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周围一片寂静。宁远听着马杰均匀的呼吸声,却再也难以入睡。他眼睛直直的瞪着天花板,心里想着白宁说过的话,一时还是无法完全理解接受。黑莲教主倒底是什么人呢?他知道,教主绝对不可能是君仪的孪生姐妹这么简单,君茹只是一个适合写入教主记忆的替身而已,真正的君茹,只怕早在被她祖母看上时就已经消失了。但黑莲教那恐怖的秘密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要知道,黑莲教的核心机密,别说是唐代,就是以现在的科技力量,还远无法达到。这黑莲教的创始人,实在是个厉害人物,莫非他是来自未来?宁远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科幻小说,也有可能是来自外星……否则就只能说他是个天才了。这么恐怖的天才,一旦顺利“复活”,不知道要害到多少人?

胡思乱想了许久,宁远觉得也有些睡意朦胧了,将睡未睡之间,突然被一个声音惊醒。脚步声。尽管动作很轻,像极了自己幼时进厨房偷东西吃又怕被妈妈听到时的动静。宁远的脑海里,突然涌进了无数的童年回忆。慈爱的妈妈在炉火前忙碌,不时的塞点吃的到小宁远的嘴里……还有,如果偷东西吃时,一定要闭着嘴嚼……要不,吧嗒出声,是会被人听到的……记忆像被打开了阀门。宁远却惊觉:我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对,是脚步声,蹑手蹑脚的……他有什么目的?

宁远眯缝起眼睛,装作依旧熟睡的样子,翻了个身把手搭到马杰脸上。马杰被蜈蚣咬过,疼得难以忍受,好不容易入睡,宁远的手一搭上来,马上醒了,刚想动作,宁远手指在他脸上顿了一顿,马杰醒悟,这是叫他继续装睡。马杰也想起来,小时候两人一起在大家午休时间溜出去玩,用的就是这类手语沟通的。

马杰不解,但出于对宁远的信任,一动不动,只是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很轻微的声音,不细听几乎注意不到。细听之下,却觉得毛骨悚然。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却就是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马杰偷眼望去,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白白的月光从门口照进来,可以看清屋里的摆设,刚被“血液”洗过的地面,显得略微有些湿润,外面的树影摇曳,一部分投影在屋内,细看过去,也有些触目惊心,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空洞的脚步声,依旧在屋里转来转去,宁远的手心里全是汗,马杰也感觉到了宁远的紧张,轻轻的动了动,提示宁远:我也醒着呢,没事。

突然,马杰感觉到,宁远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打了个弯,他略一思索,这应该是向后转的意思,小时候去瓜地里偷西瓜常用的。马杰装作睡得正酣的样子,大模大样的翻了个身,床吱咯响了几下,脚步声似乎受了惊吓,半天没有动静,过了很久,才确定马杰仍在熟睡,继续行动。于是,马杰很吃惊的发现,墙里,像是有个活物在移动,墙体不停的起伏,那个活物就在墙里面钻来钻去,马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出声。墙里面的活物似乎是受了惊吓,顿了一顿,马杰和宁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看到一个人形的东西,迅速从墙里移动到了门边,然后“噌”一声,蹿了出去。

宁远“噔”的一声从**跳起来,追了出去。外面云淡风轻,树影浓黑,月光依旧皎洁,无动于衷的看着人间这一切。马杰追出了一断距离,又沮丧的回来,什么都没看到。

“天哪!”马杰瞪着宁远。宁远也以同样惊诧的表情面对他。“这是真的吗?”良久,马杰才有勇气说话。

“是真的吧……难道,真的有人会土遁,不,岂止是土遁,在砖混结构的楼里也可以来去自如……那还是人吗?”宁远顿住了。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啊?

马杰也无语了。他有过无数对手,但那都是跟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样恐怖的无形对手,那是闻所未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与这股邪恶力量对抗?知道对手是黑莲教又能怎么样?他能把黑莲教的人绳之以法吗?他能为一直疼爱他的吴叔叔一家报仇吗?还有,君华已经死了,玲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玲华。

宁远的心情更加沉重。吴清还没有找到,岳母却已经死了。原来他还信心满满,以为发现了黑莲教关于“复活”的秘密,就能阻止黑莲教的阴谋,救出吴清,可是现在看来,他还差得远……宁远头昏眼花,眼前却依稀出现了吴清的身影,她正冲自己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宁远刚想去牵她的手,吴清却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开了。“吴清!”宁远失声呼道。

“宁远!”马杰扶住摇摇欲坠的宁远,叫道:“你还是我们小时候那个足智多谋的天哥吗?振作点啊,阿仪等着我们去救呢。”“阿仪?”宁远笑了笑,他已经习惯叫她吴清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人变了,就是不可能回去,就像马杰,现在英勇机敏的马杰,哪还有一点过去阿敏胆小的样子呢。

“你说,隐形人这次来,是找什么呢?我们这儿,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得到的?”马杰想到玲华,也是一阵心痛,只好放开,研究起现在的形势来。宁远也振作了一下精神:“刚才我只是好像看到吴清,所以精神有点恍惚,你别担心……”

