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当日十分尽兴,直喝到深夜才罢休。李暧醉醺醺回了客栈,她今日白得了一个状元义兄,本该开心才对。但是当她独自一个人回到客栈客房,冷冷清清的坐着的时候,又想起徐彻说到西夏如今在没藏氏的治理之下井井有条,风调雨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是酸,还是苦,还是甜。照理说,她大夏如今民康物阜,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李暧和衣在自己的**翻来覆去,一夜无眠。一大清早,她便动身又去了普济门外头的慈幼局。

朱婶上回认得了她,这次李暧一进院门,她便认了出来,站在石榴树下冲李暧招手,道:“你又来了?”

李暧道:“朱婶,院长还没回来?”

朱婶道:“没有啊,上回跟你说定了,等院长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说着,她将刚浣洗好的小孩子衣服一件一件晾晒起来,“你要不要进去喝口水?我瞧你精神不太好。”

李暧沮丧万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说罢她也不告辞,径直转身出了慈幼局。

朱婶跟在后头喊道:“你放心,只要院长回来,我一准告诉你。”

李暧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崔辞和王顺德调查起线索总是无往而不利,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磕磕绊绊不顺心。眼见大夏已经成了没藏氏的大夏,而她这一年在大宋也不知都干了些什么。

李暧重又回了客栈,在巨大的挫败感笼罩之下,她提起笔和纸,鬼画符一般写了封辞呈,然后带着辞呈去了衙门。

刚走到南衙门口,只见外头停了一辆宝蓝色的马车,马车周边站着几个衣服华丽的仆从候着。李暧好奇的指着这马车,问门口站岗的衙役,道:“这是哪家贵人来了?”

那衙役回道:“是城东钱员外和夫人,”说到这里,他张开手,在李暧耳边小声道:“来认尸的。”

李暧一惊,道:“州桥下头的那具女尸?”

那衙役点了点头,道:“那女孩儿是钱员外家的小姐。”

李暧连忙丢下衙役,三步并两步走进府衙。

李暧走到仵作院门口,只见廊下站了不少人,崔辞和王顺德都在其中,仵作正与他们耳语着什么,李暧凑过去,只听崔辞道:“此事非同小可,有关死者的清誉,你能不能确认?”

仵作道:“属下百分之百确认!死者身体确实有怀过身孕的迹象。”

崔辞皱起眉头,那人群里头,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留着八字胡,身穿“万”字黄色锦缎的老爷老泪纵横,哭得死去活来,抽搐着喊道:“我苦命的女儿啊,我的云瑶啊,你回来吧,你回来看看爹呀!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爹一个人去啦!”

他身边偎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少妇,便用手帕拭泪,便劝慰道:“老爷,人死不能复生,都是这孩子命苦。你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她已经去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办?”

李暧见这美少妇发髻竖得一丝不乱,穿着打扮十分精细讲究,肤白貌美,体格**,眼角边还有一颗美人痣,更添媚态。这少妇的眉眼五官,跟州桥下头的女尸十分相像,细看去,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暧寻思这美少妇想必就是那女孩子的母亲了。而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一定就是女孩的父亲钱员外了。

美少妇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钱员外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跺脚道:“你是她的娘,你这冷血冷心肠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看你连肠子都是冷的!”

那美少妇捂着肿起的腮帮子,两腮通红,委委屈屈的低眉顺眼,不敢作声。

钱老爷又开嗓子哭了起来,道:“我可可怜怜儿的小云瑶,都是你娘没看顾好你!为父,为父随你一起去了吧!”他说到这里,当真一口气哽住,晕了过去。

崔辞等人赶紧派人去叫大夫,那美少妇并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替钱员外掐人中,掐虎口,没过一会儿功夫,见钱员外终于幽幽转醒,她才松了口气。

这时,崔辞走上前去,拉着那少妇道:“云夫人,请借一步说话。”原来这美艳夫人姓云,死去的女孩子叫云瑶,是跟她母亲一个姓。

云夫人不放心的回头望了一眼钱员外,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可是,我家老爷。”

崔辞道:“云夫人放心,大夫一会儿就到了,钱员外无碍的。”

云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离开钱员外,随崔辞走到廊道下头说话,王顺德带着细衙内站在不远处,那位置恰能听见他们说话,又不太引人注意。

只听云夫人道:“大人,这尸体就是我家云瑶没错。我们今儿就把她领回去吧。”

崔辞见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帕子不离手,可半滴眼泪也没流出来,心里暗暗稀罕,道:“云夫人,先别急着走,云小姐是被人杀害的,凶手还逍遥法外,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

云夫人点了点头,将耳朵微微侧了过去,这是一副贤良温顺洗耳恭听的姿态,她做这个动作显然是习惯使然。云夫人道:“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

崔辞斟酌着开口,道:“云小姐,云小姐有没有意中人?”

云夫人知道自己问的唐突,可云夫人的反应也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云夫人听了这话,一改刚才的柔顺哀戚媚态,一双通红的眼睛虎视眈眈瞪着崔辞道:“这是什么话?我女儿才十四岁,冰清玉洁,哪里会跟男人厮混?!大人千万不要听信谣言。云瑶不是这样的人!”

崔辞道:“云夫人息怒,我不是听了谁嚼耳根子的话,只是云瑶姑娘当夜独自一个人在外头行走,实在是令人想不通。她便是有急事要出门,身边总该跟着丫鬟仆人,她当晚去了哪里,难道云夫人丝毫没有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