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佳的车限号,夏峻便开车送儿子上学,送佳佳去上班。

夏天新学期就上六年级了,小升初的节点至关重要。学校门口不能停车,夏峻就把车停到较远,夫妻下下车步行,陪夏天到学校。

校门口旗帜飘扬,孩子们疯了一个暑假,经月不见,个个欢天喜地地回到学校。夏天老远看到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小伙伴,就跟父母打了个招呼,跑开奔了过去。夫妻俩在校门口遇到夏天的数学老师,跟老师聊了几句,刚刚告辞转身往回走,夏峻迎面看到袁晓雯,她刚刚与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挥手再见。

袁晓雯也看到了他,微笑着打招呼:“夏峻,你也送孩子上学?”

夏峻面上有点不自然,陈佳佳马上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剪纸艺术家袁晓雯,画室的教师照片她看过一眼,是经过美化的个人形象照,与本人虽有差别,但她仍能分辨出。她看着夏峻,他脸上的那丝不自然很快调整过来,语气很自然,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剪纸艺术家,袁晓雯。这位是我爱人,佳佳。”

两个女人打了招呼,袁晓雯倒是坦然地很,与两人聊了几句,说这所学校特别难进,她托了很多关系花了不少钱才把刚上一年级的女儿送进来。

夏峻便感概:“这个也算重点学校了,自然是难进。刚才那个扎辫子的是你女儿啊!很可爱。”

佳佳也感概:“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教育资源不公平,好的师资和管理都流向城市,流向名校,我们做家长的,想让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只能这样了。”

“对了,我听说这个学校特别重视学生成绩,不关注孩子的心理发展,上学期有个孩子压力太大跳楼了,真的有这事吗?”

看来谢同学那件事影响甚广,夫妻俩迅速交换了眼神,夏峻回答:“没有的事,肯定是谣传,我儿子成绩一般,每天还不是没心没肺乐逍遥。”

“哦是嘛!那老师是不是抓得不紧啊?抓得不紧也不行啊?”袁晓雯又担忧地问。

佳佳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调侃道:“学校说,我真难啊!”

“你杞人忧天了,只要孩子身心健康成长,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三人在路口告辞,夏峻开车送佳佳上班去。佳佳带着淡淡的酸味评价道:“长得也一般嘛!年纪也不小,也就是比我瘦点,看上去也是个很朴实普通的女人,你看上她哪点了?”

夏峻握着方向盘,就等着她这一出呢!说:“什么就看上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人你也看了,根本就没什么,你不能就这样揪着不放,别忘了我们的公约还有一条。”

“什么?”

“不许翻旧帐。”

“好吧!不说了。我相信你。”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来,夏峻又想起来夸了佳佳一句:“不过你今天值得表扬,没有见人就推销保险。”

一提到这个,佳佳恍然想起,一拍额,一脸悔恨的表情:“啊你不说我真把这个忘了,真是的。”

夏峻得意地笑起来:“我是该夸你大方得体呢,还是叹你业务水平下降了呢?”

“你刚才介绍她的时候,说是剪纸艺术家,那介绍我的时候,应该也加上职业啊,这位是我的爱人,一位优秀的保险业务经理,应该这样介绍。”佳佳煞有介事。

“放心吧!我早都说过你是一位优秀的保险业务经理,她也正想给孩子买保险的,回头你们俩联系一下。”

“真的吗?你是怎么对别人介绍我的,我听听?”

“我就说,我老婆很厉害,在家带娃时,孩子们白白胖胖,一转身跳进职场,也能做得风生水起。安静时,是个美人,战斗时,是个英雄。”

其实,最后一句是夏峻临时编的。佳佳听得很受用,满足又得意地笑起来,拿出了手机:“这还差不多,快把她的微信推给我。”

“这样不太好吧!等她再提起保险的事来,我再推你,不是更好吗?”

佳佳一想也对,也就作罢。

送完佳佳,他开车向前两日面试的公司,对方邀他来谈薪资。

手机响了,马佐在群里温馨提示:“爸爸技能大赛,早十点,xx大厦,别忘了啊!”

