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长有气无力地瞥了陆柒一眼,没好气地说:“能有什么异常,不就是不吃草,活活饿死的呗!”
“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牛长脾气很糟,对陆柒的盘问很不耐烦,“你又不是我漆垣县人,也不是县廷的令史,没事跟我们这来作甚?还不快走开!”
牛长根本不在乎陆柒是张令史带来的人,气呼呼地站起身,推搡陆柒,好像是他把牛毒死了似的。
张令史恼羞成怒,上前要拉开牛长。
牛长莫名其妙地暴怒,他用力推开张令史,骂骂咧咧,叫嚷着要去县廷问个究竟,养牛之事何时换成了张令史来管,非要他给个说法。
张令史始料不及,被牛长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牛长得了便宜更加嚣张,转身拿起牛鞭,佯装要赶牛入圈,实则狠狠抽向陆柒。
陆柒一直文质彬彬地站在那里,想等牛长冷静下来再慢慢商谈。哪知等来的竟是牛鞭,顷刻间躲闪不开,本能地侧身抬手挡了一下,牛鞭抽在胳膊上,衣袖破了,胳膊上火辣辣的一道印子,渗着血丝。
陆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怔在原地。
皂者怕事情闹大,急忙挡在陆柒面前,劝道:“牛长有话好好说,令史来也是想了解牛离奇死亡的原因,或许他们能帮咱们呢。”
“他们不过是拿着笔削跟着县丞身后打下手的闲人罢了,你真当他们是神仙,还能比咱们知道牛的事?”牛长一把拉开皂者,举起鞭子又要抽下去,“他们不过是来看我们笑话的!死牛的时候怎不见他们关心,这次不过是牛瘦了,假惺惺地跑来作甚?”
话音刚落,高举在头上的牛鞭划破空气,发出裂帛般的声响,直直地往陆柒的脸上抽去。
这次陆柒没有躲开,而是迎了上去。
眼见鞭子就要抽到他的脸上,陆柒突然屈身躲开,身如灵猿,反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向下打去。
牛鞭啪的一声,打在了地上,激起层层尘土。
就在这时,陆柒低吼一声“松手”,紧接着牛长一声惨叫,牛鞭脱手而出,飞进了牛圈。
皂者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发了什么。
反而是张令史眼疾手快,跑到牛圈捡来牛鞭,乐得哈哈大笑:“好哇,你叫你推我!”
说完,牛鞭狠狠抽向牛长。
牛长要脱,奈何陆柒的的手如同铁箍,粗糙有力,刚劲如铁,抓得牛长毫无还击之力,躲也躲不开,硬生生地挨了一鞭子。
张令史抽这一鞭子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鞭子抽打之处,衣服应而裂开,粗糙的牛鞭划过皮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牛长疼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眼泪夺眶而出,只差喊爹叫娘来救他。
张令史见状,又要再抽一鞭,陆柒突然放了手,身影如鬼魅般无声地来到他的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牛鞭,然后朗声说道:“张令史,方才那头牛已经服法,莫要再打了。”
“放屁!他竟然抽我!老子要到县廷告他去!”牛长摸着身后长长的一道血印子,咧着嘴控诉。
陆柒举起自己的胳膊,慢悠悠地说:“方才明明是有头牛跑了出来,牛长与张令史挥鞭赶牛时伤了人而已。如若不是,那本令史这道血印又是从何而来?”
牛长这下是哑巴吃黄连,不敢再说。
可他不服气,瞅着张令史得意忘形的模样,怒火中烧。一咬牙,跺跺脚,来了个虎口掏心,想要抢下牛鞭,顺势再抽他们二人一鞭,以解心头之恨。
陆柒机警,趁机转身,顺势一拧,牛长整个人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哎哟大叫一声,背部着地,重重地摔倒在泥巴地里。
陆柒得手后,并未趁胜追击,而是负手后退,等牛长自己爬起来。
牛长痛得嗷嗷叫,低头一看,只见手腕发红,骨头隐隐作痛。这么一摔,背上的伤口也被扯开,鲜血四溅,不由暗暗叫苦,悔恨自己没有摸清陆柒的底细,白白吃了这个亏。
张令史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陆柒并非他长得那般好欺负。
皂者小心翼翼地扶起牛长,刚想劝劝他,牛长脾气暴躁地推开他,握着受伤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竟敢打人!你等着瞧!”
说罢,牛长灰溜溜地跑出了牛圈。
张令史哈哈大笑,特别地解气地拿着牛鞭在空中抽了两下,笑道:“这东西还挺好使的!平日见抽在牛身上没人事,原来是牛皮够厚啊。”
“我们养的牛性子都温顺得很,这牛鞭不过是牛长自己弄来玩的,平日根本不会用来抽牛。”皂者急忙来解释。
陆柒听见,忙问:“这牛长的脾气平时也这么火爆?”
“说起来……从前只是牢骚多些,抱怨钱少活多总受气这些的,脾气也不见有多臭。后来有段时间心情好了许多,便弄了个牛鞭没事拿在手上玩耍,连牛身上都未曾抽过,何曾拿来抽过人。今日失态也许是因为耕牛评比得了殿的缘故,才这般易怒。”
陆柒听完皂者的解释后,心神一动,问:“你可曾记得这牛长何时变得心情愉悦的?”
皂者已见识过陆柒的厉害,不敢怠慢,细想了许久,才说:“隐约记得是年后……牛长好酒,可又不敢酗酒,总是找着机会就要痛饮几杯,得来的那点钱都因此挥霍得七七八八,家中婆娘为此还跟他打过架。过年时他还因没酒喝发过牢骚,但过完年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牛长忽然连着喝了三日的酒,像是家中有了喜事,特别开心。”
“你再仔细想想,那时是不是已死了一头牛?”
皂者瞪大眼睛望着陆柒,拍着大腿喊道:“令史是如何知道的!”
陆柒只是谦虚地笑笑,“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是的!当时我还想,死了牛我们都免不得要被责骂的,牛长不但不悲反而喜,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