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走在前面,曹阿虎特地拉着陆柒走在后面,悄声问:“二哥,我们不是要在这里偷偷找吴德吗?你干嘛说你要跟着我去看长城?”

陆柒瞥了眼山羊胡,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回道:“找吴德的事,这两日就能完成。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人太多,偷袭我的神秘人肯定不会再动手。只有跟着你去长城,才能给他机会。”

“啊!你还想送羊入虎口啊!”

“我不是羊,他也不见得是虎。”陆柒淡淡应道:“我只担心,他一击不中,会悄悄撤退……也不知他何时才会再出手。”

“你这么做,不怕大哥责怪你?”

“来之前,大哥担心中途会有事情发生,曾经交待过我可以随机应变。这个神秘人来得太蹊跷,我总觉得他的出现很不简单,所以我一定要查个清楚。”

“即便如此……”曹阿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世上也只有你,巴不得被人偷袭。”

陆柒微笑道:“不提这事了,阿虎,你还是先把这些更卒交接完再说吧。”

曹阿虎这次带来的人,既有服徭役的更卒,也有服戍役的戍卒,其中戍卒的人数要多于更卒。因戍卒所服的戍役中已经包括了徭役的内容,所以多留十名更卒,对长城那边影响不大。

为此,曹阿虎的人员交接进行的非常顺利。

相比之下,陆柒的交接就麻烦些。

昨日到达时太晚,无法进行清点,所有粮草全部封存在一个空旷的平地上,由陆柒的随从人员与直道兵卒共同把守。直到山羊胡带着他们过来,才重新解封,开始对着明细开始盘点清算。

出发前,陆柒特地交待要将油布把粮草包裹的严实点,就怕路上有所撒漏,导致交接时重量有出入。

哪知他越是怕什么就有什么,交接时,山羊胡发现其中一辆马车的油布被戳破,打开一看,马车上有一个麻袋的粟米已经全了。

陆柒顿时觉得太阳穴两边突突跳动,头痛不已。

“陆令史……你看这事……”山羊胡很是为难,看来他也知道陆柒驿站遇袭之事,非常同情,可粮草数目不对,他也不好做主。

“这事是我疏忽,理应受罚。”

曹阿虎见陆柒都不为自己辩解就“认罪”了,正要上前解释,被陆柒拉住。

陆柒不动声色地对着他摇摇头,然后扭头对山羊胡说:“司空只管按照实际的数目记录,如实向县廷汇报。”

山羊胡心知,如果他这么照办,陆柒回去肯定会受罚。可他“认罪”的态度太好了,都不给自己转圜的余地,不由心软,小声问道:“陆令史当真……要我如实汇报,只是一袋粟米而已,或许……”

“我初为小吏时,就知道我秦国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我们以法治国!以法为准绳,才能成方圆;以律为准则,才能有规矩。以法治国,以律治人,方能成就千秋伟业。身为官吏,若为了一已之私,伪造数据隐瞒事实,又如何对得起县廷,对得起朝廷?”

山羊胡张张嘴,怔在那里。

他心想,这陆柒着实是又呆又傻,随便一件事便能上纲上线,怪不得在高奴县时的口碑参差不齐,有好有坏。

山羊胡的本意也只是想提醒陆柒,在往县廷报告的公文中仔细解释一下,毕竟只是一袋粟,不算大事。

可刚才听完他的话后,山羊胡怕他以“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好心没好报,当下赶紧撇清关系,免得他回去后把自己牵扯上,弄得一身臊。

“我并未要陆令史弄虚作假。”

陆柒见山羊胡误会了自己,抿抿嘴只是笑笑,说了声“陆柒明白”,便不再多做解释。

山羊胡继续交接工作。

除了那辆被烧毁的粮草,和撒漏的一袋粟米,其它粮草数目上都没有问题。

山羊胡将交接情况和粮草数量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然后请陆柒签名。最后再将这份明细单抄录一份,另行公文,差人一并送回高奴县。

做完这些事后,山羊胡便客客气气地向他们告辞。

“司空,不知我们可否在这附近转转。”陆柒问他。

“当然可以。”山羊胡说:“不过这里人多事杂,山势险要,二位可要小心点,莫要往危险的地方去才是。”

“谢谢司空提醒。”

陆柒与曹阿虎等山羊胡走后,曹阿虎这才得空问他:“二哥,方才司空提醒你,要你好好跟县廷解释,你为何不答应?”

“运送粮草之事是大哥安排的,出了事,如果我不担着,难道叫大哥来担?”陆柒一脸严肃,“再则,驿站遇袭虽是意外,但我也有过错,遇袭之后本应再仔细检查一遍粮草的,可当时我太过自信,以为自己就在现场,确信只有一车粮草被烧而已,才导致撒漏了一袋,这个错误,难道让别人来担?”

“可我总觉得……这一袋粟漏得奇怪。”

就算陆柒一时疏忽没有检查马车,那些负责押送粮草的兵卒也该发现漏粮的。从驿站到直道,整整一天的行程,怎么可能漏了整整一袋都无人知晓。

陆柒问:“你是觉得有人偷粮?”

曹阿虎点头,“二哥你素来比我聪明,怎会不知?”

“方才核查粮草数目时我也想过,或许是有人想偷粮。后来一想,若有人偷粮,哪有这么笨,只偷一袋?驿站遇袭那晚,正是趁乱偷粮的好时机,当时大部分粮草都放在驿站外面,想偷的话,趁乱偷走一车两车也是可以的,正好也可以把偷粮的罪名按在偷袭者身上,一举两得的美事不做,犯得着用这么愚蠢的手法来偷粮?”

“也对哦。”

“这次运送粮草,所有人各司其职。每辆粮车都由两人专门负责,剩下的人有人探路,有人负责安全,有人负责后勤。这油布,有可能是驿站遇袭那晚被戳破的,也有可能是昨日来的路的不小心被戳破的。当时大家都很紧张,害怕神秘人会再次偷袭,又怕山路有土匪袭击,这才疏忽大意,漏了一袋粟米。”

陆柒刚说完,就看见有两个兵卒一路小跑过来。两人一声不吭地跪在陆柒面前,磕头认错。

看来,他们两个正是看守漏了半车粮食马车的兵卒。他们应是听到交接时数量不对的消息,这才跑来认错的。

“请令史责罚!”

陆柒将他们扶起来,笑道:“你们何罪之有?”

两位兵卒对看一眼,结结巴巴道:“运粮的路上……因为遇袭一晚没睡……所……所以打了瞌睡……粮车正好是队伍中最后一辆,由我们押后,所以……所以……”

曹阿虎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驿站遇袭后,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陆柒又急着赶路,早早出发,导致有些兵卒困顿不堪,一路上都在打瞌睡。这辆粮车正好是队伍的最后一辆,由他们看守押后,所以漏了粮也不知道。

其实,就算他们两个没注意,队伍最末尾还有几个负责安全的兵卒。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周围,防着神秘人偷袭,所以漏了粮也不知道。

陆柒温和地拍拍他们的肩膀,说:“此次运粮是我负责的,驿站遇袭也是因我而起,所以不敢发生什么事,责任都在我,不在你们。二位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此事莫要再向别人提起,回到县廷后,自有我一力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