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对牛黄并没有专门的医书记载,但民间对它的使用和功效口口相传,为牛黄这个宝贝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陆壹虽懂些药理,但一生从未见过牛黄,很是激动。
“据说只要是牛黄泡过的水,就能治百病,不知是否如此。”陆壹听到牛黄就两眼发亮,一心想看看这神药,“我听老人说,百年也难遇到一块啊,怎么会有四块?”
陆柒不以为然地笑道:“说来也奇怪,咱们县前些日子死的四头牛,都是因为长了牛黄。这次耕牛评比中得殿的那头,十有八九也长了一块。如若是真的,一个县半年之内得了五块牛黄,也是大大的功劳啊。”
不用陆柒解释,陆壹也明白。
牛黄这等神药,一百头牛能有一头牛得了就属难得,可是漆垣县真是撞了千年大运,一年之内竟得了五块!
如今县廷收缴了四块,少不得要再“杀牛取黄”,上赶着交给朝廷送给皇帝。这一送就是五块,龙颜大悦,身为上郡郡守的叶治和漆垣县县令肯定会得到褒奖。
他们都得了好处,自然少不了张令史。
如此算下来,张令史只送了两壶酒和四条肉干(严格来说四条肉干是还回来的),当真礼轻了。
“怪不得他临走前再三保证以后会关照陆家。”陆壹感慨道:“还与你称兄道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大哥。”
陆柒无所谓地摇摇头,说:“只希望他能记住这些话,日后少为难陆家,暗地里帮衬一二,陆家也能过些平安日子。”
“叶郡守从中也得了好处的,想必不会再与你计较葵姑娘的死了。”陆壹怕陆柒总想着过去的事会伤心,连忙换了个话题,“七弟,这次你可立了大功,走!大哥再陪你喝上几杯酒!”
“这酒该是陆柒敬大哥的,能破牛黄案,都亏了大哥。”
“我?这案子与我何干?”
“大哥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时常带我上山挖药材,与我说些药理,我才知道牛长了牛黄后的症状。如果不是大哥,我定破不了这案子。”
陆壹汗颜。
他一直都知道牛长了牛黄会生病,却没有把这些与漆垣县死牛事件结合在一起。而陆柒,只是回来几日听说了此事,便能敏锐地将这些联系起来,不过一日便破了牛黄案,谁聪明谁愚钝,一比便知。
陆壹哈哈大笑,搓了搓脸,骄傲地说道:“且不论你是我七弟,我要好好的吹上一阵子,就是这牛黄案,我定是要说句公道话。那些牛长、皂者谁不是养牛的好手,就算他们马虎,田啬夫总该认真负责许多吧!可是他们谁又能像我七弟这样聪颖智慧,能想出牛病死是因为生了牛黄!”
“我猜他们也曾怀疑过,只不过解剖时牛长与屠夫为了一已之私隐瞒了,便没有深究。而且,一县之内突然得了五块牛黄,任是谁也不可能想到的。”
“即便如此,也是县廷监管不力!田啬夫工作不细,没有好好追查落实才会令牛长他们有机有趁!”
陆壹的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陆柒一时也不好反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不管怎么样,此事总算了结了,也不会再使无辜之人遭殃受罚。”
听到这话,陆壹的神经莫名地变得敏感。
他歪了歪头,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略带醉意地问道:“七弟,你素来不爱招惹是非,怎得突然管起了县里的死牛?”
“咳。”正吃着菜的陆柒差点呛住,剧烈咳嗽几声后才说:“我一直喜欢各类奇案,不管是死人还是死牛,都有兴趣。”
“当真?”
陆柒避开陆壹的目光,仰头一杯酒,喝得痛痛快快。
“我记起来了,胡姬姑娘的大伯正是管理这些死牛的田啬夫,听说因为评比时得了殿受了罚,气得病了。”
陆柒假装没听见。
“人家胡姬姑娘多好啊,一来漆垣县就到咱们家拜访。如今她的长辈病了,七弟你不去看看,怕是不礼貌吧。”
“大哥,喝酒!吃菜!”
“七弟,不如让你嫂子准备些礼物,明日你就带去看看人家。说起来,胡禄是个好人,每回见着我们都客客气气,还与爹有些来往。爹一直想去胡家走动走动,又怕人家误会咱们攀附权贵,这才没去的。如今你与胡姬姑娘有些渊源,正巧胡禄也病了,乡里乡亲的,去瞅瞅也是应该的。”
“大哥,莫要再说了!”
陆壹见陆柒当真有些恼火,顿时收声,只管低头吃饭。
陆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缓和气氛,尴尴尬尬端着酒杯,要敬陆壹。
“七弟,你莫要怪大哥。其实爹娘一直很担心你。自从你离开家到高奴县任职后,娘每晚都要念叨你。如果你在那边成家立业,有个女人照顾你,少让爹娘担忧,也算是尽孝。”
陆壹只字不提叶葵,可陆柒心里明白,陆家一直在等他彻底忘记叶葵重新开始。
陆柒抿了口酒,让辛辣酒水缓缓从喉头滑下,才将心底那丝悲哀强压下去,“大哥,我知道。”
“我们没有逼你的意思……”
“我懂……我……”陆柒欲言又止,许久才说:“大哥,家中可还有别的肉干?”
陆壹何等聪明,马上应道:“肉干没了,干鱼倒是有几条,是你嫂子腌的,可香了!”
家中四条肉干,两条是胡姬带来的,若再送去胡家就不合适了。干鱼没有肉干值钱,多装几条,再带些熊英秘制的酱菜,也算合乎礼节。
陆柒害羞地应了一声,闷闷的低着头,胡乱扒了两口饭菜,便躲回了自己屋子里蒙头睡去。
陆壹像捡了宝似的,屁颠屁颠地跑去向陆父陆母汇报。
陆家上下一团喜气,天不亮就开始拾掇。
熊英特地找来竹篾编成的小筐子,用漂亮的陶罐装了几罐酱菜,旁边摆满了干鱼,又找来几把新鲜嫩绿的野菜点缀其间,很是精致。
陆壹早早把陆柒叫起床,然后把竹筐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出门外。
陆柒在路上来回徘徊,几次走到胡家门口又悄悄折返。
犹豫不决之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胡姬赫然站在门边,盈盈一笑,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