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苏若若并不痛快。
这位贺小姐当真是不避嫌,与异姓男子并排走,不见她觉得有半分不妥。苏若若越过贺婉,抬头看了几眼陆延之的神情,倒也波澜不惊。
“过几天就是祖父的寿辰了,我想挑选一件寿礼,陆大人陪我同去吧?” 贺婉说话很有江南女子的风情,温婉不失明媚。
“也好。” 陆延之颔首,竟然没有拒绝。
苏若若不语,她虽不喜陆延之,但若是他看上了旁人,白白的麻烦起来。
南城的采奇居客源向来不错,什么物件都一应俱全,虽然价格偏高,但品质向来是极好的。苏若若自然不知道这些,只是听那位贺小姐一路说,听到了一二。
她静静的跟着,没有开口的兴致。
女子自然喜欢钗环首饰一类,苏若若并不打算掺和他们挑寿礼,拿起一盒胭脂,细细的闻起来。
“若若很活泼呢,难怪陆大人也活泛了许多。” 贺婉抿着嘴轻笑。
陆延之淡淡地看了苏若若一眼,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贺小姐还是先去挑东西吧。”
贺婉笑得娇俏,跟了上去。
采奇居的伙计察言观色,料定这几位都是贵客,所以格外热情。苏若若看着楼上那两人,有些兴致缺缺,正打算放下手里的胭脂盒,眼前却横过来一把折扇。
“温少……公子?”
看着眼前这张温润俊俏的脸,苏若若有些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这可是风靡京城的‘桃夭’,若若姑娘肤白,用这个再合适不过。” 温知礼向来以笑脸示人,所以苏若若也习惯他言语间的亲近。
一旁的店伙计忙不迭的附和:“这位公子真是识货!”
苏若若:“......” 这人怕不是个托。
言语间,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凑近道:“若若姑娘既然在此,想必我们陆大人也在附近吧。”
苏若若没说话,指了指楼上。
温知礼用折扇挡着脸,自说自话:“被他看到我在与你单独说话就糟了,不过若若姑娘难得出府,又不用自己掏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各色胭脂啊……”
说起女子用的胭脂,没想到这人如此健谈,莫非平时混迹勾栏瓦舍一类?
苏若若终于笑出声,道:“你真有意思。”
男人的神色敛了些,合起折扇,突然就有些意味深长,看着她道:“逗你笑一笑罢了,陆大人也是木得很。”
楼上的人投过来一道冷冷的视线,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温某嘴角僵住,哈哈笑了几声:“我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些要事,先走了,你慢慢挑。”
“......”
苏若若随便挑了几盒胭脂,上楼去问:“给我点银钱,你们慢慢挑,我饿了。”
她看向陆延之,眼里满是希冀。
“若若饿了呀,那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贺婉提议道。
苏若若无声的看了贺婉一眼,并不想同她一道。
“无妨,贺小姐一起多有不便,我瞧架上那只紫毫笔很上乘,贺大人喜书法,不如就选它吧。” 陆延之这么没耐心的人,苏若若很少见他说话如此周全得体。
“走吧。” 陆延之看了一眼苏若若。
贺婉没想到话说到那份上了,竟然还是被陆延之拒绝了,不禁难过。
苏若若被带到五味坊,听说这里的菜式最新最全,掌厨的大师傅都是从扬州过来的。
席上过分安静,陆延之品茶的时候抬眼看过去,见苏若若乖巧地坐在席上,似是好奇桌上的菜品,眨着眼睛却一言不发。
“方才嚷着要吃饭,这会倒客气了。” 陆延之的语气不咸不淡,只一眼就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是你说养着我的,谁跟你客气?” 苏若若瞪他一眼,不甚优雅地吃起来。
陆延之被她略显狂野的姿态吸引了目光,默了半晌,突然道:“这月十五,你跟着我。”
苏若若一口鸡腿肉卡在了嗓子眼。
她耳尖泛红,有些语无伦次:“你想……想得美!”
“只是放点血,又不是要你性命,合着你这么大个人,我白养了?” 有时候苏若若真觉得陆大人的某些言论真的与他贵公子的形象格格不入。
有哪个长成这样的贵公子会单刀直入地说这些!跟个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似的。
苏若若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宁死不屈:“我不!”
什么叫只是放点血?那晚上这祖宗干了什么他心里没点数吗?
