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口、费?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未有人向唐诗讨要过这个,她没有经验,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神情纠结极了。

大家都是朋友,直接给钱不太好吧?她发誓她很认真地这么想。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试探着问梁渝,不知道这么贿赂有用吗?

梁渝身为一个老司机,这么逗弄一只单纯无辜的兔子久了也生出恻然之心,虽然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可骗她亲一亲自己约莫是不大可能了。

“三顿吧。”共进晚餐这种美事总是不嫌多的。

三顿?不是贿赂一次就够了吗?三顿的话未免夜长梦多吧?唐诗不放心:“两顿行吗?中午加晚上!”

还敢讨价还价?不让她亲一亲都够便宜了,陪着吃个饭还不愿意?梁渝不太满意了。

“四顿,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大哥,自己考虑清楚吧。”难得正了色,梁渝看样子像是来真的。

唐诗跟唐果一个臭毛病,怕唐寒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另外一个臭毛病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砍价越砍越多!唐小姐你简直可以的!

“好吧,四顿就四顿!”生怕他再反悔变卦,唐诗赶紧答应下来。

春季清晨光线不甚明朗的车厢里,梁渝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哪有这样的人啊?都亲过了还不打算认账。

“你上去吧,唐果跟季墨那里用不着担心,你都答应破费了,我自然有理由说服他们。”神色淡淡的,梁渝出声嗓音刻意压低了。

“嗯。”唐诗答应着,继而推开了车门,可是又有一个问题,下了车的她回过头:“四顿什么时候开始啊?”

小区幽静,白玉兰经过一夜似乎怒放得更好了,小姑娘那时站在其中一株下面,凉风轻微拂动她的发丝,眉眼格外鲜妍。

梁渝强忍着下车碰一碰的念头,漫不经心词句却字字清楚,他一番话别有意味儿,落在唐诗耳畔只觉得回声阵阵。

“这么好的事情,不挑拣日子怎么行,我不是随便的人。”

一句话中,每一个字拆开来看,唐诗都觉得平淡无奇,可是当它们组合到一起,唐诗懵了……

孤魂野鬼般飘上了楼,她一直默念着梁渝的话:好事情、挑日子、不随便……

吃个饭而已,他也能想这么多吗。

时间还早,站在门前,唐诗按了半晌门铃才等到季墨出来开门。唐诗原本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季墨要问什么,她统统推动梁渝的身上,但是开了门,季墨一声不吭又回了房,好似全然不觉她昨晚没有回来一样。

唔,梁渝的动作这么快?已经把季墨跟唐果打点好了么?

靠谱。

应该再回房间睡个回笼觉的,唐诗没有在车里这么迁就过,但居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辛苦。

洗浴室里,她望着自己精神抖擞的脸,一低头又看到了手上的镯子。

这个应该很贵吧?油光水滑的,那她是不是应该回礼?送个什么东西好呢。

当初,她送给夏元柏生日礼物的时候便是千挑万选没有满意的,现下更加没有头绪了,后来唐果醒了她跑过去问唐果。

“果果,你有没有准备过给老人的礼物?很和蔼可亲老太太的那种。”

双膝跪在唐果的床头,唐诗歪头问着,她还没来得及说昨天收了一个礼物呢,唐果的视线就落在她手上移不开了。

“哇哦……这个镯子好美!”双手捧着看,唐果眼瞧着也是喜欢。

都是外行人,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即使外行,看着也是不一样,唐果问她:“你在哪里买的?我也想要!”

