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絮酿酿酱酱地往他怀里蹭:“记得。”
那夜他试探着吻她的额头,她用劲全身的气力推开,歇斯底里地喊自己才不要他的可怜。
“阿絮,可我亦然不要你的可怜。”傅汝止认真地说。
她对上男人赤忱的眼,一时语塞:“你这个人,真是……”
“我真是什么?”
萧絮认真地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有种的男人。”
她总是被他折服,他的骨气,他的胸怀,他的气魄,他的担当,他一直都是天上地下的独一无二。
她都知道的。
傅汝止哼了半声,放开她背过身道:“明日还要赶路,公主殿下早些睡吧。”
稀薄月光穿过床帐,恰似轻霜覆面,她呆呆地望着架子床的木栏雕纹,心里无来由地升腾起安心。
实在睡不着,萧絮伸出食指戳了戳傅汝止的腰,他推开。
又戳一下。
再推开。
又又戳一下。
傅汝止攥住她的手指,沉声道:“说事。”
她委屈巴巴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与你一夜风流。”
傅汝止骤然僵住,突然翻身将萧絮压在身下:“来。”
来。
他们或许真的炽热地欢喜彼此过,一次又一次地耳鬓厮磨,恰似一滴水溶于水中,累极以后,她昏昏沉沉地熟睡。
在他怀中。
翌日太阳还未升起,房内还很昏暗,傅汝止便起身了,萧絮依稀听到动静,懒洋洋地伸手拉他:“怎么起得这么早?”
傅汝止平素地说:“我早点去营里,就不送你了,阿絮,一路顺风。”
萧絮揉眼睛,呆呆道:“为何不送我?”
傅汝止侧过脸:“怕自己一时忍不住策马追你的仪仗,想想还是避开吧。”
“行。”萧絮勾唇温柔地笑,“你不必因为我难过,早些安定下来,我期盼你好好的,傅郎。”
“嗯,我也期盼你好好的,阿絮。”傅汝止拨她额前的碎发,落下轻轻一吻。
没有争执,没有怨怼,该说开的全部说开,连最后的告别都温存,她看着男人理好衣裳,迅速翻身下床,跨过门槛走四方步出去,背影越来越远。
这个结局,已经够好了。
平昌侯府的二门处,蔡青禾仔细打点萧絮最后的一点行装,公主殿下从西庭回京,除去沿途驿馆,偶尔还要在八乘马车上吃住,零嘴清水、消遣的小人书都要再查验过。
他从马车上跳下,迎面撞上套马的傅汝止,两人都怔住了。
“驸马爷。”蔡青禾后撤半步,行礼道。
傅汝止拢起马绳,声音清冷:“一路车马劳顿,照顾好她。”
蔡青禾欲言又止,刚想张口说话,可傅汝止却径直牵马走了,独留天阔原莽,几朵圣洁白云无声地飘。
此次和离,他们心照不宣地决定先斩后奏,先签和离书,再由萧絮带上京城,亲口和父皇说自己和离了。
反正最近京里也很混乱,萧诚身子不好,还被萧泽萧济俩儿子明争暗斗弄得焦头烂额,应该没啥大工夫闺女管和离的事。
到时候自己撒撒娇糊弄过去就行,至于大哥二哥都想拿她做夺嫡的筹码……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
蔡青禾与萧同尘陪萧絮坐八乘马车,公主府正典军姜野掌路,黎野姬跟着婢女坐后面的小马车,萧絮的公主府卫满打满算不过二千人,因此行路要比上回带四万人行军快上许多,刚走一月,就已到鄯州地界。
衡国公主仪仗过路,无干人等皆要退避,不得走大道,鄯州街市空无一人,萧絮掀开车帘一角,却见几簇野草从砖石缝里钻出,胸口突然闷疼几下,她轻咳了两声。
萧同尘趴在桌上玩华容道,担忧地抬头问:“阿姊,你得风寒了吗?”
“没有,近来天气转热,估计是坐在马车上闷的。”萧絮头昏得很,懒懒地靠着马车木壁闭目养神,忽觉胃部一暖,她屏气凝神,硬生生把恶心咽了下去。
蔡青禾点点头:“近来天气闷又舟车劳顿的,殿下虚乏也是常事,鄯州驿馆不够宽阔,金粟已提前在鸿宾楼给殿下定了上房,殿下到时休整几日再走吧。”
萧絮撩起袖口伸到蔡青禾手边:“行,我近来总莫名其妙地觉得头昏,你给我诊个脉,一会到了鸿宾楼,弄碗药给我喝。”
蔡青禾应声颔首,左手修长莹白五指穿过青衫袖口,托起她的右腕,右手双指刚切到脉络,心就重重地抽痛了下。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萧絮的左腕,淡淡道:“殿下,换一只手。”
萧絮疑惑地把左腕也伸过去过去:“不是说男左女右,男子诊左手,女子切右手就好了吗?”
蔡青禾温和地哄:“左手心肝肾,右手脾肺命门,殿下既身子虚乏,自然左右手都要切脉,臣才摸得出病灶在哪呀。”
萧絮满脸错愕:“不对,你以前给我诊脉,从来只切右腕,你别吓我啊,我生什么大病了?”
呜呜呜,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蔡青禾无奈微笑:“殿下真的身体康健,只是近来太累,要好好休息几日。”
萧絮狐疑地整理袖口:“真的?不行,你还是给我开点药吧,我近来睡得浅,吃了药我好安心。”
“是药三分毒,哪有没病乱吃药的,臣给殿下开个药膳,殿下用膳时吃着玩吧。”蔡青禾抹下巴思索,“银耳两把、红枣五颗、燕窝少许熬熬煮,再放两大块黄糖。”
萧絮:“……你拿银耳羹糊弄我就算了,为何还要放两大块黄糖?”
蔡青禾温柔地说:“殿下欢喜吃甜,吃甜心情好,所以多放一块。”
萧絮噗嗤噗嗤笑得不停:“我都不晓得你哪来的本事,每次都能把我哄开心。”
他隐去眉眼间的心事,温声道:“殿下身子不舒坦,除了每日吃住都在车上,太过劳累外,也有您自个心思太多的缘故,您看您方才笑了笑,是不是觉得胸口舒服多了?”
“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我一想到回京以后又要每日应付那群豺狼虎豹,就心烦得很。”萧絮重重地叹了口气
蔡青禾循循善诱:“其实殿下心里根本不想回京,巴不得去个远不见人的地方自在过活,既如此,其实留在西庭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