钟秋野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里面传来浩浩杀猪般的嚎叫:“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呢!这熊孩子,放个暑假,心收不回来了,死活不去幼儿园。”

马佐如果不提,夏峻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比赛,可是看看时间,和应聘公司那边约的是九点半,谈完估计也十点多了,估计赶不及了,他望着早高峰的车流,望车兴叹,回复道:“看情况吧!我估计赶不过去了,大奖我就让给你们了。”

马佐还在群里追问,前面车流缓缓移动,夏峻启动车子。

好容易赶在九点半赶到应聘公司,见到了公司的ceo和hr,没想到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他微笑着和对方告辞,走出了公司,在车里抽了一支烟。家里小女娇嫩,佳佳又有点咽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偶尔想抽,就去卫生间或楼下抽一根过过瘾。烟酒不沾不算什么美德,自律的人生有时挺憋屈的。他在烟雾弥漫中,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安定下来,不抱怨,不丧气,告诉自己人生还有别的意义。

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多大公司都在裁人减薪,前几日他在一个行业群里还看到有人调侃:现在能发出工资的公司,就是好公司。只是夏峻没想到,今天这家公司给他开出的薪水,和他的期望值相差甚远,几乎比他过去的年薪少了三分之一,如果没有高薪去支撑,他很难有信心去做好一份自己本就不那么喜欢的工作,自尊心也不允许他接受这样一份工作。他又一次放弃了。

抽完一支烟,看看时间,九点四十五了。马佐在群里报告行踪:“我已到达阵地,你们来了吗?在哪里?”

钟秋野回复:“到楼下了,马上。”

“等我。”夏峻捻灭烟头,启动车子。

赶到比赛中心时,已经是十点十五分,他还没有拿参赛证,正担心不让进呢!门口的工作人员一听说他是参赛的爸爸,不让进,马上请他快进去。

到了赛场一看,比起初赛时人才济济的盛况,这日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只罗到十几只雀,夏峻悄悄对钟秋野说:“看来这次中奖率是百分百啊!”

“百分百怎么了,我可不喜欢一提纸尿裤,这玩意儿我们已经用不上了,我要那大奖,钢琴,钢琴不行就那个按摩椅,实在不行那个平衡车也行啊!”

“不好意思,你的对手太强了,你恐怕不能得逞。”两人都贫嘴着。

只有马佐最务实,说:“我不挑,只要能进决赛,安慰奖也行,证明我可以,比起大多数爸爸,我是个还凑合的爸爸,就行了。”

说话间,钟秋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因为现场有点吵,就打开了听筒外放,传来李筱音温柔又略带严厉的声音:“你吃药了吗?记得按时吃药。”

“吃了吃了,刚刚吃的,放心吧!我爱你老婆,么么哒!”挂完电话,他还故作无奈地抱怨:“这女人,太黏人,没办法。”

酸得让人掉牙。夏峻和马佐撇嘴,鄙视之。

比赛要开始了。

复赛三个项目,洗衣服,讲故事,做饭。一看到这几个项目,夏峻更是信心爆棚,全是他的强项啊!

洗衣服并不是简单的洗衣服,每个人分到的衣服,问题都不一样,有上面沾了胶水的,有白衬衣泛黄有汗渍的,有浅色衣服上沾了蓝墨水的,还有深色衣服会掉色的,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各种可能用于洗涤的物品,除了常用的肥皂,洗衣粉,洗衣液,还有84消毒液,明矾,柠檬,醋,盐,丙酮一些不常见的东西。

夏峻拿到的是一件有汗渍的泛黄的白衬衫,他皱着鼻子一脸嫌弃,想不通谁出的馊主意,主办方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来历不明的脏东西,但是嫌弃归嫌弃,既来之则安之,他现在是一位爸爸,要把这件衣服想象成自己女儿的,女儿要穿这件白衬衫参加幼儿园六一的表演,爸爸有办法,首先将沾有汗渍的衣服放入稀释了84消毒液中,和清水的比例是1:100,大概估计也就是1个矿泉水瓶盖的84混和1L水,浸泡10分钟左右,然后再用肥皂水和清水搓洗。

