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破玩意啊!
西庭的边市她熟得很,随便套了辆马车,径直往平昌侯府而去,她坐在马车里,因为跑得过快上气不接下气,使劲顺了顺胸口。
总算靠装害羞脱身了,本殿真是机智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出连云没追她,看着她惊慌奔走的背影,和另一只手中攥成团的帕,经年累月,她的性子竟半分未变。
萧絮着急忙慌地跨进二门,大呼小叫地问:“傅汝止呢?傅汝止在哪呢?”
“在……在书房呢……”毕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结巴巴道。
傅汝止刚从营里操练回来,正在书房的外厅里独自用膳,抬起眼皮,余光扫到奔来的身影,得,在外面不高兴来嘤嘤嘤了。
“傅汝止……啊!”萧絮跑得飞快,跨过门槛收不住惯性,直直地撞在他用膳的圆桌上。
碟子里的几块雉肉漂移出桌,啪叽掉在地上。
他镇定自若地夹菜:“怎么了?”
萧絮撑着对面的红木椅背勉强站立,气喘吁吁地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
“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
“为何?”傅汝止疑惑地抬眸,“殿下昨夜做噩梦了?”
萧絮跑得面颊通红:“额……差不多,你就说你肯不肯吧。”
“晚膳用过没有?”他神态自若地盛汤。
“啊?没有,就在外头吃了点糌粑。”萧絮着急地道,“肯不肯你说一声啊,你不肯赶紧说,我好去找……”
“毕年,给殿下添双筷。”傅汝止往门外喊了半句,递给她盛好的汤,“先用膳,离就寝还早着呢。”
这个人,好霸道。
萧絮默默地拿小羹匙喝汤。
入夜时分,烛火架照亮寝间,影影幢幢。沐浴完,她躲在被衾里闭上眼睛,傅汝止进来的脚步沉稳,他先随金粟去了趟梳妆的偏阁,顺道换了件新作的寝衣,才掀开帐幔进来。
“睡着了?”他轻拨蒙在她脸上的蚕丝被。
“没呢。”萧絮揉眼睛。
“没睡的话,就起来下。”傅汝止语气清淡。
她慢腾腾地坐起来,傅汝止拿出一把绣花剪,怕不小心伤着她,剪子的刀口处仔细地包了几层绸帛,拿起她的攒金枝软枕,把手里的绣花剪仔细地压在枕下。
茂陵傅家多年的老传统,小孩儿夜里做噩梦,就在枕头下放把剪子。
萧絮莫名其妙地靠上去:“傅汝止,你能不能别弄得我跟小孩儿似的。”
“殿下见谁长大了做噩梦还要人陪寝的?”傅汝止为她掖被角,间隔一尺多睡在她的身侧,顿了顿道,“不过是个噩梦,莫太怕。”
两人不同寝有好段时日,男人身上的气息依然炽烈,隐约地萦绕在她的鼻尖,萧絮背过身,小心地闭上眼。
“傅汝止,我能问你个事嘛?”她出声道。
“问吧。”
萧絮咬唇轻问:“你和穆寒棠认识的时候,是不是年纪还很小啊?”
“嗯,十四岁。”他亦然背过身,“为何问这个?”
“你莫觉得我登徒子。”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小心地道,“就是吧,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不憋吗?”
傅汝止眉头狠狠一跳。
她真没别的意思,她就是好奇,纯好奇,她太好奇了!
茂陵傅家门户虽小,但绝对不缺给公子配通房的钱;他军旅几载,营中不缺供人消遣的伎子;我朝也没有驸马不得纳妾的规矩,甚至萧诚都说过让傅汝止弄个庶子给萧絮养,但他为人实在清风坦**,坦**地让人好奇。
傅汝止心平气和地说:“小姑娘家家,不可问床笫事。”
“为何不可?”萧絮撑起身,理直气壮地道,“我不问我怎么知道,书上又没有。”
他无语到了顶,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说不可便是不可,快睡。”
萧絮不依不饶:“你就说一下,你不说我睡不着。”
“睡得着,把眼睛闭上。”
过了好一会。
“还是没睡着。”
又过了好一会。
“你说一下嘛,我求求你了,不然我真的睡不着……啊!”
……嘶,好痛。
傅汝止没料到她越凑越近,猛地转过身,两个人的额头撞了一下。
他好笑地给萧絮揉额头:“男人也是人,又不是畜生,若臣就因为憋不住去找旁人泻火,那同街上的疯狗有何区别?”
寝间的灯火未全熄,隐约能看见彼此在灯下的轮廓,男人的掌心温热,暖意从她的额头沁到脸上。
萧絮呆呆地道:“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浓眉微挑,“臣已说了,殿下能放臣就寝了吗?”
她有些发怔,晃过神后推开傅汝止的手,往边上挪了挪,才翻过身。
傅汝止倒是平躺着,迷迷糊糊间,萧絮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
他推开。
又戳了戳。
他再推开。
又又戳了戳。
“说事。”他轻轻打开萧絮的手指。
萧絮闷在被窝里问:“傅汝止,我刚才算不算被你调戏了?”
“不算。”
她继续问:“那算不算你被我调戏了?”
傅汝止深吸口气:“算。”
萧絮哦了一声,沉吟道:“不过……若我被人摸了头,应该算被调戏吧?”
“分场合,也分人。”傅汝止闭着眼,“若是被父兄摸了头,自然不算;若是被欢喜的男子摸了头,也不算;但若是被讨厌的人摸了头,就算。”
她在被下安静了好久,语出惊人:“傅汝止,谢谢你,你真是个大智慧之人。”
傅汝止满脸莫名其妙:“什么?”
“每次和你说话,我都能学到新东西。”萧絮的语气骤然欢脱,突然覆过去抱一下他,扯过被子与他隔开睡了。
傅汝止完全不明白她脑瓜里想的啥,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没一样符合常理的。
今夜的被窝比平日温暖,枕边是男人有力的呼吸声,萧絮在被衾下掰手指,理清浆糊似的思绪,叱罗羽靠近她,肯定有目的。
官场间的谋算她有经验,但国与国之间细琐入微的利益关系比官场更为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就更激烈,要想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单枪直入地查肯定不行,起码得从他的祭司宥连家族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