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崔辞和王顺德牵着细衙内又去熙韵琴行找宋熙筠。岂料当天琴行关门,外头还贴上了封条。二人去隔壁一家卖鞋的店铺打听,那店铺老板告诉他,琴行已经关门两天了,宋老师也有两天没见到了。

崔辞意识到不好,忙问老板道:“你知不知道宋熙筠家住在哪里?”

鞋店老板摇头,一脸酸溜溜的道:“人家是弹琴的,我是修鞋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哪里知道他家住哪里?”

崔辞不由后悔莫及,对王顺德道:“只怪那日被他举动吓到,走的太急。他既然是有意躲起来,如今再找他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王顺德笑道:“那倒未必。大人,你牵着细衙内,在此处等着。”

王顺德自从得了细衙内,除了去云府给云瑶小姐吊唁那天没带着,其实时间都是牵着它出来。他不等崔辞反应,不由分说将细衙内的绳子塞进崔辞手里,自己绕到琴行的后门,从院子一处缺口翻身跳进去。

细衙内看见王顺德走了,“呜呜”叫着拖着崔辞往前院子里跑。崔辞冷不丁被它挣脱了绳子,只得跟着它跑,细衙内跑到了院墙下头,摇着尾巴乖乖坐下来等着。崔辞也只好跟着它站在一边,一人一狗都抬着脑袋,呆呆的望着院墙。

没过一会儿功夫,王顺德从墙后头跳下来了,他手上还抓着一件旧衣裳。

细衙内一马当先,挤过崔辞,先奔到王顺德跟前撒起娇来。王顺德一手抚摸细衙内的脑袋,一手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它鼻子上。

崔辞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顺德笑道:“叫你见识见识咱们细衙内的本事,这是宋熙筠丢在琴行的衣服,细衙内闻过一遍,便能顺着气味找到他。”

崔辞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真的假的,这家伙在衙门吃了那么久干饭,还有这本事?”

王顺德道:“你瞧好了吧。”

细衙内闻过了宋熙筠的旧衣服,就像变了一条狗一样,眼神突然认真专注起来,一路闻着气味,一路往前小跑。王顺德道:“跟上它!”

崔辞嘴里“切”了一声,一脸不屑,随王顺德一起跟在细衙内后头,一直往城西万胜门外跑去。出了万胜门,细衙内有些摸不着北的感觉,原地打圈圈不再往前跑。

崔辞抱臂嘲弄道:“这畜生不行了吧?”

王顺德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又将宋熙筠的衣服送到它鼻子跟前,细衙内再闻了一遍,突然耳朵竖起来,笃定的往西山上跑。

崔辞气喘吁吁跟在后头,喊道:“怎么着?还跑啊?它究竟靠谱不靠谱?这都跑了三十几里地了,累死我啦!你就这么信它?”

王顺德道:“细犬的鼻子天下无双,它还追过更远的。你跟紧了别掉队就行。”

崔辞道:“哈?我掉队?开什么玩笑!”他二话不说跟在细衙内和王顺德一直爬到了西山顶上。细衙内速度极快,像条地老鼠一样,油光水滑的穿梭在山林之间。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西山顶上,细衙内吐着舌头哈气,崔辞和王顺德也是大汗淋漓。两人一狗正扶着石头上喘气,王顺德道:“大人,你的舌头吐的比它还长。”

“少啰嗦!”崔辞愤恨道,“要,要是,让老子白跑!老老,老子就把它送去同福楼炖了。”

这时,细衙内突然狂吠起来,它耳朵往前一竖,又顺势往后一倒,与此同时,它四足发力猛然向林子里一头扎进去。

王顺德和崔辞来不及喘气,紧紧跟在它后头。细衙内绕过一片小树林,追踪到一棵松树下头,崔辞直追到这里才知道细衙内果然是靠谱的,因为这松树下头立着一块墓碑,上头写着爱妻林氏之墓,落款宋熙筠。墓碑前头放着鲜花和小碟子点心。

崔辞也不客气,捏起一块蜜糕往嘴里一撂,道:“追了半响,可饿死我了。王大人,你也来一块?”

王顺德一脸嫌恶,道:“我不用了。你记得感谢宋家的娘子!”

崔辞连忙朝着那墓碑作了一揖,又捏了一块塞进嘴里,低头见细衙内眼巴眼望的盯着自己,哈喇子顺着嘴角流在地上。崔辞掰开半块,送进狗嘴里,道:“给你的,奖赏你追到了人。”

王顺德道:“怎么?他在这里?”

崔辞摸了摸嘴,道:“糕点都是新鲜的,宋熙筠就算不在这里,也离得不远。”

王顺德听罢,又将宋熙筠的衣服放在细衙内鼻子上,细衙内闻过之后,又绕在墓碑前头闻了闻,便朝山崖顶上跑去。

崔辞和王顺德跟着细衙内一路跑到崖顶,二人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由又喜又惊。喜的是,追了半响,总算没白费——果然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宋熙筠;惊的是,宋熙筠正摇摇晃晃的站在崖顶上头。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只要往前半步,他就万劫不复了。

细衙内一边恶狠狠冲着宋熙筠狂吠,又一边回头对着王顺德摇尾巴请功。王顺德对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细衙内发出“呜呜”声,乖乖退回到王顺德身后。

崔辞走上崖顶,对宋熙筠喊了声:“宋老师,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下来!”

宋熙筠回头望了一眼崔辞,道:“大人,你们怎么找来了?”

崔辞道:“你甭管我们怎么找来的,你快下来!”崔辞见他双腮绯红,想是喝多了,他不喝酒时就已经很不可控,这再一喝酒,岂不是更难搞?

宋熙筠摇了摇头,道:“她根本不爱我,她不爱任何人。她挑逗勾引我,只是为了找乐子。我竟然为她如痴如狂,害死了我的妻儿,我对不起我娘子,我好悔恨呐!”

崔辞道:“她再怎么对不起你,她也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宋老师,我瞧着你是不是喝多了?那里危险,还是先下来再说。”

宋熙筠苦笑道:“上回你们来,我没说真话。我跟她是有男女关系的,但是都是拜她所赐,是她勾引的我!我以为她跟琴行里其它女孩儿一样崇拜我,爱慕我。可其实我只是她练习如何玩弄男人的工具,她俘获了我的心,就把我一脚踢开。早知道如此,我从一开始不应该收她进琴行!她娘就是一个跑江湖的贱人,她跟她娘是一样的。她就是一个魔鬼!一个祸害人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