看着别的爸爸面对脏衣服和一堆洗涤用品束手无策,抓耳挠腮,夏峻泰然处之,衣服已经亮丽如新了,拍摄的镜头也对准了他,他不慌不忙地介绍方法,并且对着镜头说:“提醒一下,不能用热水清洗汗渍,这样的话汗渍的颜色会加重,就会变得事倍功半了。”

再看看钟秋野,真是好运爆棚,竟然分到一件染了颜料的衣服,这个他太内行了,他也三下五除二就洗好了衣服,镜头对准他,他也说得头头是道:“画画的孩子,很容易将颜料染到衣服上,小孩子嘛,我们不要责备他,这些都是小问题,小野老师来告诉你,先看看你染到的是水粉颜料还是油画颜料,水粉颜料是溶于水的,只需要在水里稍微多泡一会儿,打点肥皂一搓就干净了,对于顽固性的颜料祛除,可以用温度略高的水。没错,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很常见,因为我就是画画的,会画画的小野老师,登陆2299345x音号,来欣赏小野老师的作品吧!”

广告做得猝不及防,摄像大哥连忙移开了镜头,钟秋野还提醒着:“这段千万别剪了啊!”

两位富有生活经验的爸爸都完成了任务,只有马佐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他有点丧气,寻找原因:“我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我妈和我两个姐洗的,上大学的脏衣服都是攒两个星期拿回家洗的,现在的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

听完这些,夏峻和钟秋野纷纷表示对他不同情,活该!

第二个项目是讲故事,这个钟秋野也擅长,他性格外向,爱开玩笑,给孩子讲故事也常声情并茂地做鬼脸,讲故事相当精彩,夏峻和马佐虽差强人意,但也勉强过关。

最后一项是做饭,夏峻挑挑眉头,摩拳擦掌,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等命题一揭晓,他傻眼了,竟然是蒸水蛋。蒸水蛋他给玥玥做过几次,不是蒸老了像蜂窝煤,就是太稀了根本不凝固,孩子不爱吃,索性他也就不做了。蒸水蛋,他真不在行啊!左右看看,马佐这一次看上去胸有成竹,动作自如地用打蛋器搅拌着蛋液,夏峻小声求助:“怎样才能蒸嫩一点啊!我蒸的都像蜂窝煤,自己都不爱吃。”

台上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不兴作弊啊!”

夏峻撇撇嘴,只好应付差事,草草了事。最后一轮结束,果然,夏峻的蒸水蛋成了蜂窝煤,而这一次,摄影大哥的镜头对准了马佐,他侃侃而谈:“小时候没啥好吃的,我妈就经常偷偷蒸个鸡蛋给我吃,我见她做过,给蛋液里加水很重要,不能是凉水,不能是热水,一定要用温水,水和蛋液的比例是一比一,蒸的过程也很重要,水开后隔水蒸,碗口覆一层保鲜膜……”

这样啊!挺简单嘛!我又学到了。夏峻不忿地想。

复赛结束了,因为人数基数太少,只筛掉两三个人,其他人都进入决赛。主持人在镜头前做最后的总结陈词:“作为父母,我们对孩子总是期望满满,苛责太多,要求他名列前茅,三好学生,乖巧听话,考重点名校,北大清华,但那样的孩子在哪里?你会发现,自己的孩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那种完美小孩,都是别人家的小孩,同样,在今天这个赛场上,我发现,完美的爸爸也是不存在的,有的爸爸洗衣服洗得不错,有的爸爸故事讲得精彩,有的爸爸厨艺高超,我们应该去学会欣赏和宽容,欣赏他们的优点,宽容他们有时笨手笨脚,宽容他们扎的麻花辫,宽容他们菜里又多放了盐,爸爸们也不必苛责自己,我们并不完美,但我们一直在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