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令史就知道,陆柒不可能无功而返。

他兴致勃勃地上前小跑两步,站在陆柒面前,如同孩子看到饴糖般兴奋,忘记了自己与陆柒之间还有矛盾,用拳头顶了陆柒的胸口一下,“快说,她说了什么谎。”

陆柒不太适应张令史的亲昵动作,悄悄后退两步,平静地说道:“张珍说因车小而没带仆人,她说了假话。”

“这是假话吗?”张令史啧啧两声,陷入沉思,“这有必须说谎吗?你是如何知道她说谎的?”

“我问她时,她有意避开了我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另外,张珍与张琼的感情并不好,如果张珍回乡生产是为了祖先保佑,也应该是带贴心的女仆随行伺候,怎么可能带张琼?”

一妻一妾,无论何时,都是妾照顾妻,哪有妻照顾妾的道理。再则,鲁平宠爱张珍,她们姐妹俩早就水火不容,生产这等大事不带个贴心的能使唤的人,带着一尊比菩萨还难伺候的姐姐在身边,没事找气受吗?

张令史信服地点点头,“陆令史说得有道理!他们定是隐瞒了不少事。”

“也许张珍隐瞒的这件事,与杀婴案有关。”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知不觉中,张令史已不似刚见面那般凶恶,抵触情绪渐渐消散,一心想快点追查下去。

“我打算……找张琼聊聊。”

“她也在县狱,不过在另一边的土屋里。”

卢县令再愚蠢,也知道不能把嫌疑人与他们人关在一起串供的道理。如果说张珍住的土屋勉强能遮风挡雨,那么张琼住的另一个土屋就是摇摇欲坠的残垣破壁。

与张珍卧床休养不同的是,张琼不但没个干净温和的寝衣(被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又脏又臭。纵然陆柒是谦谦君子,进屋时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可还是被刺鼻的异味呛得咳嗽了半天。

张令史索性不进去,站在屋外远远地看着。

张琼没想到这时有人来看她,半个多月没洗澡的她羞愧难当,瑟瑟退缩到墙角,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柒根本看不出她还有半点跋扈骄傲,不由地同情起来,“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代县令过来问几句话。”

“小女子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话。”

张琼虽然一身污垢,气味难闻,可她抬头时,陆柒还是能看出她精致的五官与张珍有几分相似,就算她蓬头垢面,也掩盖不住她高贵的气质。

看得出来,她应是贵族。

“你确信你没看错?”

“没有!当时婴儿初生,是我点灯照亮车厢的,孩子四肢健全并无异样,而且他哭声如雷,外面狂风暴雨也盖不住他的哭声。”

陆柒又问了几句,张琼所说的与爰书所写并无区别。

张令史听见,有意走近,用五听之法观察张琼,发现她并未说谎,心中不由的着急,“都是各执一词,如何能问出个端倪来啊!”

陆柒听见,退到张令史身边,耳语几句。

“为何要我来问?”张令史似乎并不领情。

陆柒解释道:“张琼身份高贵,我只是公士爵位,不足以压制她,令她痛痛快快地说实话。”

其实,张令史也不过是公士爵位,可陆柒的话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再说,让他来审问也是件立功的机会,陆柒已经把问题告诉了他,他只需要问就行了,现成的便宜他当然不会不要。

“张琼,本令史问你!你为何要跟着鲁平和张珍来漆垣县?”

“我是妻,又是张珍的姐姐,当然是来照顾她的。”

“胡说!就算你要照顾她,也应该带个仆人才对!难不成你亲自喂食洗涮不成?”张令史官威十足,唬起人来不遗余力,“本令史怎么看你们不像是回乡待产的,反而像是逃难!”

张琼啊的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张令史,好像在说你是怎么猜的。

“张琼,你若不说实话,本令史也犯不着苦心为你申冤!本令史不凡告诉你,你的好妹妹张珍和鲁平一口咬定婴儿是你所杀!动机就是你无所出,嫉妒妹妹诞下宠儿,趁着四下无人时给鲁下喝下毒蘑菇汤,令他产生幻觉,才杀了婴儿!”