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这个身份于唐诗来说,太过敏感了,梁渝也想要快一些将夏元柏绳之以法,那么唐诗配合警方其实很有必要。

让人先在客厅里等,梁渝把唐诗喊到书房,耐性十足地劝:“没关系,不要害怕,有我在这里呢,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就是问几个问题。”

唐诗静站着,一言不发地抠弄自己手指,她内心情绪太丰富了,即使没有说话都不妨碍梁渝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闪烁,脸色微微泛白,全然慌了,好像重回了事故发生的当天。

“别这么看着我。”几乎不敢与她对视,梁渝力竭,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郑重道:“我不是要把你推向悬崖,相信我。”

唐诗……她相信的,所以她轻轻依靠上去,把脸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但依然克制不住浑身轻颤。

的确,她最近开朗了不少,活泼了也不少,平时也肯主动说话了,可这并不代表曾经的一切她都忘了。

梁渝……深深明白这一点儿,所以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她单独去面对那些事情,伸到腰后拉开了她紧扣着的手,他说:“我陪你一起,不要怕。”

警方取证这种事情,按理说梁渝不能陪的,但什么特殊能特殊过唐诗呢,梁渝心知肚明还是犯了。

客厅里,四个人,四杯水,小郭远远站在一边。

录音笔,笔记本,录像,一切准备就绪。

“唐小姐,冒昧打扰了,先前因为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所以这个访问拖延至今,还请你谅解配合。”

紧握住梁渝的手,唐诗的指甲恨不得陷进他的肉里去,表面上倒还算平静:“嗯……我配合。”

“那好,我们开始吧。”一人问一人记录。

“唐小姐的刹车什么时候开始失灵的。”

唐诗:“从夏元柏家出来之后。”

“唐小姐确定之前的车没有问题?”

唐诗苦笑,回答慢了一些,说:“如果之前就有问题,恐怕我很难平安无事地开到夏元柏家里。”

这话倒是,警察点点头,接着又问:“那瓶百利甜……哦,不对,那瓶装在奶茶瓶子里的百利甜,夏元柏并不承认是他递给你的,上面指纹我们调取过,指纹很乱,当时还有没有人证。”

人证……倒是有,只不过,孩子的话,能作为证据吗?

“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们只有夏小新,不过他还小,我不知道……”一句话没有说完,但唐诗什么意思,警方明白。

且不说夏小新是夏元柏的孩子,就算不是,他又如实说了,夏元柏拿这个起诉,恐怕在法庭上这也不能真正代表实锤的证据。

的确是桩麻烦事。

后来,警方又例行问了几句,唐诗知无不言言不不尽的答了,走的时候梁渝亲自送出门,没有让唐诗跟着。

表面上,梁渝这是屈尊降贵了,但那扇门外,他问:“夏元柏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能把案子定下来。”

梁渝着急,警方那边何尝不着急,既然他问出来,他们也就不瞒着,也算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夏元柏这个人我们深入调查了,发现他有既往精神病史,如果事实最后查出来,他以自己精神病的情况来把事情扩大,恐怕到最后很难再有其他的办法。”

这……这是一桩梁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状况,他想唐诗应该也不知道,夏元柏……他藏得够深。

“你们尽力就好。”突然有些无力,梁渝有一个预感,小姑娘这亏,也许只能这样了。

那天,警方和小郭离开后,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梁渝自警察走过便不太高兴,唐诗女孩子心思敏感,一直追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种事情,留给他一人烦恼就够了,梁渝不跟她说:“我没有啊。”话罢,怕她不信,他转移话题,“你今天起来得早,觉得困吗?困的话在车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唐诗摇摇头,巴着车窗朝外面看,真是一个月没出过门了,她都快不认识这个A市了,看哪里都觉得陌生。

最后,车子驶进梁家那别墅群的时候,已经中午十点半,梁家一家子早等着了。

老太太尤其高兴,一大早就让阿姨做了各种小点心,江南一代人嗜甜,小点心看着可口自然也是精致得不得了。

“来得这么早,早上吃饭了没啊?你们年轻人总爱不吃早餐,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对身体很不好的。”亲亲热热地拉着唐诗,老太太走路慢,唐诗配合着她,这一幕落在梁渝眼里特别和谐。

其实,唐诗没有味觉嗅觉的事情,老太太早已经知道了,梁母梁父再如何尽心尽力瞒着老太太也不是傻子,近一个月不给看报纸,连看电视都藏着掖着……

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很难过,几次三番说要去看她,奈何走不掉不说,又听说这丫头难过不愿意见人,不然哪能拖到今日?

