留意。
自从九节度使兵败邺城以后,神策军兵马使卫伯玉,率军与鱼朝恩一道,退守陕州,防备大燕军队进攻。
后来,神策军兵马使卫伯玉入朝任职,神策军遂归陕州节度使郭英乂统领。郭英乂入朝以后,鱼朝恩终于得偿所愿,神策军从此就归属于鱼朝恩直接统辖。
并入陕州节度使所辖军队以后,神策军已经是上万人的大军了。神策军既是皇家禁军,也是朝廷直属的野战部队,地位日益重要。
到了大历(766年)初年以后,神策军再次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充,先后收编了久经沙场,极具战斗力的平卢镇邢君牙、阳惠元部,安史降将尚可孤部,朔方镇郝廷玉、侯仲庄等部,战斗力更加强大,是一支不可小视的精锐部队。
神策军都虞候刘希暹,都知兵马使王驾鹤等神策军高级将领,都是神策军统领、观天下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的亲信,受到内侍监鱼朝恩的信任,皆被委以重任。
神策军都虞候刘希暹,也非常清楚元载心胸狭窄,眦睚必报的个性。
见上司鱼朝恩与宰相元载的矛盾更加激化,神策军都虞候刘希暹非常担心。
一天,神策军都虞候刘希暹在神策军大营里,与上司鱼朝恩见面,暗地里劝说鱼朝恩,防备宰相元载的反扑说道: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大人:
在下听说,大人不给元相公面子,得罪了元相公。
元相公不过是一个心胸狭窄、眦睚必报的小人,仗恃陛下的宠爱,就得意忘形,垄断朝廷大权,徇情枉法,为非作歹。
既然如今,大人已经得罪了这个小人,与元相公闹翻了脸,不能不未雨绸缪,加以防备啊!
不然,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之时,还不知道原因啊!
我们的神策军虽属于禁军,但是个清水衙门,没有财力、物力,与元相公抗衡。
末将这里,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能够充实我们的实力,避免被人轻视,希望大人斟酌。
既然如今,我们有禁军北军在手,不如来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实施我们的谋略。
在下建议,在我们的禁军北军体制中,设置一座监狱和一座特别的军事法庭,以关押那些不顺从我们的人,剪除元载等奸佞小人的羽翼。
在下下去,进行安排,让长安坊市那些闲得蛋疼的无赖少年,地痞流氓等,秘密前去,搜罗亲近元载等奸佞小人的京师有钱人家、富豪人家的违法乱纪的信息,以此要挟、控告他们。
寻找到了线索,我们神策军就派人前去,指控这些富豪人家的子弟犯了罪,然后逮捕他们,关进地牢,用严刑逼供,酷刑拷打,使他们屈服。
当他们坦白承认自己的罪行以后,我们就以皇帝的旨意下令,没收他们的家产,归我们北军所有,分别奖赏诬告和搜捕的人,以此来聚敛我们的财富,积蓄我们力量。
如此,我们既有了财富,又威慑了众人,剪除了元相公等奸佞小人的羽翼,可谓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听后大喜,不假思索地赞扬神策军都虞候刘希暹的计策道:
“都虞候大人,你的计策太好了!我们守着宝山,怎么还要受穷呢?
本军使马上去下令,将特别的监狱和法庭,设置于我们禁军的重地,安置于宫内的隐密之处。
只要我们具备了人力、物力、财力,能够威慑住众人,为我所用,何须惧怕,元载那个岐山乞丐呢?”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立即行动起来,开始设置监狱和法庭,秘密搜寻元载以及亲信的罪证,剪除异己,聚敛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