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就是**裸的邀约啊!

一个硕大的绣球已经抛向了陆柒,他就是老年痴呆了,也能妥妥地被砸中啊!

“嗯……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也不知卢县令何时结案,我何时能回高奴县。”陆柒一板正经地回答着,无视陆壹他们的挤眉弄眼,“就算归期与姑娘一致,我中途还要去别处办点私事,不方便与姑娘同行。”

陆家上下无一扼腕叹息,他们彼此交换了眼神之后,一致认为陆柒脑子有问题,已经无药可救。

只有陆柒,非常认真的,设身处地为胡姬考虑,生怕耽误她的行程。

胡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失望地说:“既然如此,胡姬就不打扰各位了。”

“姑娘都到家里了,不如留下来吃个饭。”陆壹边说边推了陆柒一下,示意他留客。

陆柒不懂陆壹深意,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出声。

来陆家之前,胡姬在市亭看到陆柒,心中欢喜,不顾形象地主动上前打招呼,陆柒连头都没回,径直前行。胡姬以为他是故意假装不认识,已有了心结。

现在看到陆柒这个态度,更加心灰意冷,实在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哪怕心中再挂念他,也只能怅然离开。

陆柒也只是送到门口,等胡姬上了安车后,作揖行礼,“欢送”胡姬离开。

陆父终于按捺不住地举起拐杖又要打人,众人见状,唬得脸都青了,手忙脚乱地拉开了陆父。

陆父见家中还有许多工匠在忙碌,家丑不可外扬,也只能忍着这口气,大声骂了两句不相干的话,然后气得脑壳子痛,捧着头回屋子里休息。

陆柒一心想着杀婴案,想着葬在芦花村的叶葵,对胡姬的来访并未上心。陆父的责骂他也只当过眼云烟,躲在屋子里修身养性,只在家中等张令史的消息。

陆柒现在还是协助调查杀婴案令史的身份,不能立刻回高奴县。只有漆垣县这边出了正式的通知,才算结束这次协助调查。

等了两天,外面风平浪静,除了每天被家人白眼几回,没有别的动静。

陆柒实在等不下去,只好出门准备去县廷问问情况,看看能否早些回到高奴县工作。

刚走到街口,隐约看见了胡姬的安车。

陆柒像见了鬼似的,躲到了旁边的大树后。他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害怕看见胡姬,特别是这次,他心虚的两腿发颤,只能躲着。

安车停在路边,女仆站在安车旁说些什么,好似在安慰胡姬。

“主子莫要担心,不就是牛瘦了些,不会怎样的。”

时间还早,外面一片寂静。胡姬在车里低语,陆柒离得不远,断断续续还能听清些许。

“《厩苑律》规定,耕牛被评为最(优秀)的,赏赐田啬夫酒一壶,干肉十条,免除皂者一次更役,赏赐牛长资劳三十天;成绩为殿(差评)的,申斥田啬夫,罚皂者资劳两个月,如果用牛耕田,牛的腰围减瘦了,每减瘦一寸要笞打主事者十下。又在乡里进行考核,成绩最的赏赐里典资劳十天,成绩殿的笞打三十下。如今评比结果出来的,耕牛的腰围不但瘦了三寸,还被评为殿,不管是大伯还是牛长、皂者以及里典都被罚了,他们都在责怪大伯……唉。”

陆柒一听到《厩苑律》就犯了职业病,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耳朵竖得比兔子的还长,紧贴在树后听胡姬说话。

胡姬说得极慢,时而哽咽,时而唏嘘,心情很是沉重,几次说到一半都带着浓浓哭腔说不下去,伤心的好像被罚的是她。

女仆听得并不明白,只知道是胡家长辈被罚了,也跟着叹气,“主子若是担心,不是应该留在家中陪伴他们吗?”

“昨日我问过大伯……大伯说皂者和牛长们都是严格按照以前的方法来饲养耕,没有半点松懈。可不知为何,耕牛就是胃口不好,不肯吃草只喝水,夜里时常叫唤,短短十天腰围便瘦了三寸……”

“是牛总会生病的嘛,这有什么好奇怪。人都有生老病死,更何况牛,怎能因此就责罚大伙呢。”

胡姬摇摇头,“大伯说,今年流年不利,自开年起便死了四头牛,死前都是这种症状……”

陆柒的心咯噔一下,不由想起陆壹曾经说过今年耕牛的情况,与胡姬所说,不谋而合。

“死后皂者和牛长们都解剖了耕牛,查不到死因……这事太蹊跷了。”胡姬说完,忍不住又抽噎几声。

胡禄已经五十有五,这么大年纪还被人申斥,极为丢脸。所以被申斥之后便病倒在家,整个人有出气没进气,随时都会丢了性命似的。

胡姬看见心中焦急,却又帮不上忙,所以她一大早就出门,想找陆柒帮忙查查。走到半道,想到前两日陆柒的态度,这才停了车,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陆柒听到这些,心里也犯了嘀咕。

做为一个令史,对耕牛的养殖并不是非常清楚。但陆柒协助秦卓工作一年有余,对这些事多少有些了解。

开年不过六个月,就突然死了四头牛,而且找不到任何死因,这情况太特殊了。

女仆倒也机灵,她见胡姬满脸泪痕,安慰道:“主子莫急,再难的案子陆令史都能查明,我们赶紧去陆家请他帮忙就好了!”

胡姬止住哭声,许久才委委屈屈地说:“前日我在陆家做客,柒君脸色不善,似是……对我的到来不太高兴。今日再去求他查案,若是被拒绝了……又如何是好?”

“主子说得极是……可来都来了,不去求求,主子又有何办法?”

“我……也在发愁。”胡姬扭头望向陆家,见大门紧闭,又回想自己第一次登门造访的场景,心顿时凉了半截,“罢了,还是回去问问堂哥他们吧。”

“主子当真不去?”

胡姬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陆家,最终还是下了决心,“也许我与柒君真是有缘无分……这毕竟是胡家的事,若强求柒君相助,自讨没趣,又有何意义?不如知趣些,彼此留些体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