“我吃过了,梁渝做的,他很会做饭。”夸着男朋友,唐诗脸上每一分笑容都是甜蜜。

这个好消息,老太太今儿一大早才听说,自然高兴了,一向喜欢这个丫头,外面那些人传的隐疾啊什么的在她看来并没有多大问题,不就是病嘛,看医生就是了,能有什么大不了。

“我这个孙子不太会下厨的,你让他学着点也好,奶奶向着你。”

老太太可爱极了,约莫是人逢喜事的缘故,今天的她看着格外精神,梁渝过来时听到两个人谈话,故作不爽,玩笑道:“奶奶,偏心不是这么偏的,孙子永远都是孙子,孙媳妇儿可不一定。”

“你敢!”老太太知道他在胡说,但依然向着唐诗,唐诗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伸手拿了一颗麻薯塞进梁渝的口中,堵了他的嘴。

唐诗甚少有这么粗暴的时候,没想到这些被斯文娟秀的老太太看了竟十分赞同:“对了,男人就该这么管。”

偏厅里,三个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厨房里,梁母今天难得待在里面,却是不大高兴的。

“夫人,依我看,您就别这么挂着脸了,唐小姐也挺好的,人漂亮说话也好听,大少爷又那么喜欢她,何苦让大少爷记恨您哪。”

说话的是阿姨,这些梁母都知道,但那疾病到底在她心中是道坎儿,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我那儿子真是变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心里还记得上个月在医院发生过的事情呢,梁母怎能不难过啊。

有关唐诗,梁父大男人粗心,不觉得问题多大,老太太被小丫头哄得开开心心自是不必说,就梁母一个人,她觉得养大的儿子这是要把自己给抛弃了。

虽然说管不住梁渝,对他的决定也无能为力,但梁母这么憋着,难免就有控制不住发作的时候,于是饭桌上果然……不算很太平。

大家都安安静静吃饭呢,老太太跟唐诗说话,唐诗乖巧,问什么就答什么,逗得老太太乐呵呵的,梁父居然也跟着笑,梁母再看看梁渝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便开腔了。

“唐诗,别光顾着说话,阿姨这锅鸡汤炖了两小时,味道很不错,你也尝尝。”说完,她伸手给她盛了一碗。

唐诗敏感,当时就不怎么笑了,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后来接过来时又说了声“谢谢阿姨”,倒是梁渝,脸色立即便不好看了。

他不能相信这是梁母的无意,一直以来,大家都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她不会不知道。

沉着脸,他伸手在餐桌下握住唐诗的,那时可是盛夏啊,但小姑娘手心冰凉,他被冷到了,心疼得无以复加,投了视线看她时,她正一勺勺喝汤,眉眼都低垂着,整个餐厅都出奇得静。

内疚与怒意折磨着梁渝,他单单看着小姑娘忍耐的样子就受不了,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别喝了。”他这么说着,“我们走。”

夺了她手上的汤勺,他一把将人拉了起来,动作太猛了,唐诗还没有站稳就被拽着走,梁父那厢觉得梁母捅娄子了,急忙追上去。

梁渝脚步快,唐诗虽然难过但还有理智,她知道他这样不好,一路上一直挣脱着说:“梁渝,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心里委屈加上身体上的疼,唐诗眼睛红了起来,梁渝一回头看她,愧疚极了,抵着她的额头,他道歉:“你别难过,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太自信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直知道,你有多么在乎我的家人,我也一直以为,他们为着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