“什么,你看到吴清了?”马杰疑问。

“幻觉吧,呵呵。”宁远苦笑。可能是太想她了,所以才会看到她。“也许不是幻觉呢……”马杰沉思。

“不是幻觉?”宁远不解。“你觉得是你太想她,才会出现幻觉,看到她,但事实也许是她太想你,所以你才会看到她……”马杰像在说绕口令。

“何解?”宁远觉得自己变得其笨无比。

“白婶不是说了吗?吴清的身上,不仅带着白婶给她的介质,还带着黑莲教的圣物玉佛,这也是一种非常强大的介质……黑莲教可以通过这个介质向吴清大脑输送信息,吴清在昏迷中,大脑活动却依旧活跃着,那么她极有可能无意识中向你输送了关于她的信息……”马杰有条有理的分析着,宁远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岳母能向自己传递声音信息,吴清身上有着那么强大的介质,要向自己传送图像信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禁佩服起来,马杰不愧是当警察的,分析能力一流。

“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跟吴清联系上呢?”宁远开颜一笑之后又想到了一个很头疼的问题。马杰也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啊,也许吴清自己会想到吧?”一边说,一边对宁远使了个眼色。宁远马上想到,也许那个隐身人正在身边偷听呢,看马杰的样子,想是已经有好方法了,故意说道:“这可怎么得了,还有两三天,黑莲教就该行动了吧?”但心内着急,不必假装也是忧形于色。马杰暗暗竖了竖大拇指,比了个手势,两人走进屋去。

关上门,“你有啥好办法?”宁远迫不及待的问道。马杰一声不吭,端了盆水出来放桌上,看着水面平静下来,方笑道:“我不确定屋内是否安全,所以用了这么个办法……看样子隐形人并不能在空气中隐形,而是需要借助什么物质,放上这盆水,如果隐形人靠近我们,水面一定会有所波动的。”又打开抽屉,翻出纸笔来,在纸上刷刷急书,写完了,又递给宁远。宁远见上面写着:“找出白婶收藏的黑莲教核心资料。”“路程遥远,时间来得及吗?”宁远问道。“找资料是幌子,黑莲教必会监听,必定有所行动,借机引出隐形人,揭开隐形秘密。”“这儿就交给你了。”“放心。”马杰不动声色的用打火机把纸点燃,烧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出血,马杰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马上闭了起来。

“白强吗?你在家里守夜啊,我是宁远,我明天,哦,不,天都快亮了,今天回去,对,一会儿就去买票。我要找件东西,你在家里帮我守着吧,不要让外人动家里东西,不要让陌生人随便进来。我走高速,五点多有一班车,今天中午就能到家。对,你再睡会儿吧!”宁远挂断电话,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又猛的睁开了,眼里闪着狂热的光,如获至宝的离开了。

清晨,x城发往白村的第一班车。

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花格衬衣,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男青年,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头发乱蓬蓬的,如果摘下墨镜,能看到眼睛里布满血丝。现在看去,在清晨的车厢里戴副墨镜,却未免有点不合时宜。嘴里叨了一支烟,却半天也顾不上抽一口,任烟灰落在报纸上,又像是睡着了,眼睛却在墨镜底下警惕的四处观察。而车厢的另一头,则坐了个老实巴交,渔民模样的人,脸膛被太阳晒得赤红,虽然还是大清早,却好像很怕热,把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的肌肤也是黑里透红的。他大模大样的坐在那儿,手脚尽可能的舒张开,头靠在椅背上,头随着车子的开动一点一点,好像困得睁不开眼了。

车开得很快,再加上x城本来就很小,一会儿,便出了市区上高速了。车上的乘客不太多,有几个在胡吹海侃的,大部分人都因为早起赶车没睡好,这会儿在眯着眼睛打盹。墨镜把一份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了,又不停的看腕表,一脸焦急的神色。渔民的头一直不停的晃来晃去,让人疑心再晃就快掉了,眼睛却时不时的露一条缝,瞟一瞟坐在前面的墨镜。开着开着,司机估计也有些犯困,拿出一盒磁带放了起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充斥整个车厢,墨镜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向窗外看去。渔民的目光,也顺着向窗外看去。

窗外,就在这辆车的下边,有一辆白色的捷达,不紧不慢的开着,如果一直注意它的话,可以看到,这辆车一直跟在大巴下面,不远不近,几乎平行。渔民的神色有些不安起来。

吱……一声尖锐刺耳的巨响,大巴停了下来,捷达也停了下来。捷达司机下了车,很愤怒的对着大巴司机大骂。捷达的车身上,被剐了很长一道。捷达司机愤怒的满脸通红,大巴司机开始还满不在乎,捷达司机拉开车门,冲了上来,拉住大巴司机扭打起来。撕打中,大巴司机被推倒在驾驶台上。乘客们纷纷叫嚷:“你这不耽误事嘛!”有几个脾气火暴的乘客,甚至想上去打架。渔民脸色很难看,绷着脸。捷达司机见势不对,下了车,一溜烟走了。渔民松了口气,再一看,脸色更难看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墨镜趁着刚才打闹的混乱,已经从打开的车门溜走了。而此时,他看到前面那辆已渐渐开远的捷达车窗开了,一条穿着花格衬衣的胳膊,举着一副墨镜,冲渔民挥了挥。渔民的脸色变成了酱色,大叫:“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渔民看到,捷达早已从高速出口驶出,掉了个头,往回x城的方向走去,渔民怒火中烧,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大巴司机问道:“走不走?不走开了!”渔民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走吧走吧!老子不坐了!”

坐在捷达上的墨镜捋了捋头发,笑了,小李撕掉脸上的胡子,问道:“马队,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戴墨镜的,赫然竟是马杰,那个暴跳如雷的渔民,却是与马杰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剑。而此时,宁远却混在刚才打混仗的人群中,坐上了那趟开往白村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