这才是唐诗的重点呢,她摇摇头,根本不知道这种好玉要从哪里买,便说:“昨天梁渝回梁家,顺便把我也带过去了,梁家的奶奶跟我投缘送给我的,我正犯愁该拿什么回礼。”

话正说着,季墨从外面进来,听到唐诗的话他留意看了一眼,惊奇不已。

“这的确是梁家老太太手上的镯子,往年她过寿的时候我过去,亲眼见过。”这么多年了,每一年季墨都见老太太戴着,怎么现在说送就送了?还是仅仅一面之缘的唐诗。

季墨的话虽然轻,可其中的郑重唐果跟唐诗都听出来了,隐约也晓得这个物件来头不小。

“那、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拿不出合适的回礼了?”唐诗嗫喏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收了个很要紧的东西。

季墨眸色有几分复杂,只是惊奇归惊奇,细细想来倒也可以理解。梁渝是梁家长子,如今这个年岁了还没有结婚生子,老人一向都是着急的,所以才把毕生所爱拿出来套牢了这个孙媳妇。

“不用回礼。”考量着,季墨淡淡地说:“老人家送给你也不是指着让你回礼的,他们有没有叮嘱你什么?有的话你好好记着就行了。”

叮嘱……倒是有的,唐诗想起梁父的话:“不要我轻易地就摘下来,免得伤了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季墨:“……”这一家子人还真是……想媳妇儿想疯了?

勉强忍下了几分笑意,季墨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镯子的来历,为保万无一失,他也打算助梁渝一把。

“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老太太戴了一辈子,这玉还能这么水灵通透,恐怕多少钱也是买不到了。”

真的有这么好?唐诗暗暗心惊,她突然觉得这镯子可以当传家宝吧?就是一代一代传给媳妇儿的那种。

“我知道了。”敛着眉眼,事情貌似有些棘手了。

那天,因为这个镯子,唐诗苦思冥想了许久,午后夏元柏打她电话,这才勉强转移了一下她的注意力。

“果果,我出去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从卧房出来,只是转眼间,唐诗便换了一副打扮。

唐果其实很看不惯她这样,黑亮的长发盘着,身上的香奈儿套装生生把她逼老了五岁不止。

“你昨天穿那身素色不是挺好的吗,再不济衣柜里那么多,怎么就挑了这套?”唐果不知道夏元柏干涉她穿衣打扮的事情,皱眉问道。

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唐果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唐诗听着她的话不免心情低落,默了半晌,她轻轻说了一句:“夏元柏喜欢我这样,其他的衣服……他不会高兴的。”

男人干预女人打扮这事不稀奇,季墨还希望唐果总穿一些娇俏的颜色呢,但季墨干预归干预,总是把唐果往好了捣鼓的,那夏元柏此番又算得了什么?

“再是直男毫无审美,眼光也不该这样差劲吧?他真的分不清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吗?”

唐诗勾唇淡淡笑了一下,却不是真的高兴,她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了,也不跟唐果继续说下去:“我该走了,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你不要告诉大哥。”

像是急着赶着要去办什么大事一样,连迟到一分一秒都是不行的,唐诗谈场恋爱这么辛苦,唐果这个当表姐的总是心疼的。

唐家女孩子就是娇贵怎么了?可她那么迁就那个夏元柏,真是让人窝气!

唐果在家里为唐诗愤愤不平,殊不知唐诗到了陶艺室后,两个人见面也是一场矛盾。

一向不会这样,夏元柏虽一直对唐诗百般阻止,可唐诗善解人意,总听着他的话,纵然有什么矛盾,夏元柏也是一拳拳打在棉花上,没有那个机会。

那么今天……不为别的,只为唐诗戴了梁家的镯子。

“你们唐家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买不起,平白收了梁家的东西做什么?当初你收下梁渝送的衣服我就说不要,你听话了,我还以为你从此长记性了。”一句一句,夏元柏的安全感顿失,言辞也颇有几分难听。

两个人认识大半年了,像今天这么针锋相对还是头一次,夏元柏话罢就要去摘唐诗手上的镯子,唐诗脑际里乱糟糟一片,根本没有想清楚,她下意识躲开了。

不用想象了,夏元柏大怒,质问道:“你一定要带着梁家的东西吗?还是你根本就嫌弃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夏元柏否定了唐诗也否定了自己,唐诗谦让了这么久,以往从不觉得累,但今天、今天她着实觉得他过分了。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老人家珍惜了一辈子的东西,现在送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失望。”

有些事情,唐诗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夏元柏听了却好似大难临头。

珍惜了一辈子的东西吗?那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送给唐诗呢?事出寻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