陆延之的脸色沉下来,看得苏若若心惊胆战。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陆延之,咽了咽口水:“你当初收留我,是不是就为了这事?!” 吸旁人的血难免节外生枝,所以养了个活人在身边……
在苏若若惊恐的眼神中,陆延之突然笑了笑,挑眉道:“没错。”
“你就不能换个人!” 苏若若垂死挣扎。
“不能。” 陆延之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幽深,嘴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很适合。”
苏若若后背发凉,鬼知道他刚才想了些什么奇怪的画面,欲哭无泪:“那你……只能碰我的手,其它地方绝对不行!”
闻言,陆延之抬眼睨了她一眼,像是在嘲讽她自作多情。
苏若若敢怒不敢言,陆大人脸皮绝对有几尺厚,敢做不敢当!
“我看贺小姐对你一片深情,就算知道你是个吸血的怪物,也是不介意的,你找她去啊!” 苏若若狠狠地咬着鸡腿,吃得满嘴油光,“就知道祸害我。”
这会陆大人又不说话了,苏若若翻了个白眼,继续啃鸡腿。
出府的日子总是昙花一现,苏若若又被整日困在府里。与以前不同的是,苏若若不会有事没事就去爬墙了,与她大家闺秀的身份到底不相符。
“这二小姐也真是怪,好不容易不爬墙了,这又改成爬树了。” 丫鬟小红咕哝道。
“你就别念叨了,咱们公子看人看得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到走廊拐角走出个人,丫鬟小翠连忙拉着她退出了园子,示意她噤声。
苏若若坐在树上,来回摆着腿,懒懒地朝那边打了个招呼:“巧啊。”
来人黑着一张脸,无视她,径直走了过去。
苏若若正觉得没意思,结果陆延之轻飘飘扔来一句:“这院子里树太多,明日叫阿全砍了。”
“……” 苏若若正在考虑要不要下来,却看见墙外站着温知礼,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见陆延之走远了,她才敢和他说话。
“你怎么来了?” 苏若若趴在树枝上,俯视着他。
“本来是来找延之的,结果看见若若在树上,还以为你下不去了呢。” 温知礼轻笑,正如春风和煦。
苏若若在心里喟叹,温少尹应该很有女人缘吧。
“在府里闷得发慌,陆延之不准我出门。” 苏若若咬牙切齿,在她心里,陆延之就是为了一己私欲,简直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温知礼深笑,折扇在他手中一下下的打着。他看着苏若若,道:“陆大人今日有要事,怕是无暇顾及你是否在府中。”
“嗯?” 苏若若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可以带你出去逛逛,如果不嫌弃的话。”
苏若若莫名兴奋:“要是被陆延之发现了,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死的只会是我。” 温知礼摇头轻笑,一双翦水的眸定定地看向她,“若若害怕的话,就算了吧。”
“别!”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苏若若麻溜的跳起来,径直落入温知礼怀里。
温知礼笑着放她下来,带着她往不显眼的地方走,一边开口道:“很少看到延之对人这么上心,我还真是好奇。”
苏若若听得一脸苦笑,她倒是想姓陆的真对她上心,这样就能快些完成任务了。
不过听这话,苏若若倒是有些疑问。她看向温知礼的侧脸:“你与陆延之为什么关系这么好?他就是个阎王,你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怎么会和他走到一块?”
“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温知礼颔首轻笑,拿着折扇的样子真乃公子无双,苏若若看得眼都有些发直。
他突然转过头,垂眸看向苏若若,笑道:“不过,人不可貌相。”
温知礼生得唇红齿白,五官又极为温润,这瞬间倒让苏若若想起“观音垂目”的典故。
慈悲之下,不见得是净土。
苏若若突然醒悟,能与陆延之交好,又岂是什么无害之人。她看向温知礼的目光,不自觉带上几分探究和警惕。
没想到温知礼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我不会伤害延之,自然也不会伤害你,若若不用怕我。”
随后,他指了指湖上的画舫和小舟:“若若想坐船吗?”
本以为在陆延之手下办事,应当会被常年剥削,没想到温知礼出手倒是阔绰,直接包下了一整条船。
“看来少尹待遇很好嘛。” 苏若若吃着葡萄,心满意足。
“若若误会了,我主要靠家中产业过活。” 温知礼谦虚道。
“整天在顺天府里办案查案,会不会太枯燥无趣了?” 苏若若看他总是波澜不惊、岁月静好的样子,都像是要得道了。
温知礼摸摸下巴,像是思索了一番,笑了笑:“的确很无趣,所以只能自己找些乐子。”
说起乐子,苏若若想起那日在采奇居,他对胭脂如此了解,说不定就是去秦楼楚馆那些地方寻开心。苏若若对温知礼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温知礼看着苏若若,也笑了笑。
“这是果子酿,多半是用桃子或者葡萄为原料,味道清醇,不妨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